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制服醬油

第三十一章 制服醬油

「這個呢,有點不好意思,他們是自產自銷,你呢是長途販運,就是所謂的二道販子,你們情況不一樣,按規定呢,他們不交稅,你得交!」

金道通這番話語氣雖然平靜,但內里異常強硬,袁雨瀟有些不安,他盯緊了醬油,下意識將雙手攥成了拳頭。

醬油退了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金道通,非常認真的打量,少頃,突然又放聲大笑起來,「今天我是不是起早了啊!一些從來沒碰過的事都被我碰到了!一樣賣菜,他們不交,唯獨我交,朋友哎,你今天是不是擺明了要來為難我啊!」

金道通心裡說,看著你人沒文化,事還看得蠻准,我今天還真是憋著來為難你的。今天是半步也不能退了,今天退這半步,以後就不知退幾百幾千里了!

不過金道通依然是按他想好的后發制人的路數來做,他臉上還是笑眯眯的,「話不是這麼說,每行每業都有自己的套路,我相信你們做生意的有做生意的規矩,我們這行呢,也有我們的規矩,那就是國家的政策,政策讓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誰該收,誰不該收也是不由我們來定,我們呢官當小了點,只能是嚴格地遵照執行罷了。」

袁雨瀟心想,金道通既是有備而來,只怕後面還伏了什麼手段,看他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心裡也隨之安定了許多。

「我講過,我沒有文化,跟我講這些沒有用,人民政府的牌子也不要跟我來打,你有你的規矩,我有我的套路,哦,我這裡有一個夥計,就有一點點南拳套路,你們要有興趣玩,可以陪你們一下!」

醬油說著,指了指他身後的「夥計」。

這個夥計長得敦敦實實,一件背心掩不住鼓鼓囊囊的一身肌肉,他一走上來就扎了個標準的四平馬步樁,拍拍胸脯吼道:

「切磋幾招,來不來!」

他這一吼,旁邊做生意的,看熱鬧的,都慢慢圍了上來,金道通成了大家注目的焦點。

袁雨瀟見此情形,還是感覺這個事情要僵,他挨近金道通輕聲問:「要不要向局裡打個電話?」

金道通輕聲回答:「等一下!」說著把他往自己身後一扒。

然後他轉身對著醬油,哈哈一笑:

「哎呀,不好意思,稅務局呢,不是體委,我們的任務呢,是收稅,不是切磋武藝,否則一定會派個拳王阿里或者少林和尚來,那樣你們也可以玩得盡興些。現在你動手呢,吃虧的可能是我們,我們身體會吃點虧,其他的事你們也好不了,損人但是不利己,請你三思而行。今天反正我們組織上呢就派了我們兩個不曉得動手只曉得講道理的人來,打架,我們不會,碰到不會的人估計你們也覺得沒味,講道理,你們不會,不過我們碰到不會的人還是覺得有味,願意很耐心地和你們講,你一時聽不懂沒關係,也沒有打算讓你們馬上就懂,我們慢慢來,上午沒懂,下午來,今天沒懂,明天來,絕對負責讓你們全部弄懂弄通為止!」

他這一刻的表情真是和靄可親之極,但他的眼神卻是越來越冷。

醬油也是老油子了,此刻突然意識到對方是有備而來,甚至可能真的是沖他而來的,如果這樣,對方藏了後手就是必然的,所以他盯著金道通的眼神,腦子裡開始緊張地研判著眼前的形勢,只是外表,還是露著不屑的微笑望著金道通。

金道通顯然已經進入了一種狀態,彷彿自己站在了舞台的中心,圍觀的目光像是一道道聚光燈,這讓他的表現欲得到滿足,所以他越發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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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也越發順暢來勁,有些唾沫橫飛,「你看,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了,說明大家都很關心稅收問題,確實,這呢是一個和所有人利益都密切相關的事情嘛,老袁,你維持一下秩序,歡迎大家圍觀,我們願意在這裡向這位蒜苗子老闆以及在場群眾宣傳一下稅收政策,買蒜苗的就不要在這時候湊熱鬧了,老闆這時候沒有精力接待!」

袁雨瀟一聽他煞有介事地呼他為「老袁」,即使在這樣的緊張狀態下,他還是一下沒忍住嗤地一聲笑出來,這一笑不覺就使自己少了些煞氣,也與這氣氛實在不搭配,他索性張開嘴笑著,連連點頭,「對對對!歡迎大家關心這個稅收問題!」

醬油一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聲喊道:「沒有看頭沒有看頭,都圍著幹什麼,擋了買蒜苗的人!」

想不到,他越是喊,圍觀的人反而越是多,似乎不是把人喊散,倒像是喊人集合。看看熱鬧就有這麼一點規律。這時他還真有點急了:「莫圍著我吵!再吵,我這蒜苗子都要到鍋里去炒了!」

金道通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醬油哥哥,你還說你沒文化,像你這句奇思妙語,我就講不出來!」

袁雨瀟看金道通這副樣子,也不覺放鬆了自己,便被傳染了一般,上來一股調侃勁,「是的,太陽越來越大了,我倒是不怎麼怕曬,天生曬不黑,只是這個蒜苗子這麼一曬賣相可能會差點,價錢也會便宜很多,醬油哥怕會要去搞點水來澆一下下,我們這位金哥講稅收是很有心得的,三天可以不講一句重樣的話!」

