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林致遠言語間對這位莫掌柜十分客氣，白曉兒心裏覺得這座茶樓一定不簡單。

林致遠帶她去了後堂，一路上遇上的人都畢恭畢敬地喚他們「少主」和「少奶奶」，不少人偷偷看白曉兒，面上都掛着和悅的笑。

林致遠見白曉兒不說話，似是有些拘謹，握緊她纖柔的手，低聲在她耳邊道：「莫先生與我母親淵源頗深，這裏是我的產業，你如今是他們的主母，用不着緊張。」

白曉兒抬起清澈的眸子看着他。

原來他今日是帶自己來認門的，怪不得如此神秘。

「阿遠，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你馬上就會知道。」林致遠鬆開她的手，她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座飛天雕像前。

那雕像嘴角含笑，寶相莊嚴，雖然是石刻的，卻連髮絲都顯得栩栩如生。

「真漂亮。」白曉兒忍不住讚歎。

「你看着。」林致遠自袖中掏出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紅色寶石，放在飛天眉心的凹槽。

「吱呀」一聲，飛天雕像腳下突然動了，一個四尺見方的洞口緩緩露出，洞裏面黑漆漆的，幾階台階隱沒在黑暗中，顯見是一條密道。

一個小廝打扮模樣的少年提着燈籠上前，「少主和少奶奶且慢，屬下替你們引路。」

林致遠接過燈籠，開口道：「你且在外候着，我和少奶奶一同進去。」

少年應諾，躬身讓到一旁。

林致遠提着燈籠踏上台階，白曉兒遲疑片刻，便跟了上去，後面的門緩緩合上，天光不見，只余昏黃的燭火。

白曉兒緊跟着林致遠，一面走，一面打量四周。

約莫一刻鐘後，他們下了最後一級台階，前方是一扇巨大的木門。

白曉兒突然想到電影中盜墓的情節，忍不住問：「阿遠，門後是什麽？」

她清脆的聲音引發回聲，一雙眸子在昏暗中特別亮，一閃一閃，漾著對他的依賴，說不出的可愛。

林致遠心頭一片柔軟，「門後，是我想給你的驚喜。」

門開了，明亮的光線刺得人睜不開眼，白曉兒突然嗅到生鐵和火藥的味道。

她的眼睛倏而睜開，一排排鋒利的刀刃在穹頂明珠的映射下，泛著幽冷至極的光。

「我不會是看錯了吧，這些都是……武器？」

林致遠面容冷峭，表情是前所未所有的鄭重，「你沒有看錯，是武器。」

白曉兒悚然，話脫口而出，「阿遠，你想造反？」

林致遠唇角微彎，「這些足夠我武裝兩萬精兵，倘若開戰，半日之內，我便能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一座城池。曉曉，我送你的驚喜，你喜歡嗎？」

白曉兒瞠目結舌，不知該誇他還是罵他。

在大夏，兵器火藥是違禁之物，一旦發現，抄家滅族都是輕的。

這算哪門子的驚喜？驚嚇還差不多。

她斟酌了一下措辭，「阿遠，太后是你外祖母，皇上是你親舅舅，你總不能為了那把椅子就六親不認吧？」

林致遠低笑，「你想到哪裏去了，這些是用來自保的，只要那些人不逼我，它們便派不上用場。」

「那些人……是皇上，還是朱家？」

「朱家。」

白曉兒鬆了口氣，「朱相國再大，也大不過皇上，只要你得到皇上的信任，他們就不能將你怎樣。你答應我，將這些東西收起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要用，好嗎？」

「好，我答應你。」

林致遠嘴上答應了，心裏卻想，「那件事」如今是時候讓她知道了。

他攬住她纖細的肩頭，「曉曉，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什麽？」

「關於我母親的事。」

白曉兒有些驚訝。

林致遠的母親長公主是逆臣，當初死得並不光彩，為此她從來不問他長公主的事，甚至刻意不去提起，他今天怎會……

林致遠找了個乾凈的角落，拉她一塊兒坐下，然後開始講述。

「曉曉，我母親是大夏的嫡長公主，生得貌美聰慧，身分又尊貴，一直被人捧著長大。她年少時很是叛逆，總喜歡和她的父皇母后唱反調，為此才遇到一生的劫難，最後不得善終。」

「阿遠……」

「母親自幼就定了門親事，對方是內閣大學士，一等公蔣兆雪的嫡長子蔣瑛，據說人長得俊俏，才學也好，和母親十分相配，可母親當時心氣極高，一心要找世上最出色的男子，覺得蔣瑛文弱木訥，看不上他，偏偏蔣瑛又很痴心，整日給母親寫詩作畫，母親氣惱了，將他的詩畫統統扔了，蔣瑛也不生氣。

