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傷別離

這些天的蕭婷，一個人，腦子裏像放電影一樣放映着自己這麼多年的生命。有時候她也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可是她總是執意的錯下去。就像被人看低的孩子，總是想通過犯錯誤來得到關注一樣，她覺得自己就是被人看低的孩子。

其實從鍾啟晨第一次偷偷出去看慕綰青她就知道了，她沒有說，也沒有想放走他。她真的太需要他了，需要到即使知道自己錯了，還是一如既往的錯下去。他去監獄看望爸爸的時候，她是躲在窗子後面看着他的車一點點開走的，她沒有勇氣，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婷婷，今天晚上我有個活動，我讓皓軒來陪你一晚吧。」

「嗯。」她沒有更多的語言，她知道這是個借口，可是她突然想成全他的謊言。

他急匆匆的開車，心底里都要開心壞了。他終於要再次好好的和她在一起聊聊天了。今晚他要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不，他要擁抱着她入睡，一整晚。

熟悉的滿桌的飯菜，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臉龐，熟悉的她的氣息。

進門的瞬間，她對他張開了懷抱，眼裏含着淚水。他僅僅的把她抱起來，親吻著。

「又準備了這麼多菜，累嗎？」

「不累。」她開心的笑着，笑着搖頭。那笑容讓他的心都要融化，那笑容在他心底和身體的每一處地方都照耀滿了陽光。

「啊。」他俏皮的張開嘴，等待着她的餵養。她害羞的笑着，左手被他緊緊的握住，右手為他夾上了一塊熱乎香糯的排骨，他最愛吃她給他做得排骨。

「你也吃，你也吃。」他把本來握住她左手的右手換下來，騰出右手給她也夾了一塊。他不捨得放開她的手，一分鐘都不行，不，一秒鐘都不行。

他們這頓飯，話不多，但是滿滿的笑容和一起吃飯的歡笑聲讓這些日子遠離的兩個人遠遠覺得不夠。

「我先去洗澡。」

「在呆一會兒吧，要不今天不洗了吧。洗澡太浪費時間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他仍舊黏黏的，緊緊的貼在她身上，緊緊的抱住她。

「不行，不洗澡就變成小臟兔了。」

「要不我們一起洗吧。」他壞壞的眼神和話語，終於迎來了當頭一個響指。

「呀，你這個小腦袋裏又再冒什麼壞水，趕緊去，要不我走了。」她本來只是想跟他開玩笑，但是這個「走」字，卻那麼敏感的刺激到他了。

「所以啊，趕緊去洗啦。」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口，一步一步把不情願的他推進了浴室。在他出來的瞬間，他又緊緊的抱住她。她好不容易才把他擋在了浴室外面。門鎖這個東西，果然還是防色狼的作用更重要些。

「呀，你幫我擦頭髮吧。」鍾啟晨簡直要被這句話震驚到了。這個曖昧的動作，他是做夢都想為她做啊。

沙發上兩個穿着兔子睡衣的兔子，那麼可愛的笑着，鬧着。突然她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

「啟晨，抱我去你的卧室吧，晚上，我們一起睡吧。」她在說出這句話后還是臉都紅到了耳朵根，她從來沒有想像到有一天，自己會主動和男生說這句話。

他的懷抱好寬闊，溫暖。是她一輩子都想停留的懷抱。

情思繾綣，這是一個溫柔的夜。

「啟晨，如果我想去實現自己的夢想，你會支持我嗎？」此刻，她背對着他，她害怕自己的眼淚不爭氣。

該來的終究要來，他那麼的膽戰心驚的接受着她的撒嬌，她的調皮，沒想到竟然離別來的這麼快。

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

「嗯，當然，夢想當然是要去追求的。」他的嗓音，帶有哽咽聲，可是她沒有回頭。

「啟晨，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知道嗎？要按時吃飯，不要吃冷飯，一定要吃熱乎的飯菜，按時吃藥。還有減少一些工作，錢是賺不完的，但是身體會被累壞的，累的時候一定要記得休息。還有，你要經常和朋友多聯絡，多去運動。不要沉浸在過去的悲傷里，過去的事情就讓它永遠的過去吧。你沒有做錯過什麼，錯的是因緣。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人無法掌握的，人太渺小了。所以，不要覺得自己虧欠誰，你待身邊的人很好，所以，以後要對自己好一點，知道了嗎？」