這一下反倒讓他顯出一些平時難見的油滑來。

醬油經過一番快速的估量,覺得不宜發作,示弱又不能,只好放高了聲調,說著不痛不癢的話:「你們老守著我幹什麼,市場里別的做生意的人你們都不管了?」

「當然都要管,不過,你替我想一想,你排在第一個位置,我在第一個人這裡就沒收到錢,後面的人怎麼管?」金道通這話也跟著圓通一些。

醬油也沒去考慮他是不是真排在第一個位置,金道通這話一說,確實也是世情如此,倘若第一步折了銳氣,後面的事情是沒法辦,他一個在外面混的對這番話真是深有體會。

念及此,他拿出一種圓滑老成的派頭,「好,好,好,你講得也有道理,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大了老弟幾歲,也曉得一點規矩,就給老弟一點面子。算我今天出門沒看黃曆,背時,等於是掉了一包煙!這點錢我也不放在眼睛里看,我交!」這一段話雖然是主動轉彎,卻說得是面面俱到,既擺了老資格,又顯得識大體,還顯得出有錢和大氣來,聽得金道通是暗暗點頭。

醬油把這番話說完,便掏出一支煙,頗為悠然地點著,順手給了自己的夥計一根,兩個人對著金道通吞雲吐霧。用這姿態表示了一下居高臨下的藐視,真是話也有勁道,架子也充分擺足。

「謝謝你支持我們工作!」金道通舉手揮去對方故意吐到他面前的煙霧,倒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毫不在意。

醬油又做出一個滿不在乎的樣子到屁股後面褲口袋掏錢「幾角錢?」

「嗯,交多少錢的話,這個又不由我們來定了。」金道通也來一個柳暗花明。

「不由你定?什麼意思,你來收錢,又由哪個來定?由他來定么?」醬油指了指袁雨瀟問。

「也不是他,還是由政策來定!打比方說,你這裡一共有多少斤蒜苗,每斤多少錢,合計起來多少錢,再乘一個百分之十的稅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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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要交的錢了。」

「那是好多,我不會算,你把我搞暈了……」

「簡單點講,你這裡有多少錢的蒜苗?」

「假如有一百塊錢的呢?」

「我看不止,好吧,先假如是一百塊錢的,百分之十,那就要交十塊錢!」

醬油剛剛小下去的眼睛又大了,「你把我做鄉里人搞是吧?你以為我不曉得管理稅一般是多少?」

「又來了又來了!先前不是講過,這不是管理費,是國家稅收,你看,管理費的票一張是公交車票那麼大,我們的稅票一張有這麼大,還是一式兩聯……」

「空話少講!幾角錢我交,要太多了,不交!」話音未落,不知怎麼給自己煙燙了一下手,便跳起腳哎喲一聲,順勢罵了一句娘。

「那我們只好把道理從頭再講一回。」金道通絲毫不理會他的指桑罵槐,非常平靜地說。

「小鱉,你以為我不認得你是吧,我看見過你在這裡買菜,你家裡就住在那邊,以為我不曉得?小心我鬧得你屋裡去!」醬油一手對金道通家的方向一指,另一手把煙頭往金道通一彈。

金道通敏捷地閃開煙頭,他一直笑著的臉,驟然沉了下來,「我不怎麼相信你這麼有頭腦的人,會做這樣的蠢事!為這一點錢非得要去犯個法,你做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不怎麼相信你做一件事之前,不去計算成本,看划算不划算,當然你一定要挾私報復,我也不會怕,我代表的不是我一個人,是整個稅務機關,還講大點,是國家,你可以挑戰我,但你挑戰不了整個稅務局,你有南拳,打得過我,打不過國家的法律,今天這個稅我是收定了!」

金道通最後這一句完全是在吼了,他的臉綳得緊緊的,稍感粗糙的五官,特別是那有些仰天的肉鼻子,看上去頗有幾分猙獰。

袁雨瀟認識金道通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見到他這個凶樣。不過他這話,倒也是賬也算得細,譜也擺得大。

空氣有些一觸即燃的感覺。

這時,韓場長突然悄悄出現在醬油身後。

「蔣游,不是我說你,你挺起來也是這麼大一個屍,怎麼跟一個小孩子一樣?腦子真是不想事啊!幾塊錢幾十塊錢的事,你非得要犯個法,鬧出幾百塊錢的事才收場嗎?講得不好聽一點,他們也是人腳下做人的人,國家是他們的老闆,老闆要他們來干這個,他們干不好就交不了差,他們是沒退路的,你自己是自己的老闆,怎麼做自己決定得了,你退一步可以海闊天空,你一個自己能主進退的,和一個自己只能進不能退的去死犟,再又說,這由不是你們兩個之間的私事,你今天搞贏了他,明天還有別人來!再又說,你靠的什麼?靠你那幾下三腳貓功夫?你莫笑死我,他們靠的是什麼,國家,政府,法律,你哪樣搞得動?你早點交了錢,安心做生意,這點錢早就賺回來了,現在你跟他們磨時間,你覺得哪個磨得贏?他們就是吃這個飯的,站一天國家給一天工資,站一年國家管一年飯,你呢,冒人發工資把你,還做不成生意!你蠢得只少一條尾巴了!」

韓場長這些話,也不知是真的開了醬油的竅,還是壓垮了他最後一點殘存的意志,或者是給了他一個台階,他急劇變幻的表情終於停在一個相對溫和的檔位上,「那好,今天我看在韓場長的面子上,交錢,你把稅票的期限開長一些!」

「你還曉得我們的票能開期限的?」金道通依然板著臉,帶著揶揄的口氣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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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徑獨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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