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桂子半跪在地上，笑道：「娘娘大喜，奴才高興，傍晚有消息傳來，畢將軍已經抵達邊境，途中與一支胡人蠻兵相遇，將軍一人便斬了二十個胡兵首級！今天洛陽城都傳遍了，說畢將軍是大英雄，皇上也開心得很呢。」
「哦？」瀲灩眼睛亮了亮，不禁也笑了，「畢將軍不負皇恩。」
「皇后提議封畢老夫人為三品誥命夫人，皇上也允了，娘娘慧眼，畢將軍以後定然是能成為娘娘的助力。」小桂子磕頭，笑嘻嘻地道。
瀲灩盤算了一會兒，心裏也很是開心，朝廷賞賜是其次，畢濯這一次立功能服眾，在軍中定然能有威信，被謝戎和虎威壓制的機會就少了些，日後大軍回朝，他自己也握有兵權了。
「甚好，這會兒聽了這好消息，也算能安眠了。」瀲灩摸了摸發梢，已經被含笑擦乾了八分，身子有些疲軟，她打着呵欠道：「明日早朝之後再來告訴本宮朝臣們的反應，現下你也早些下去休息。」
「是。」小桂子瞧著自家主子神色愉悅，也算是安心了，慢慢退了出去。
只是小桂子能力有限，沒辦法知道隨着捷報來的還有一封信，算是畢濯的家書，此時正被韓狐狸捏在手裏，玩味地看着。
「母親大人膝下：兒已抵關山，斬敵於刀下，一償夙願。願母親保重身體，天寒加衣，勿吝嗇柴火。兒隔千里，無法侍奉左右，甚覺不安，一朝回朝，必定侍奉母親，寸步不離。
另，楚將軍對我母子有恩，母親有事，仍可求助之，代問楚將軍安康。」
字跡行雲流水，看得韓朔都想贊他一聲，果然是文武雙全的畢將軍。
但是後頭這寥寥幾句話令有些他在意，還不忘問候楚嘯天，楚嘯天對他們是有多大的恩德？不過是上次順手將畢老夫人請到楚府去護了一陣嗎？畢濯這是念著楚嘯天的恩情，還是念著楚瀲灩的恩情？
「公子？」玄奴站在一旁，看他拆了人家家書，神色不豫的模樣，輕聲詢問一句，「還要不要將此信交到畢老夫人手裏？」
韓朔回神，將信紙折好放回竹筒里，遞給玄奴，「我留着還能當柴燒嗎？送去畢府就是了。」
「是。」
轉頭繼續同人飲茶，一旁的裴叔夜安靜地等他的思緒都回籠了，才開口道：「汝南王宇文過已經提前抵達了洛陽，沒知會任何人，只帶了奴僕住在有朋客棧，另外成都王和河間王也在路上了，這三人今年打了頭陣，想來也是有所圖謀。太傅覺得，該視而不見，還是送上請帖？」
八王朝聖，熱鬧非凡，是一年裏韓朔最喜歡的時候，區區八個人就可以攪起這大魏的一鍋子渾水，他樂得在邊上看熱鬧。
「宇文過來這樣早，怕不是為了看洛陽風景的。」韓太傅笑得儒雅，「請人上門，不如親自去瞧瞧。」
裴叔夜沉吟一瞬，頷首道：「亦可，宇文過為人不算太嚴謹，去年與你已經結識，上門拜訪不算突兀。」
新年將至，就當是去問個禮。
「嗯，明日我抽空去就是了。太岳，我一直有事要問你，最近卻沒什麽機會。」韓朔話頭一轉，看着裴叔夜問：「你與江隨流應當是知己，可是為何他反去投了楚將軍門下？最近聽聞，他從中書省的通事又轉成了洗馬，勢頭還算不錯。」
說起江隨流，裴叔夜的眼眸黯了黯，低頭笑道：「人各有志，始真他……雖然與我相知，但可能終究不是一路人，他做的決定，我也不會有何反對之意。」
「哦？」韓朔挑眉，有些意外地道：「以往常聽你提及他，除了到我府上來，你其餘的時間都該是與他在一起，不是還曾共作了許多詩詞歌賦？我以為你們是不會敵對的。」
「敵對？」裴叔夜微微一怔，隨即自嘲地笑笑，「是啊，我哪裏願意與他敵對，只是各為其主，終究是不能共存，若是有一天他要拿劍指着我了，大概我也會拿刀指着他吧。」
道不同不相為謀。
