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鞋帶與老虎

第四十六章 鞋帶與老虎

凌嘉民這麼一說,袁雨瀟有點急了,「你誤會了!我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你應該了解我的性格,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我是不想回答的,省得播弄是非……」

凌嘉民微笑著摟著他的肩膀,「雨瀟,你還是這樣的性格,好在我們同學多年,要是換了一個不了解的人,看你這樣子,只道你防著他,以後只怕就不好打交道了。老同學,你也得順點潮流改一改了,要和人說說話,交交心,該附和一下的時候就附和一下,不然別人會覺得你不合大伴的!」

「以後我試試。」袁雨瀟口裡這麼說,心裡大不以為然。

「估計我也是白和你講……」凌嘉民話音未落,打完電話的金道通走出傳達室,看到他們兩個,喊道:「兩個人在那裡講什麼悄悄話哪?」

「沒什麼,沒什麼!」凌嘉民笑著說,「女朋友又來電話了嗎?」

「胡說八道,你怎麼曉得我有女朋友?」

「你看你看,急眼了吧!」

「滾!」金道通笑罵著,一邊對袁雨瀟說,「莫理他,我們走!」

「又只爭朝夕去啊!」

「笨鳥先飛去!」金道通和袁雨瀟邊笑著,邊騎車出了分局。凌嘉民兀自在後面笑著喊道:「快點為人民立新功凱旋歸來啊……」

一出大門,袁雨瀟便笑嘻嘻地說:「孫衛川說你有女朋友了,是真的還是假的?」

金道通也笑嘻嘻地說:「啊喲,一句話就招出是孫衛川說的,這一點上,凌嘉民的嘴巴比你穩多了!」

袁雨瀟不由得大窘,剛才還說不播弄是非,怎麼一下子就弄出來了,他急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我說話不是憑空的,是有來源根據的……哦,越描越黑!」

金道通大笑,「還好,我曉得你無意挑起我和孫衛川什麼,你真得向凌嘉民學習,他嘴上風生水起的,但你找不到風的來源,你嘴上風平浪靜的,但是風口一下子就暴露出來,你啊,還是回學校讀書靠得住些!哈哈哈!」

「這麼說,當初我還是應該選擇讀大學?」袁雨瀟不覺提出這個曾經極其困擾他的老問題。

「有可能……不過,讀完大學以後呢,你終究還得踏入社會啊!」

這麼一想也是,這到底還是一個偽問題。

「你曉得我以前有個多麼幼稚的夢想,我希望以後像保爾柯察金那樣,癱在床上,天天讀書寫作就行了!」袁雨瀟笑說。

「呵呵,理想還是不錯的……我發現從你這裡要出你個人的私秘信息還是蠻容易的!」

「這個……」袁雨瀟發現今天說什麼都是錯,「不扯這些了!」

「那好,我們扯工作!」金道通一扯工作,臉上就泛亮,「今天不好意思啦,我讓出石樑塘市場,又沒和你商量啊。」

「我反正無所謂啊,商不商量我都是同意。」

「又是這句話,我也知道你必定是這句話。」

「這句話不好嗎?讓省了你多少用來說服我的口水啊!」

「好啊,當然好!說真的,我比較喜歡獨斷專行。不過,你啊,唉,我有時候也替你著急!」

「替我著急?這話怎麼講?」袁雨瀟有些奇怪。

「你說今天白股長為什麼不把我們兩個分開?」

「他覺得我們兩個配合得好啊。」

「當然,這是一個顯而易見的理由,不過,細一分析,裡面大有講究。你我兄弟之間,你不介意我直說吧,按以老帶新的規矩,劉書誠那組與我倆這組必拆一組,而拆開這組的兩個人就必然都是組長,進一步說,劉書誠與我已經是組長,那麼另一個組長必定是在你和李卓之中產生,現在結果是李卓,你明白了什麼沒有?」

「我還當是什麼大事!值得為這個想那麼複雜嗎?這不正好嗎!我並不想當什麼組長!」袁雨瀟笑了。

「你看吧,第一次分組,我當了組長,第二次分組,李卓當了組長,有些事發生一次是偶然,多次發生就是規律,過一段時間,凌嘉民與孫衛川也是集貿老同志了,按這規律,如果還有下一次分組的話,估計是他們當組長了!」

「這有什麼呢,無官一身輕多好!」

「唉,我該怎麼說你呢!你怎麼總是這一副未老先衰的樣子啊!誰都想一身輕,我也想。問題是你輕得了嗎。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不踩到別人身上,別人就該來踩你了,身上站著人,看你怎麼輕!」

「我不招惹別人,別人來踩我做什麼,大家平等地都踩在地上不好啊?」

「那是不可能的,沒有那樣的世外桃源!」

「為什麼?」

「我不曉得為什麼,反正這就是現實!哦,我突然想起你昨天講的那個笑話,兩個人在山裡發現了老虎,一個人趕快系鞋帶,另一個人笑他,鞋再跟腳也跑不過老虎吧,系鞋帶的說,跑得過你就行了。對,你要不就跑過別人,要不就被老虎吃,沒有第三條路!」

袁雨瀟一時無話可對,只得打趣說,「我猜你這種人,不只是系系鞋帶吧!」

這回金道通不明其意,歪了頭一臉問號地望他。

「我猜你這性格,是想變那隻老虎!」

金道通哈哈一笑,不答茬。

「但是你變成老虎又如何,跑不過別的老虎,你就會餓死!」

金道通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若有所思。

「所以啊,你是人,對手是人,你是虎,對手是虎,還不如原地不動,不變以應萬變,至少,還圖了一個輕鬆。我就這性格,改不了了,性不能改,命不能移!」

「你……行行行,算了,你狠!我們說點別的!」向來百折不撓的金道通居然退卻了,「你曉得我為什麼會讓出石樑塘市場么?」

「你風格高啊,白股長說的,有大局觀念啊!」袁雨瀟嘻嘻一笑,伸出一個大拇指。

「去你的!跟你說實在的,我這人吧,把一件事情搞掂之後,對老是去重複就沒有什麼興趣了,我喜歡追求一點新鮮感,有一點挑戰性,這個市場對我來說,已經失去挑戰,已經是過去式了。」