他靜靜的聽着，每一句話都是她對他的關心，每一句話都有她們在一起的回憶。他把每句話都記在了心裏，他也知道所以的一切可以化為兩個字：離別。

「嗯。」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這個簡單的漢字代表着他記住了她所說的一切，同時接受了她的告別。

良久，良久。

「啟晨，我愛你。」

我愛你，有人說人生最重要的那句話不是我愛你，而是我愛你後面的半句話。

很簡單的三個字，包含着很多說不清的含義。

我愛你，我願意為你放棄一切的擁有；

我愛你，我願意包容你的一切的錯誤；

我愛你，我願意陪你顛沛流離；

我愛你，全世界我只喜歡你；

我愛你，我希望每天都是快樂的；

我愛你，我想每刻都在你身邊；

我愛你，我想傾聽你的呼吸；

我愛你，我必須離開你。

「可是，我不想因為我們的愛讓第三個人受傷，那樣我會不安心的。」她濃重的鼻音，他知道她在哭。

他當然懂她。

「我也愛你。」他的頭摩擦着她的肩膀，手更加緊緊的握住了她的手。

第二天早上，她為他做好了早飯，然後在他醒來以前離開了。她帶走了唯一的一件東西是，那件兔子睡衣。該說的話她都說給他聽了，她不想再面對他的告別，她害怕自己會捨不得，放不下。

他大口的往自己的嘴裏塞著飯，喝着湯，傳遞到身體的沒一點溫度，都覺得是她的體溫。然後，終於在那個瞬間，他咀嚼的物理行動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去看望了媽媽，媽媽的手術恢復的很好，九歌的身邊有了小沐也有了家庭，幸福園也終於得到了社會很多愛心人士的幫助，丁爸爸和冉姨終於也獲得了片刻的欣慰。她知道，此刻的她可以離開了。

「一定要這麼倉促嗎？」

「當然了，我也是個有夢想的人，我也為之一直努力着，現在這麼大好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當然不能錯過了。這可是我走關係得來的，要是沒有個這麼厲害的姐姐，我還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呢，說不定一輩子都只能把它當個夢想來供養，來仰望，卻不能到達。」慕綰青葉藍面前盡量表現的從容，可是血濃於水的兩個人，她的親姐姐怎麼能看不出來她的不得不呢？

「機會，我隨時可以給你。但是，人，一旦錯過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不會錯過他的。」她的眼神中，有堅毅，有淚水。

「放心吧，我會替你好好照顧他的。」葉藍回復到，突然，她又補充了一句，「我是說，這是將來要成為我妹夫的人，我肯定會幫你好好看着的。」

「知道，謝謝你，姐姐。」慕綰青握住了葉藍的手，這是本來兩個血緣親情的人在闊別很多年後握手，久違到已經對上一次的握手感到陌生，當年，小青出生的時候，葉藍就是那樣握住了那雙可愛的，肉肉的小手。

她走了，再無須多餘的告別。

蕭婷仍舊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裏，鍾啟晨不在的時候她就盯着那些鞋子看，看久了，偶爾就會有眼淚劃過。

「對不起，現在才來看你。」葉藍的道歉是真心的，她也受過鍾易天父親般的疼愛，在這個家裏接受無數的照顧，可是這是鍾易天出事後她第一次來看望蕭婷。

「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她的語氣里是冷冷的拒絕，她拒絕見任何人。

「小青她，走了。還有，鍾叔叔那邊我會用上我所有的人脈幫他減輕處罰的。你，要照顧好你自己。」她一股腦把所有該說的話都說了，葉藍想把時間留給她一個人，她真的應該長大了。某種程度上，葉藍覺得這次鍾易天的事情應該讓蕭婷成長，但是這種成長，只能留給她自己這個生命的思考與變化了。像是一株溫室里的植物，單獨給它溫度和大棚是不夠的，它真正需要的是陽光，而生活的陽光，是壓力，是讓人不得不絕地反擊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