韓朔抿唇，端著茶喝了一口，卻發現這亭里風大，茶都吹涼了。
「既然不是一路人，那就早些看清楚了，不要留有餘情，以後優柔寡斷。」他像是說給裴叔夜聽的，又像是自言自語。
裴叔夜笑着點了點頭，眼睛裏的情緒被掩藏在長長的睫毛之下。
「愛妃，你快來教教朕！」宇文周一下朝就衝進了沉香宮，圍着瀲灩打轉，「教教朕怎麽說話比較有氣勢？八王快來了啊！」
瀲灩正在吃點心，被這傻子嚇得一口豆沙糕嗆在喉嚨里，喝了好幾口茶才緩過氣來。
「皇上您先別急。」伸手將人拉住，瀲灩哭笑不得地道：「不就是八王要來了嗎？又不會吃了您，怎麽說得像是有老虎要撲過來了一樣？」
「愛妃，你不知道，」宇文周可憐巴巴地瞅着她道：「八王可厲害了，每次他們說話朕都插不上嘴，去年齊王和成都王就在桌上打了起來，盤子還差點砸著朕，太傅說就是因為朕氣勢不足，鎮不住他們才會這樣。」
想起去年那一場鬧劇，他心有餘悸地打了個寒顫，八王看起來和和睦睦的，一句話說得不對卻能立刻打起來，什麽封地啊、侵犯領土啊，他都聽不懂，唯一知道的就是八王很可怕，他要有氣勢地說話才行。
瀲灩皺眉，「當着皇上的面也能打起來，臣妾還以為他們只是鬧鬧罷了，畢竟八位都是皇親國戚，也是有血緣牽連的。」
宇文周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愛妃，你當真不明白他們有多凶，要不今年宴會的時候你陪朕去吧，有你在，朕也能安心許多。」
瀲灩眼睛一亮，卻是含蓄地抬起袖子捂著嘴笑，「這樣……合適嗎？八王之宴向來是沒有後宮女眷參加的。」
宇文周咧嘴一笑，道：「無妨，愛妃可以裝成宮女，就如同那次你闖御書房一樣，朕覺得你那樣子也很好看。來來，你先告訴朕，要怎麽做才能讓朕看起來氣勢如虹？」
轉個圈，又上下看了看自己，宇文周一臉期盼地看向瀲灩。
氣勢這東西應當是天生的，就如同韓朔那樣，小小年紀都能讓府中的僕人對其避讓三分。而宇文周這樣的……瀲灩打量他一會兒，伸手將他的龍袍整理好，再將有些歪的冠帶正了正，他站得直了，臉上沒有笑意，看起來其實也挺像那麽回事兒的，但是……
「愛妃，這樣就行了嗎？」宇文周歪著腦袋一笑。
瀲灩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道：「陛下，您是九五之尊，對着臣妾這樣笑沒關係，可是對着其他人便不能這般了，來，學臣妾這樣，微笑。」
嘴角抬起一點點，眼神深邃，瀲灩覺得，這樣的笑容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宇文周看着瀲灩愣了愣，接着一抹臉，學着她的動作。
「不對，嘴角往下一點。」瀲灩站起來，貼近皇帝，伸手去按他的嘴角。
宇文周的眼神閃了閃，似乎是被她突然接近的動作給嚇了一跳，唇角被溫熱的手指按住，他微微一怔，不過很快便恢復了該有的神情，認真地隨着她的手指變化表情。
「嗯，這樣不錯。」調整滿意了，瀲灩鬆開手看了看。
宇文周帶着微笑看着她，不冷漠也不過分親近，他的眉眼很像山水畫，其實很是耐看，一雙眼眸里透著溫熱的光，看久了似乎就要看進她的心裏。
瀲灩點頭，真不錯，若這傻子不傻，這般模樣也是很迷人的。
「愛妃。」薄唇輕啟，宇文周輕聲喚了她一句，帶着些輕柔的尾音，聽得人心動。
渾身一震，瀲灩微微臉紅，有些羞惱地道：「教皇上如何正經說話，不是讓皇上來調戲臣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