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幸而書寧足夠爭氣，沒有讓爸媽為了升學花上一大筆冤枉錢。

不管怎麼說，書寧的高中生活還是開始了。

不過顯然，不怎麼美妙。

很直觀的一點就是——好像總也睡不夠。

晚上十點五十熄燈也就罷了，她還得忍受著不知何時能停歇的室友的卧談會。

每次卧談會時，書寧都會覺得，整日板著臉的宿管簡直就是救世主。

呵斥女孩們早點睡的聲音在書寧聽來宛如天籟。

就算不能使卧談會徹底結束，至少也能帶來片刻的寧靜。

早上六點半進教室——意味著起碼六點就得起——書寧是一個再拖沓不過的人，洗漱總是很慢的。

爸爸試圖通過打的方式讓她改掉這一點。

不過顯然沒用。

書寧依稀記得那時的場景——威嚴的爸爸坐在沙發上，一手拿著塊機械錶，一手攥著根皮帶，「記得要在十分鐘內洗漱完出來，不然就等著挨打吧。」

書寧當然不吃這一套。

從小到大她挨的打還少嗎？

早就不怕了。

皮都給打皮實了。

那時候她應該是整個教師小區挨打最多的小孩子。

至少在她記憶中是這樣——她四年級有一段叛逆期，幾乎天天挨打。

那個時候《武林外傳》正熱播，中間有一段，是賽貂蟬說，小翠打她的每一下，她都記下，來日報仇。

不知怎的，她牢牢地記住了這句話。還有那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過書寧顯然沒有貫徹落實它。

被打時和被打后的那段時間，說不恨爸爸媽媽當然是不可能的。

她會在深夜裡，在爸媽房間的竊竊私語都已停歇，當所有響動都會被無限放大時，輕手輕腳地拿出睡前就壓在枕頭下的手電筒，從柜子深處摸出被隱藏得極好的日記本，寫下何年何月何日因何被打。令後來的人一下子就聯想到那句「記在小本本上」

這些在今日看來自然十分幼稚，甚至有些搞笑。

這種行為，她每次最多堅持一周。

因為接下來就會被爸爸媽媽感動地一塌糊塗。全然忘記「復仇」這回事的存在。照常在父母懷裡撒嬌膩歪。

父母這時便會打趣一般趁機問，「書寧啊，xx天我因為xx打你，你會不會恨我啊？」

她可以毫無猶豫、毫不芥蒂地說，「當然不恨啊！」這時父母就會唏噓果然還是親生的跟自己比較親?——在書寧出生之前，書寧的表哥被寄養在書寧家，書寧爸爸曾經打過他，從此表哥就對書寧爸爸存了幾分恐懼，小霸王每次在他面前乖巧得像只兔子，哪裡會像書寧這般膩歪。

說來也神奇，多年之後。她對已經度過更年期的父母說起小時候被打的事情時……

他們的反應是出奇地一致——我哪裡打過你？

唔，書寧也只得苦笑。

說來也神奇。

爸爸用打都沒治好的拖延症。

讓書寧自己的「懶病」給治好了。

可能這就是以毒攻毒吧——為了每天早上多睡幾分鐘，書寧的洗漱速度可以和軍人媲美……

在其餘室友都起床后，書寧仍舊頑強地賴在床上，彷彿在床上生了根似的。

然後在距進教室還有十五分鐘時如鯉魚打挺般猛地坐起，胡亂把凌亂的頭髮擼到腦後，準確無誤套上拖鞋，迅速衝進洗手間，拿著牙刷的右手在牙間上下翻飛，叫人眼花繚亂。此時的左手當然也沒有閑著，它忙著亂抓因為睡相不佳而打結的頭髮——書寧有一頭茂密而蓬亂的秀髮，當這頭髮再碰上一位睡相很差的主人時，悲劇就發生了——在那些由媽媽梳頭的日子，每天早上書寧都會疼得齜牙咧嘴。

不過這個問題在書寧就讀陵中之後，在某種程度上解決了——書寧基本上沒有用梳子梳過頭，手成了她最好的梳子，在從宿舍跑到教室的路途中，可謂幫了她大忙。

書寧的頭髮好似生來就亂糟糟，梳了沒梳一個樣——她曾經連著一周沒有梳過頭，某天突發奇想，告訴了相熟的同學筱寒，「告訴你哦，我整整一個星期沒用梳子梳過頭哦。」

筱寒很淡定地打量了一番書寧的頭髮，然後很淡定地說，「哦，看不出來。我覺得沒什麼差別。」

從此書寧彷彿吃了定心丸，徹底地放飛了自我。

她曾經在假期創下了兩個月不梳頭的記錄——最後打破是因為得出門走親戚，被媽媽摁在沙發上強行梳了頭。

但因為洗漱節省的幾分鐘睡眠時間當然是不夠的，類似於杯水車薪。

書寧在陵中的班主任姓覃，教化學。

所以書寧睡得最放心的、最沒有後顧之憂的——就是化學課。

曾經有一次書寧在課上昏昏欲睡，已經閉上了眼睛沉入與周公的約會，卻奇迹般地在覃老師走到她前桌旁邊之前睜開了眼睛，她當時看著覃老師陰沉的臉，幾乎已經嚇傻了。

周圍的同學下課後提起這件事一臉唏噓，感嘆書寧的好運氣。

書寧的運氣在某些時候的確挺好的。

開學第一次正經月考，基本沒複習過的書寧考了全班第二、全校第七。

考完之後她也沒覺得自己考得有多好，於是對於成績保持著非常淡然的態度，從來不主動找老師看成績，在某位熱心同學告訴她，她是全校第七時，她面上不顯，心裡卻是微微詫異——難道大家都考得很差？

可能只得把它歸因於書寧的聰慧和運氣了。

小升初那年英語考試，進考場之前她隨意翻了翻同學遺落的英語課本，恰好遇見了原題。

於是她成了清水鎮唯一一個英語滿分。

雖然小升初考試並沒有什麼用，而且這題就算她不看那課本也會做。

但是根據所謂的運氣守恆定律，書寧的運氣在某些時候又非常差，比如說還沒作弊就被抓，比如說喜歡的老師總被調走，比如說總是受排擠，又比如說……

喜歡的人總是不喜歡自己。

Alwa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