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沒有。」韓子磯有些疲憊地道︰「山東一帶人口眾多，造反的只是少數，且分佈較廣，我沒有理由因為少數而捨棄那一大片子民。」

千秋鬆了口氣，頓了一會兒才道︰「你是個明君。」

韓子磯苦笑，「可是他們都說我太仁慈，只適合盛世，不適合亂世。」

「分什麽盛世亂世，心裏有百姓的都是好皇帝。」千秋道︰「我就覺得你挺好的。」

「是嗎？」韓子磯閉上眼，將懷裏的人抱緊些，「那如果有一天，我坐不穩這皇位了，你打算怎麽辦？」

千秋愣了愣，手指微微收緊，「要是你坐不穩……」

「嗯？」韓子磯抬眼，眼眸深邃地等着她的回答。

「那我就同你去開個山頭，攔路搶劫去。」千秋很認真地道。

韓子磯失笑，伸手敲了敲她的額頭，「我堂堂帝王，還要淪落到當山賊？」

「山賊怎麽了？」千秋憤憤不平，「山賊也是能幹一番大事業的！」

「好的，有志氣的小山賊。」韓子磯寵溺地摸摸她的頭，將她抱在懷裏，很快就睡了過去。

千秋抬頭看着韓子磯的睡顏，有些感慨地想，他是真的把她當自己人了，這麽毫無防備地抱着她，還睡得這麽熟，她要是再動什麽歪心思，那才是罪該萬死，可是……早先她收到了不知是怎麽遞進來的信，是老爹的親筆，問她宮中部署、護衛安排是如何的。她自然是要幫老爹做事，只是看韓子磯這麽信任她，她有些天人交戰，卻找不到兩全之法。

睡吧睡吧，車到山前必有路。千秋閉上眼，可是夢裏依舊不安穩，她又夢見童年的那一場大火，娘和妹妹的慘叫似乎穿透了草原的上空，她被老爹抱在懷裏，坐在馬上不停地狂奔。

「娘……」

韓子磯睜開眼睛，看着懷裏的人微微皺眉，伸手將她的眉頭給撫平。

第二天，千秋頂着兩眼的黑眼圈巡視後宮。睡得不太好導致整個人有些憔悴，她坐在肩輿上被搖得頭昏腦脹。

「娘娘，後宮咱們已經逛了一周，各處的護衛都算是牢靠，也就沒必要增派人手了吧？」百合按照吩咐拿小本子記錄着。

千秋「嗯」了一聲，順着重陽門的宮牆看出去，挑眉道︰「前面便是前朝大殿嗎？」

百合點頭，「咱們後宮地方算大的，前面也不過是皇上辦事的御書房，以及上朝時候的朝堂。」

千秋頷首，拿過百合手裏的本子，大概也就知道了後宮的地形。她的景象宮是守衛最森嚴的地方，不過人也不算太多，除了楚越，就五個護衛，皇后那邊只有四個護衛，以及許多的宮人。這樣的狀況，老爹他們若是想行刺，必然選她的景象宮……想起上一次司叔叔的事情，她垂了眼眸，心裏的愧疚仍舊沒有散開。那些人命都是她的罪孽，怕是要背負一輩子了，而這一次，她最好……誰也不要幫。

「靜妃怎麽有這麽好的興緻四處閑逛？」司徒秀秀扶著宮人的手正巧從太極殿出來，就遇見了她。

千秋趕忙下了肩輿，笑咪咪地過去行禮，「皇後娘娘安好。」

司徒秀秀哼了一聲，盯着她道︰「平身吧，靜妃娘娘可是宮中最得寵的妃嬪，皇上連新入宮的人都不看一眼，偏去了你的景象宮不肯出來，也是你的本事。」

千秋撓撓頭，這人說話七彎八拐的，她愣是沒聽明白這是要誇她還是要損她。

「不過靜妃最好記住，宮裏一向不是誰能獨大的地方，盛寵之下必惹橫禍，你還是仔細著些，別總是跟新人爭寵。」司徒秀秀頭上的金步搖晃啊晃，臉上的表情也是高深莫測。

千秋無奈，只能「哦」了一聲，然後繞過她，想進太極殿去找韓石頭。

「本宮話還沒說完，你怎麽就要走了？」司徒秀秀眉頭一皺，旁邊的水藍就上前一步，輕輕攔住了她。

千秋抬眼看了水藍一眼，那丫頭垂著眸子一動不動，她只能轉身，心情有些不好，「娘娘還有什麽吩咐？」

司徒秀秀氣極反笑，「真是山野間的丫頭，半分不懂規矩，讓你這樣的人來協理後宮，皇上也定然是……」話說太快，差點不敬，她連忙住了嘴，輕咳兩聲道︰「今晚要翻那些新人的牌子，你莫要再從中作梗了。」

