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Chapter5

時間軸拉回2017年7月23日——也是分享會所在的那天。

沉浸在回憶中的小思維晃了晃神。

其實對她來說，學習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方法。

是她比一般人好的理解力和記憶力讓她覺得學習是一件毫不費力的事情。

（當然，這很可能是因為她在回憶往昔時給自己加了一層濾鏡，過濾掉了那些因為考試成績不理想而焦頭爛額的記憶。）

所以她時常不能理解為什麼會有人連初中英語都學不好。

明明隨便考都能超過110。（註：在小思維讀初中時，英語滿分是120分）

於是她對著那個一臉渴望，眼神放光自述英語學不好的初中生，犯了難。

如果真讓她來講，她只能把自己聽說過的那些不知真假、不知效果的所謂「提分技巧」全糅雜在一起，加一點所謂的「親身經歷」，再用一些語氣詞來增強這番話並不存在的真實性。

就像那隻敗絮其中的橘子，就像腹無點墨的男子，就像一個不耐用的提包。

附加了「清華」這兩字，放在平日會嗤之以鼻的東西，就像加了一層金玉般的橘子皮，加了一層美麗的皮囊，加了金光閃閃的「愛馬仕」標籤——

從此受到瘋狂的追捧。

小思維以前從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也明白這事不地道。

但這番話彷彿不受控制一樣脫口而出，像背地裡演習了無數遍似的。

就好像初中那次鬧劇般的作弊。

在那之前，小思維一直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學生。

那是初三上學期的最後一次月考，為了那似乎永遠沒個盡頭的化學方程式，小思維平生第一次為考試慌了神。

於是她做了一件後悔至今的事情——作弊。

換個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作弊未遂。

考化學的那天是個很冷的日子。

小思維也是後來才知道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更難熬。就算全副武裝、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還是抵擋不了刺骨的冷。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這種冷意是從心裡發出的。

小思維初一初二就讀於農村中學，初三轉學到了縣城以升學率和尖子生數量聞名的私立中學。想要進入這所中學，需要參加招生考試，分數過線才能入學，或者繳納更高昂的學費——其實原本的學費就已經足以讓大多數家長望而卻步，但仍有少數工薪階層的父母勒緊褲帶送孩子進校讀書——比如說小思維的父母。

那是2013年，那時國家幹部和人民教師還沒有提工資，扣去養老保險和住房公積金，媽媽每個月只能拿到1800，而爸爸只能拿到1700，當時縣城的房子還有2000每月的房貸，而且爸爸剛剛調入縣城工作，新房的裝修也得提上日程。

於是，家裡裝修的錢成了小思維的學費和生活費。

在縣城上班的爸爸只能睡著一張行軍床，伴著晚間習習的涼風和老舊電扇嘎吱嘎吱的聲音入眠——這電風扇是他1998年給媽媽買的彩禮之一。

財政局的食堂是每月交300塊，在工作日提供早餐和中餐，於是爸爸在那一年基本沒有吃過下午飯。

而在鎮上教書的媽媽甚至連廉價的學校食堂都很少去。

在半鍋水中，倒上幾滴油，煮上幾根在菜市場將要關門時低價淘來的蔫蔫的白菜，再下幾個種地的外婆捎來的土豆和四季豆，就是媽媽的中餐和晚餐了。

之所以不用它當早餐，是因為媽媽不吃早餐。

每次和爸媽通話時，那頭都會急匆匆地囑咐幾句保重身體的話，然後「嗶」地掛斷——乾脆又利落——只為了不耽誤小思維學習。

而小思維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很少買零食，基本不往學校超市跑。這與「貴族學校」的同學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同學們會抓住每個課間十分鐘飛奔下樓，只為在超市結賬處的排起的長龍佔個靠前的位置。

她在初三第二次月考就擠進了前20名——英語甚至考了年級第6，英語老師很好奇地問小思維從前的英語老師是誰——因為那時的農村學生英語水平普遍趕不上城裡的學生，而且這所私立學校還是一所外國語學校。

這本來應該是一個貧窮少女努力奮鬥，最後放飛理想的勵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