「我和你剛好相反,一本書我可以重複看幾十遍,一件事我也可以重複去做,似乎很難讓我煩。我也知道這樣不好,但有什麼辦法呢……」

「好或者不好,這個真的難說得很,我也說過我們兩個蠻互補的。」

「你這樣子啊,搞工作算是一個大優點,但是戀愛上你可不能這樣子哦!」

袁雨瀟本是開玩笑,想著金道通會加以否認,沒想他認真地說,「這個也難說得很!」

「看這樣子,以後必是個陳士美!」

「你動不動就上綱上線的,懶得和你扯這個了!」金道通的話興一向都在工作上,「我現在覺得誠哥說得是,整天搞這些肉稅魚稅,有點太臟太累,而且從完成任務的角度看,有點瑣屑,效率太低!」

「你的意思是?」

「以後我們搞市場為次,把大部分時間精力,去搞那些生意做得比較大的,特別是長途販運的,那樣搞一個是一個!」

「同意,我反正跟著組長混。」袁雨瀟笑著說。

「你啊……」金道通直搖頭,「你看,我們是不是今天下午就開始——哦,你反正是同意!」

袁雨瀟哈哈大笑。

上午跑完市場后,下午一碰頭,金道通便說:「我們按商量的,去抓大宗的臨時經營去!」

「從哪裡抓起?」袁雨瀟問。

「其實,我也一時不知道。」金道通說。

袁雨瀟對他這樣的回答似乎沒有思想準備,所以花了十秒以上的時間研究了一下金道通此刻一本正經的表情,看他是不是在賣關子。這一向來,他已經習慣於金道通胸有成竹,不斷有新想法,也習慣於跟著他的步子與節奏走了。

「盯著我看什麼看?又不是沒穿褲子!」

袁雨瀟笑著搖頭,轉念一想,這倒也正常,畢竟兩個人都是剛剛從學校畢業進入社會的同齡人,金道通雖然比他能幹很多,到底也不是超人。

「要不,我們先從水果攤子下手,這個目標比較大些,凡是路邊大堆大堆,無店無棚臨時經營的,基本是販運過來,無證經營的。」金道通還是說出一個主意,雖然有些猶豫。

「原來你早有想法了,欲擒故縱啊!」

「我這個真不算什麼好想法,所以我有些猶豫,我想,那些大目標,我們想得到,別人也能想到啊,所以,我還是想看看你有什麼更好的主意。」

「我啊,沒有!」袁雨瀟回答很脆快,想了一想,又說,「不過你說到水果,我印象中,玉堂街那裡賣水果的好像特別多,我們是不是去看看——不過,像你說的,別人也一定想到那裡了。」

「老想著不是辦法,先行動吧,一邊干一邊想,總比坐在辦公室空想強!走,去玉堂街!」金道通腳一蹬,單車便衝出好遠。

袁雨瀟急忙跟上。

玉堂街不在他們分局管轄範圍,在市中心。街道本身很窄,不能通汽車,但它聯通了兩條市中心的大馬路,所以往來的人很多——並且都是行人,因而賣水果的便蜂擁而至。

金道通和袁雨瀟到了玉堂街口,便看到兩大堆水果攤,此外,還有不少挑著大擔子,推著小車子的小販。

他們直奔那大堆的水果攤,一查,都有其他分局集貿組開出的通用完稅證。

「都蠻發狠的。」金道通說。

「唉,我好不容易提個議,又是這樣的狀態,白來了。」袁雨瀟有些沮喪。

「怎麼能白來呢?我可不想做無用功!」金道通指著那些推車挑擔的人們說,「我不信那些長了腿的商販都有稅票,雖然不是大宗生意,但積少成多,既來之,則安之,收!」

「好!」

「這條街窄,這樣,你先悄悄把住那邊的街口,我從這邊往那邊趕人,搞個聚餐!」

「好!」

袁雨瀟騎了車往街的那頭去,這條街不足兩百米,但他騎車過去時,發現推車挑擔的也有十來個。

他到達街口,鎖好車,打開稅票進入狀態。僅僅也就幾分鐘時間,不知金道通用了什麼方法,那些生意人果然紛紛往這邊過來。

袁雨瀟一夫當關,攔住他們。這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原來可以這麼強大,以一人之力,堵住這麼多人,他們居然完全不會反抗,甚至連一鬨而散都沒有。實際上,他們如果要跑,憑他一雙手是怎麼也抓不住的。

等到金道通解差一般把最後兩個生意人從那邊趕押過來時,袁雨瀟面前已經排隊起了長隊。

這些小商販當然也沒有什麼刺兒頭,雖然不斷地討價還價泡蘑菇——似乎這只是小商販與生俱來的習慣——和他們做生意討價是一回事,這麼多人軟磨硬泡起來,多少有些費時間和口舌。

下午四五點種的陽光很強烈,金道通淺綠色的襯衫都隱隱有了鹽漬,袁雨瀟的襯衣也緊緊粘在背上。

快五點時,總算收完了。這時候,袁雨瀟唇焦舌燥。

他想起了酸梅湯——紅梅冷飲店的酸梅湯!

他舔了舔乾乾的嘴唇,說:「我們去紅梅冷飲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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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徑獨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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