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意識到她的視線，陳博均抿了抿唇，將隨身煙灰缸取出把煙捻熄，然後移動身軀站到涼亭外面去，「抱歉，煙味很難聞喔？」

嚴歆搖搖頭，垂下視線不敢再看他。

她根本不在乎他身上傳來的煙味，她在意的是他剛剛說的那番話……

張以滔問他是不是對她有興趣，他竟然回答：是又怎麼樣？

那簡單幾個字的響應，雖然並不是正面承認，卻讓她的心跳完全失序了。

其實她和他已經認識很久了。

陳博均在國二的時候因為搬家的關係轉到她念的那所學校，國二、國三都和她同班，升上高中之後，雖然沒有在同一個班級，但一直都是念同一所學校；大學分發就更巧了，當看到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出現在同一個框框裏的時候，她差一點跳起來大喊萬歲。雖然已經認識很久了，可是她和他一點都不熟。因為一直很在意他的關係，所以每次有機會和他說到話的時候，她就會變得有些彆扭……就像現在這樣。

她在其它人面前明明都不會這樣子的，只有在他的面前才會變成這種閉俗的人，不管她怎麼努力調適心情都沒有用。

只要一碰到他，她就會變得怪怪的，扭扭捏捏的。

「謝謝你。」嚴歆鼓起勇氣，抬起眼向他道謝。

「嗯？」陳博均望了她一眼。

「謝謝你幫我把他趕走。」

「喔！」陳博均抬起手晃了晃，一副這其實沒什麼的表情。

看到他的反應之後，嚴歆的頭再次垂下。

其實她已經受過好幾次他的幫助了。

國中時候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那時班上有幾個比較痞一點的同學，老是在下課時將她團團包圍住，然後說一些調戲的話。青春期時那些臭男生們對異性的好奇心非常旺盛，像她這種發育比較早的，又長得比較清秀美麗一些的女生，經常成為那群臭男生的目標。那時他也是像現在這樣，走到他們旁邊然後突然大喊：訓導主任來了！或者是大喊：班導來了！又或者是：誰誰誰來了！

有時候是真的，有時候是他隨便瞎掰的，次數久了之後，只要那群臭男生看到他，就會嘀嘀咕咕地自行先散開。

其實那個時候就已經有人懷疑陳博均是不是想追她了，但是他單純只是替她解圍而已，之後就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動作，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習慣了，將他的行為看作是見義勇為。

她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開始在意起這個人的。

高中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她經常在公交車上掉東西，月票、雨傘、水壺……次數多到她都不好意思回想了，每一次，比她稍晚下車的他，都會追上來將她的遺失物品交回到她手上來。

陳博均還是像國中時那樣，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向她攀談的，但是他只是把東西交給她，交代一聲下次要注意一點之後，就大跨步地往學校走去，將她一個人拋在後頭。那時候的她經常在想，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偷偷喜歡過她呢？還是，單純就只是樂於助人而已？

過了這麼多年，她應該早就清楚答案了，卻還是每見到他一次，心情就會又動搖一次……

或許，他也是像她一樣，在面對在意的人的時候，就會顯得不知所措，不曉得該講什麼、該表現怎樣才好？

所以她一直痴痴地等待，希望總有一天，陳博均會像其它男孩子一樣，大膽地向她告白。

但一次次最後都是以失望收場。

她有些不甘心。

原來陳博均應該真的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阿滔那傢伙很纏人的，你下次自己小心一點。」陳博均凝眸望着她。

嚴歆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看起來有點迷茫。

她好像從以前就一直是這個樣子。看起來傻傻的、獃獃的，很好拐騙的樣子，雖然懂得拒絕別人，卻不敢做得太過決絕，所以經常會面臨像剛剛那種樣子的窘狀。

「如果真的不願意的話，別被人家帶到這種偏僻的地方來……」他忽然頓住，接着猜測地問道：「還是，你其實是願意的？」

「沒有，我沒有！」嚴歆連忙抬起頭來否認。

「那你下次要喊大聲一點。」說完，他就大跨步地走了。

愣愣地望着他跨步離開時的背影，嚴歆張著嘴巴，想要問的問題卻卡在喉嚨間，完全發不出聲音來了。

他真的是刻意走過來解救她脫離剛剛的困境的，而且，他還說了「下次」要她喊大聲一點。

那麼，他的意思是：他會一直在她身邊保護她嗎？

嚴歆感到好迷惑。

為什麼他會在意她的安全呢？

如果他真的對她一點興趣都沒有的話，為什麼要保護她呢？

反過來想，如果他對她有興趣的話，又為什麼不進一步對她表示些什麼？

他總是這樣的。靠近過來撩撥她的心思之後，馬上就閃得遠遠去，完全不給她反應的時間，害她只能獨自躲在一旁猜測着他那難以捉摸的心思，一會兒悲，一會兒喜的……

完全就是一副不小心掉進戀愛陷阱里的困惑模樣。

放學之後，陳博均按照學長給的那張地圖，走到幾條街的距離來到校外鬧區附近的跑腿幫總部，他們約了六點在這裏見面。「博均。」

聲音是從後方傳來的，陳博均回過頭一看，發現學長原來就走在自己身後不遠處。

「大妖學長。」陳博均恭敬地朝姚立仁點點頭打了聲招呼。

自從高一進入網球社之後，他就一直受到大、小妖兩位學長的照顧，他和兩位學長很談得來，所以當他知道自己考上和兩位學長一樣的大學之後，他第一時間就打電話向他們報告。開學之後，他也就理所當然地選擇了網球社。學長們更是好心地報給他一個打工賺錢的好所在！跑腿幫。

可以隨自己的喜好及意願來篩選工作內容決定接不接單，時間上的調度也會比一般的打工來得彈性。原本陳博均打算在大一下學期熟悉大學新生活之後再來安排打工的事宜，但學長們介紹給他的這個地方聽起來很不錯，他極有興趣，馬上就嚷着要跟過來看看。

「博均，我剛剛一直在後面喊你，你都沒有聽到啊？」

「呃……」陳博均一手摸著後腦勺，一手晃了晃手中的地圖，「大妖學長，我剛剛可能只顧著看地圖，所以沒有聽到你喊我欽！」

「我畫的圖很難辨認嗎？」

「不是，是我對學校附近的街道還不太熟悉的關係。」陳博均向姚立仁解釋道：「剛剛我一方面也在記這些路名和各個轉角的商店名稱，所以沒仔細注意聽後頭傳來的聲音。」

「我不是在怪你啦！」姚立仁拍了拍學弟的肩頭，「因為我剛才看到一個女生一直走在你的後面，你走她就走，你停的話她也跟着停下來，很明顯是在跟蹤你，而且，剛剛她聽到我在後面喊你名字的時候，還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呃？有女孩子在跟蹤我？」陳博均訝異地挑着眉問：「人在哪裏啊？」

「她剛才往另外一個方向逃走了。」姚立仁指著右後方那條街，「博均，你這麼快就有粉絲啦？」

「什麼粉絲？大妖學長別取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