「母親被他纏得心煩，就女扮男裝和蔣瑛參加同一年的科考，最後母親得了頭甲第一，蔣瑛得了第三。因着這事，母親在金鑾殿上當着先皇和群臣的面狠狠羞辱了蔣瑛，還說她要嫁的男子，一定要是個蓋世英雄，要比自己強才行。她言辭激烈地逼先皇解除婚約，先皇不允，將她狠狠斥責一番，又招來蔣兆雪致歉。

「那蔣瑛是讀書人，平時雖然和氣，卻有傲骨，受不了折辱，當夜便自盡了。母親闖下如此大禍，被先皇拘在宮內反省。而母親雖然後悔，但仍然受不了禁閉的生活，一段時日後她求我舅舅偷偷帶她出去，舅舅拗不過她，帶她出門溜達，最後在舅舅的王府，母親認識了林琰，也就是我的父親。

「林琰年少時生得極俊美，武藝超群，母親當時正厭惡讀書人，便看林琰十分順眼。後來大遼來犯，大夏節節敗退，割地求饒，大遼放出話，要大夏嫡出的公主去大遼和親才肯撤軍。大夏的嫡公主只有母親一個，先皇和太后不願最心愛的女兒遭此厄運，便想讓庶出的公主頂替，蔣兆雪得知後，策動一干文臣反對，先皇為了朝廷，最後忍痛同意了。

「和親那日，舅舅親自去送母親，母親性烈，不願嫁給四十多歲的遼國可汗，舅舅怕母親鬧事，只得給她餵了昏睡的葯，到達夏遼邊境，因當夜要拜堂，舅舅給母親停了葯，母親趁人不備，逃進有猛獸蟲蛇出沒的黃沙地。

「黃沙地被稱為『死亡之地』，素來有去無回，眾將士不敢深入，最後林琰不顧眾人勸阻，單槍匹馬跑進黃沙地，費了三天三夜終於將母親救回，回來時，母親衣衫不整，林琰亦被蛇咬中了毒。母親目送軍醫將林琰抬入帳中後，就拿刀架在脖子上，說自己已經失貞，不能再嫁可汗，最後可汗感嘆這是天意，送母親回去，換了一位庶出的公主和親，母親便和林琰成婚了。」

林致遠的語氣很平靜，彷佛在講述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白曉兒漸漸聽得入迷。

「母親成婚後幾年無子，母親覺得是自己年少時做過錯事，現今報應來了，於是開始信佛，性子也變得平和，可林琰遇到了朱氏，兩人姦情正熱時，母親有了身孕，再後來，母親謀反之事被揭發……」

林致遠抿了抿唇，神色冷冽，「曉曉，你知道嗎？堂堂長公主居然被奴才拿弓弦勒死！謀反，更是子虛烏有的事。」

「阿遠……」

「曉曉，我想告訴你，我要為母親報仇。跟着我，你可能會遇到各種算計，甚至連我們的孩子也會遇到危險，這樣你還願意和我一起嗎？」

他烏黑的眸子緊盯着她，裏面有希冀、有凝重，還有壓抑不住的緊張。

他像個餓久了的孩子，一動不動地盯着那口救命的米粥。

而她，就是他的那碗粥。

「我願意，這輩子，不管是生是死，我們都要在一起。」

兩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從此他們的生命不再孤單。

兩個奇特的靈魂，打破了輪迴，穿越了時空，為的就是這一刻的相依。

【第七十九章汪如笙獲釋】

離去時，林致遠吩咐莫掌柜暫時關掉茶樓。

莫掌柜大驚失色，「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少主為何突然關掉茶樓？」

林致遠淡淡道：「我要成親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再過來，先生留幾人暗中盯着這裏就好，其餘人先回蒼龍山。」

「是。」儘管不願，莫掌柜還是應了，少主的話他無法違逆。

白曉兒見林致遠心情頗好，便將汪如笙的事與他說了。

林致遠聽後告訴她，「此事不用擔心，七皇子與他情同兄弟，定會保他出來。」

「可朱大人也被下獄，七皇子說，他們兩個之中必然有一個會受到懲處，那個人肯定是汪如笙。」她說到這裏，心中十分不忍，「他救過我的命，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死，阿遠，你幫幫他吧。」

白曉兒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他，他心頭驀地一軟，「曉曉，你相信我，汪如笙不會有事，若三日後他還在獄中，我保證，一定會幫你救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