千秋覺得這司徒秀秀的態度實在讓人討厭，仰著臉說話，鼻孔都讓她瞧見了，真像一隻高高在上的孔雀，傲慢又任性。

身為黑風寨的二當家，她一貫是敢愛敢恨，惹了她討厭的人，她自然不會給好臉色，於是一把推開水藍，直接走進了太極殿。

「你們瞧瞧，這樣成何體統，還是堂堂的妃！」司徒秀秀氣得甩了袖子就走，水藍看看千秋的背影，再看看自家主子，默不作聲地跟着走了。

韓子磯在殿內看書，老遠就聽見司徒秀秀的聲音了，接着看千秋黑著一張臉進來，一點也不意外地笑道︰「怎麽又去同她吵了？」

千秋沒好氣地道︰「你哪只耳朵聽見我吵了？分明是你的大老婆欺人太甚，攔着我說個沒完，真是煩死了，你今晚別跟我睡了，免得她明天還來教訓我。」

韓子磯聽得好笑，「什麽叫我的大老婆，那可是皇后，再說她說的也並不是沒道理，現在宮中的人多了，也是應該注意一點，不能像以往那麽隨意。」

千秋皺眉，「你說話都跟她一個調子的。」

韓子磯搖頭，「宮裏的人都跟我一個調子。」

敢情他們都是一夥的，欺負她一個外來人？千秋有些生氣，踹了他的椅子一腳，「你幫她還是幫我？」

放下書，韓子磯似笑非笑地道︰「在後宮裏我可不能明目張膽地幫你，不然反而會害了你。」

宮裏的人就是麻煩，說話繞十幾個彎，走路還要收著步子，處事也要阿諛奉承，累還是不累？千秋煩躁地坐在一邊生悶氣，韓子磯見狀，吩咐順子出去拿兩盤點心來，二當家生氣了可不好惹，當真氣極了，指不定拳頭都往他身上招呼。

點心上來，千秋也就不那麽生氣了，一邊往嘴裏塞著點心一邊道︰「最近那個什麽謝將軍是前往山東了吧？那你今晚就去睡他女兒，明天再封賞點什麽，讓他安心好了。」

韓子磯嗆咳了一聲，拿書半捂著臉道︰「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粗俗，什麽叫睡他女兒？」

「好，臨幸，臨幸行了吧？」千秋翻了個白眼，「不是一樣的意思？上茅房非要叫如廁，睡女人非要叫臨幸，大老婆非要叫皇后，小老婆非要叫妃嬪，多事！」

韓子磯感覺到今天二當家心情相當不好，於是他放下書走到她身邊坐下，「你淡定些，誰惹你一下，你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也太容易被人利用了。」

「利用我幹啥？」千秋氣哼哼地道︰「我要錢沒有，要命就一條，誰打得死我誰拿去！」她就是不爽，跟韓石頭睡個覺都要被人說三道四，這日子還有沒有辦法過了？

韓子磯低笑，輕輕捏著千秋的下巴，搶了她唇邊的一點糕點，道︰「你的命可是我的，別人拿不去。」

氣氛瞬間有那麽點小曖昧，千秋沒出息地哼兩聲，臉又紅了，「不要搶我的糕點。」

「好，你要吃多少給你多少，沒人跟你搶。」韓子磯笑道︰「只是今晚我當真去臨幸謝才人了，你一個人睡覺，可別再踢被子。」

千秋心裏有些難受，別開頭應了一聲，手裏的糕點也吃不下了。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身為皇帝的男人，三宮六院更是正常，她早就有心理準備的。但是接下來好幾天，韓子磯都睡在什麽梧桐宮啊承光殿的，下半夜才回太極殿，多多少少讓她有些不爽。不過韓石頭說，她身為靜妃，比她們都要大，當老大的要大度，可是她上頭還有個皇后，她頂多是老二，用得着她大度嗎？但為了不讓他為難，她還是老實躲在景象宮沒出去。

然後某一天晚上，皇後宮里的水藍又跪在了她面前，「娘娘，奴婢上次提過的事情，您考慮得如何了？」

千秋努力回想她說的是啥，終於想起來，在她和韓子磯吃錯藥的那天晚上，這丫頭提前來見過她。皇後下的葯，水藍又是她的陪嫁宮女，皇上順利來了景象宮，水藍那裏自然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