第五章

「柜子裏有拖鞋。」崔至善示意她打開置鞋櫃，他則是脫了皮鞋后就直接穿着襪子踏上那光潔得發亮的木頭地板。

在來這裏的路上，崔至善跟她提過他爸爸到高雄出差，家裏暫時沒有大人在，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敢帶她回來。

「哥，你回來啦？」崔至美聽見開門聲后，從房裏探出頭來，「今天比較晚喔？」

「嗯！路上有點事耽擱了。今天的晚餐是什麼？」

「我煮了一鍋筍子湯。」

「只有這樣喔？我帶了客人回來耶！」

「客人？」崔至美走到客廳，發現那位客人還站在玄關處發獃，「哇塞！哥，她是你女朋友喔？長得很漂亮耶！」

「不是啦！」崔至善從冰箱裏拿出冷水壺，咕嚕咕嚕地灌了好幾口冰水進去嘴裏，「是我以前的同學，她有麻煩，暫時沒地方去，所以我就把她帶回來了。」

江映如尷尬地聽着他們之間的交談，崔至善剛剛只說家裏沒有大人在，她竟然就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和崔至善兩人獨處一夜……

「哥，你怎麼只顧自己？去招呼人家一下啊！」崔至美連忙奔到玄關處，替漂亮的姐姐取出了拖鞋，「來，這個給你穿。」

「謝謝。」江映如朝女孩點了點頭，彎腰脫下皮鞋，換上拖鞋，然後小心翼翼地走進客廳。

崔至善隨手拿了個杯子，然後端著被他喝到剩下一半的冷水壺走回客廳。「喂！過來坐啊！你還站那兒發獃幹嘛？」

「嗯！」江映如走到他身旁，卻不敢挨着他，特地選了相隔一個座位的地方坐下。

她好奇地四下張望，這裏就是崔至善的家呀！

雖然是公寓，但裏面的空間還挺大的，客廳的擺設很溫馨，看得出來不是那種出自設計師的裝潢，而是充滿主人巧思的親自佈置。

光亮整潔得令人感到舒適的原木地板上，看不到一點灰塵，柔軟的沙發上放着好幾個手工拼布抱枕，就連桌布和沙發套都是成套的手工製品，整體走向偏可愛風的家居佈置，給人一種溫暖又寧靜的感覺。

這是她從來沒想過能夠走進來的地方，她像只好奇的小貓咪，不停地張望着周圍的一切。

「來，喝水。」崔至善將水杯倒了八分滿，冷水壺裏的水剛好全部倒完。

「謝謝。」江映如接了過來，珍貴地將水杯捧在手心上。

「哥，你很臟啊！自己嘴對着開口喝過之後，還敢倒出來給同學喝喔？」崔至美最受不了哥哥這一點，沒想到他在同學面前也這樣子，「如果是女朋友就罷了，既然不是女朋友，那就別讓人家喝被你污染過的水。」

「污染？有這麼嚴重嗎？」

「當然有！」崔至美非常直接又確實地給予回答。

崔至善有些尷尬地瞪着小妹，然後轉頭望着江映如，「那你不要喝，我去拿礦泉水給你。」

「不用了，沒關係的。」江映如將手中的水杯握得更緊了。

「喔喔！哥，人家好像願意喝被你污染過的水呢！」崔至美突然湊到哥哥身旁，低聲問道：「你們倆到底是不是在交往啦？不可以瞞我喔！我保證不會跟爸爸告密的，你給我老實招來。」

「都說不是了，什麼交往？我連她的名字都還沒想起來。」崔至善揮開纏人的小妹，趁著這個機會主動問江映如，以解心中疑惑，「喂！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江映如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她還以為崔至善是因為認出她了，才折返回來救她的，沒想到他認是認出她了，卻想不起來她叫什麼名字！

這狀況真是令人尷尬到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哥！」崔至美氣得拍了他一下，「你怎麼這麼遲鈍啦？」

他這樣子講很傷女孩子的心耶！

「我又怎樣了啦？你真的很奇怪耶！這是我的客人，又不是你的，你在這裏湊什麼熱鬧？去去，我肚子快要餓扁了，快點去煮飯給我吃啦！」崔至善實在很受不了他這個小妹，明明就瘦得跟排骨精差不多，卻老是嚷嚷着要減肥，他真的很懷疑她身上到底哪裏還有肥油可以減？

「哥，你怎麼可以不記得人家的名字？這樣子真的很過分耶！」崔至美瞪着笨蛋哥哥，示意他快點道歉。

「不記得的事就是不記得了，我有什麼辦法？」崔至善絞盡了腦汁，也只想起一個字而已，「喂！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啦？叫什麼如的，對不對？」

崔至善對於記同學的名字很沒有天分，不過多多少少還是留有一些印象，但只記得一個字而已，「還是如什麼的？」

「我叫……江映如。」江映如垂著臉，低聲回道。

她的心情彷彿從雲端翻落，跌到了恐怖的深淵裏。自己這麼喜歡的男生，竟然連她的名字都記不起來，這場面教她情何以堪？

「吼！真的會被你氣死！哥，你這個遲鈍的超級大笨蛋！」崔至美受不了地翻著白眼離開客廳，到廚房煮飯去了。

「啊！對，江映如、江映如……」雖然不是自己想起來的，但是念著念著，就像是自己想起來的一樣。小妹毫不留情的責備讓他有些在意，於是他轉頭問江映如，「不好意思，我這樣真的很過分嗎？沒有人規定非得要記得曾經同班過的同學名字吧？」

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記不起來嘛！

江映如垂著臉，尷尬得都想找個洞鑽進去了。

這不是他過不過分的問題，而是她覺得有點受傷，因為對方是自己喜歡的人，所以她才會感到這樣難過吧？

見她遲遲沒有回應，崔至善偏著頭反省，如果有人不記得自己的名字的話，那他會怎樣？答案是……不會怎樣啊！就他的感覺來說，他的確覺得無所謂啊！反正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不記得也是很正常的事，不是嗎？

「喂！你好歹給點反應啊！」如果真的覺得他很過分，那他道歉就是了，「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太擅長記人名，像國文、歷史，地理那些的，每次考試都讓我頭痛得要命……」

崔至美一邊切著蔥花，一邊向漂亮大姐姐爆著自家哥哥的料，「就是啊！哥哥是個大笨蛋，連八國聯軍是哪八國都背不起來，小學生都比你聰明一百倍。」

「崔至美！」他們家的開放式廚房，真是讓屋子裏連一點點講悄悄話的空間都沒有了。

「哈哈……笨蛋哥哥，明明文科爛到爆炸，偏偏還要轉到文組去，明年你到底考不考得上大學啊？千萬別給我丟臉啊！」

「你才是咧！要是考不上國立高中的話，就直接去工廠當女工吧！」

「嘿嘿！那也好啊！到時候我就在工作之餘，在網絡上經營拼布工坊，努力賺錢來養活你這個大笨蛋羅！」崔至美轉開瓦斯開始熱鍋，準備炒飯。

因為怕他真的餓壞了，蛋炒飯是既快速又能滿足他的一道料理。

崔至美從國一時，就開始接管廚房的工作，所以，爸爸和哥哥喜歡吃什麼，她全都記得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