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她看著那和樂融融的家庭照,扯了扯嘴角,這幾張照片,充分顯示出綺麗備受家人疼愛,她總是被圍在中心,開心的笑著。

澪再繼續往下看,相框旁的筆筒里,插了一堆造型可愛的鉛筆和原子筆,其中一支筆上頭,還有粉紅的羽毛。

筆筒旁,有一株開了一朵白色小花的仙人掌。

桌面上的檯燈,和牆角的立燈一樣,有著花朵的造型。

柔軟的單人床上,除了枕頭,還有各式各樣可愛的手工抱枕。

掛在牆上的變頻冷暖氣機,此刻正吹送著暖風,安靜無聲地維持房裡的溫暖。

這是一個很整齊、舒適,溫暖的房間。

房間的主人,此刻正穿著柔軟的純棉睡衣,一臉好奇友善的站在她面前。

她看起來,就是一個十八歲女孩,所應該有的樣子。

從以前到現在,眼前的女孩,一直都是眾所關注愛護的焦點,可在經過那麼多年後,她早已不再嫉妒她了。

她已經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痛苦與掙扎,即使是以往萬眾寵愛於一心的公主雲夢,或現在備受保護,不知道究竟是單純還是單蠢的白綺麗,都一樣有她的煩惱,和必須面對的難題。

澪將雙手往後撐在床上,仰頭蹺腳瞧著那耐心等著,一點也不急著追問她來意的綺麗,挑眉開口問。

「你知道嗎?」

「嗯?」

「無知是種幸福,也是一種不幸。」

綺麗點頭,「所以?」

澪唇角揚起嘲諷的笑,再瞅著她,不答反問:「如果有本書,書中寫著一個關於你的秘密,可是你不知道那個秘密是好是壞,你會選擇看還是不看?」

這次她想了比較久一點,然後再次點頭。

「應該會。」

「假如結果是壞的呢?」

雖然不知道她問這個究竟是為什麼,綺麗仍正色道:「既然我選擇看了,我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澪笑了笑,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指了指眼睛。

「你哭了很久?」

所以即使她已試圖以冷水敷眼,她哭紅的雙眼還是非常明顯,一時間,不禁有些尷尬。

「因為失戀?」澪再問。

「你怎麼……」知道?

她沒將脫口的問題問完,澤仍是開口回答,「在這之前,你風雨無阻,天天都來店裡,除非我眼睛瞎了,才會不曉得你喜歡那傢伙,可是你最近已經兩個星期沒來了。」

幸好不是秦和她說的,不然她會尷尬到死。

臉微紅,綺麗訥訥的問:「你是他妹妹嗎?」

「除非天塌了。」她冷笑一聲,回得無比直接。

那……該不會澪就是他老婆吧?

這念頭電般閃過,劈得她臉色發白。

「那……那……你是……他的……他的……」她結結巴巴的,怎樣也無法將問題問完。

「是什麼?」澪挑眉,逗著她。「你是不是想問,我是不是他老婆?」

「我……呃……」綺麗一下子慌了手腳。

瞧她那慌張的模樣,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瞧你緊張的,我要是他老婆,才不會放他到處放電亂把妹呢!」

綺麗眨了眨眼,小臉在瞬間爆紅。

澪笑得更開心了,她起身,將臉湊到她面前,狡黠的問:「喏,綺麗,我問你,如果你很愛很愛一個人,那個人也很愛很愛你,代價是,你必須為他放棄一切,你願意嗎?」

她一愣。

澤繞過她,看著她,笑問:「你願意跟著他到那沒有日夜、沒有春夏秋冬、沒有這些……」她點了一下書桌上的公仔,「可愛的玩偶,或粉紅色的羽毛筆的海角天涯嗎?你願意為他,放棄這舒道溫暖的房間,甚至是你親愛的家人,和這無憂無慮的生活嗎?」

綺麗看著抽起筆,嗅聞著粉紅羽毛的澪,從書桌回到了啞然無語的她面前。

「怎麼樣?你願意為他放棄這一切嗎?」

「我——」

她張嘴,一瞬間,差點回答她願意,然後在想到家人時,為之一頓。

恐怖的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願意,她怎能為了一個人,就願意放棄擁有的一切?她知道澤暗指的那個人是秦,而在那一秒,她真的願意為他放棄一切。

十八歲,能懂什麼愛情?

她不懂,她只知道她想要和他在一起,想陪著他、伴著他,撫去他眉宇間的愁緒,抹去他眼裡的哀傷。

她願意為那個男人放棄一切,賭上一賭。

可是,她又怎能放棄疼她寵她的爺爺奶奶、爸媽,甚至反過來照顧她這個姐姐的雙胞胎?

她愛她的家人,她不能說放棄就放棄,所以她遲疑了。

那遲疑,換來澤的冷笑,她把玩著粉紅羽毛筆,開口道。

「我知道有一個人願意。」

「誰?」

「秦的妻子。」她微微一笑,嘲弄的宣告:「阿塔薩古·雲夢。」

「你告訴我,是想要我徹底死心嗎?」綺麗臉色蒼白,粉唇微顫。

「不。」澤轉身將粉紅羽毛筆插回筆筒,「雲夢已經死了,但你還活著。」

死了?

綺麗還未來得及消化這個消息,她已轉過身來。

「我只是要告訴你,秦無明不只是個咖啡店老闆,他比你想象的還要複雜危險得多,愛一個像他那樣的男人,要有覺悟。」

澪用那雙神秘烏黑的大眼瞅著她,粉唇輕啟。

「必死的覺悟。」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屋子裡的恆溫一直維持在二十八度,冷顫卻就此爬上了綺麗的肌膚,教她不自覺抬手摩挲著自己的雙臂。

澪抬手輕撫她白嫩的臉,警告她。

綺麗張嘴,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看著她打開了窗,跨過窗檯。

「等等了!」

澪聞身回頭,坐在窗台上,等著。

綺麗不自覺撫著衣內心口的墨玉,不安的看著她問。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冷風拂過她的發,澤坐在窗台上,定定的看著她,久久,沒有回答。

綺麗原以為她不會說,但最終,澤還是開了口。

「因為,我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那不是答案,可她只能得到這個,因為澤在說完這句之後,就跳下了窗,消失在黑夜裡。

風颯颯吹過城市街頭,迴旋著。

當澪離開白家時,押她來的兩人一貓,還在原地。

黑暗,隱匿了他們的身影,但她很清楚他們就在那裡。

越過了馬路,她來到樹下,走到那兩個男人和那隻愛告狀的貓面前。這隻可惡的貓知道打不過她,竟然跑去找這兩個傢伙當靠山。

黑貓露出賊笑,讓她真想當場放火燒掉它尾巴。

「怎麼樣?」白衣男人迫不及待的開口問。

「我不知道。」她大剌剌的說。

「什麼你不知道,你不是去和她解釋的嗎?」

「我只答應過要告訴她雲夢死了。」她瞪著相貌有些相似的兩個男人,不耐煩的道:「至於她要不要繼續和那死腦筋的傢伙糾纏在一起,是她的事。」

「要是你沒有教他說什麼結婚的,」青衣男子冷冷道:「他也不會想到要說謊。」

「基本上,他並沒有說謊,他的確是結婚了。」穿白衣的那個咳了兩聲,開口提醒,「他只是沒告訴綺麗,他的妻子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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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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