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8 懼內

維洛斯沒有所謂的春夏秋冬，趙小寶在維洛斯長大，他也沒有春夏的概念，在他眼中，這座城市從年前到年末，好像都是冷的，區別只在於是下小雪還是下大雪。

一晃眼，趙小寶五歲了。

在阿娘回來的這三年裡，他隱約的察覺到自己與周圍人的不同。

就像他爹的眼睛是金色的，猴子叔叔的耳朵是尖尖的，出了城堡滿大街都是半人半獸的魔族，所有人都叫他小王子，可他在這裡找不到歸屬感，他甚至有一種自己是異類的感覺。

阿娘說他是人，他屬於人界。

人界是什麼地方？

五歲的趙小寶開始神往。

不過在神往之前，他必須先解決被窩裡那一坨臭烘烘的玩意兒。

「阿爸！趙小雲又往我被子上拉屎了！」

此刻，趙小雲小盆友像是沒聽見，坐在羊毛地毯上開開心心的玩積木。

一旁的金眼爹倒是聽見了，可惜聽見了也裝作沒聽見。

因為金眼爹的內心是這麼想的：老子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喂大，我閨女往你床上垃幾坨米田共怎麼了？

趙小寶今年五歲，眼中已經有了黃大漢那份狡猾世故的影子，他對這個妹妹的感情，明顯是複雜的。

愛過。

也恨過。

比方說妹妹還在阿娘肚子里的時候，他們隔著肚皮的互動，那時候他應該是愛她的。

又比方說妹妹出生之後，金眼爹不喜歡他了，再也不和他舉高高了，因為他只和趙小雲舉高高，這個時候，他是恨她的。

趙小寶憂鬱又嫉妒，他不止一次的想把趙小雲抱出去扔掉，事實上他確實做過，可惜他力氣小挪不動她，每當他想方設法的要把趙小雲弄走的時候，趙小雲都會忽然地對他笑。

這憨憨傻傻的一笑，他腦筋一熱，又捨不得了。

後來等趙小雲漸漸長大，站起來比他還高的時候，他便忘了這個事。

其實沒必要。

他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做啥要和傻子計較？

不錯，趙小雲真是個傻子，長得好模好樣，偏偏是個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中的丫頭。

阿娘這麼精明的人，怎麼就生了個傻子？

趙小寶不懂，趙初心其實也不懂。

她親閨女的資質差得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平日在城堡里沒什麼事做，趙初心吃飽喝足了也會教他們兩手。

趙小寶自不必說，早在他還叫尼克的時候，趙初心便知道他資質很好，小小年紀已經學會用吐納修鍊出精元。

反觀那個從她肚子里掉出來的肉瘤，她的資質就平庸得多，在趙初心一連教導三日，趙小雲也沒能掐出劍訣的手勢時，趙小寶看到他娘丟了句「蠢貨」，氣沖沖的走了。

「春喔？」趙小雲眨巴眨巴她水靈靈的大眼睛，一臉莫名的看向哥哥。

趙小寶登時高興了，幸災樂禍的對她解釋道：「阿媽罵你笨呢，你這個大蠢貨。」

這句趙小雲聽懂了，她委屈兮兮的看著哥哥一陣，忽然「哇」的一聲啼哭起來。

哭聲嘹亮，響徹四周。

趙小寶登時慌了：「蠢貨，你別哭啊……」

趙小雲不理他，傷心的眼淚嘩啦啦的流。

趙小寶生怕她把金眼爹引來，連忙捂住她的嘴：「不哭不哭，哥蠢驢，哥是大蠢驢！」

可惜金眼爹還是來了，在趙小雲的哭聲里，趙小寶又一次被打腫了屁股。

趙小寶委屈巴巴的也哭了兩天，後來當他發現他就算哭瞎了眼也不會有人搭理自己的時候，他又不哭了。

他開始想方設法的要報復他金眼爹，而他娘曾經教過他，在打擊報復敵人之前，先要靜心觀察，然後找到敵人的弱點，務必一擊必中。

趙小寶十分受教，果真耐心的觀察了幾日。

幾日的觀察，讓他發現一個問題。

雖說這個問題一直存在，可他從前年幼不懂，沒怎麼留意，如今細看，還真發現了些許端倪。

原來他爹在外邊不管如何雄赳赳氣昂昂，一旦見了他媽就跟孫子似的，立馬立正站好，屁都不敢亂放。

這是為啥呀？

趙小寶不明白，他這年紀也不會去往深了思考，有不懂的他索性去問他爹。

「阿爸，你為啥怕阿娘？」他趴在金眼爹的大腿上曬太陽，順便奶聲奶氣的問。

坐著的男人明顯僵了下，低頭看向他：「不是怕。」

趙小寶：「……？」

金：「是愛。」

愛是什麼？

趙小寶更不明白了。

直到晚上，他家出了一件大事。

事情的始末大概是他爹不滿他娘整天捧著本破書不搭理自己，於是趁著夜裡他娘睡著了，悄咪咪的把那幾本破書偷出來燒了個乾淨。

隔天早上，他娘當著猴子叔的面把他爹打了，任憑猴叔如何磕頭求情，他狠心的娘依然沒有放下手裡的擀麵杖。

從頭至尾趙小寶冷眼旁觀，完事後還頗為不屑的「嘁」了一聲。

趙小寶今年五歲了，從父親的身上他學到了一個新的詞兒，叫「懼內」。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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