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實習

第十六章 實習

春節期間,除學生年代的同學之外,財校的同學又開始相互走動,甚而成群結隊地拜年,大家以後將分配到各個不同的財稅分局,這樣的串連,頗有編織關係網的意義。

袁雨瀟到於曉鷺家給曉鷺父母拜了年,這是多年的習慣了。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莫清沒有一起去。

而於曉鷺也照例並不會回拜。尤其是沒有莫清結伴的時候,她更不會獨自去袁雨瀟家。學生時代留下的成例真是非常穩固,雖然看上去似乎並未見得合理。

這個春節給袁雨瀟的感覺就是,生活圈將有相當大的變化,他習慣於遵循原有生活軌跡的內心,似乎有一點拒絕這種變化,但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好奇與期待,又讓他的腳步緊緊跟隨這種變化。

假期結束后,袁雨瀟被分配到C市財政稅務六分局。和他一起分配到六分局的共有四十多人,而這個分局原來也僅有四十多人,他們這一批新人,使分局的人數一次性地擴充了一倍。

袁雨瀟被分配到四股,個體稅收股。

凌嘉民也與他分配到了同一個分局,並且也在個體股。

分配結果一出來,他在二樓辦公室正好碰上凌嘉民。

一個月的寒假過得匆匆忙忙,春節又佔了大半,袁雨瀟與凌嘉民僅在春節期間的串連團拜時見過一次,由於是集體聚會,他倆也沒有太多的個別交流。

袁雨瀟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說「我們又分在一起了!」

「好啊。」凌嘉民微笑說。

也不知凌嘉民的反應是真的達不到袁雨瀟的預期,還是他過於敏感,他覺得凌嘉民的笑太淡了一點,這不是他以往的風格。他了解凌嘉民的那種萬能膠的性格,正常情況下,應當是凌嘉民來向他表示這種熱情與興奮的,或者至少,在他向凌嘉民表達了熱情與興奮時,凌嘉民的反應應該是很熱烈的。

凌嘉民心裡確乎有事,袁雨瀟先入為主地便想到他與秦晴的事——或者應該說,他自己也是一直記掛著這個事。

「你與秦晴之間……最近有沒有什麼起色?」

袁雨瀟幾乎有些突兀地問,連所有必須的鋪墊都省掉。這種對機密話題的無所顧忌,是袁雨瀟表示彼此是親密關係的一種態度,況且他也確實是迫切地想知道。

凌嘉民看來是沒有防備他突然提到這個問題,竟掠過一絲慌亂的神色。但隨即,他恢復了剛才的平淡,一種微冷的平淡。

「這個……我們已經吹了!」

「吹了?難道,沒有修復的可能了?」袁雨瀟心中是萬分惋惜,「你不打算和你家的老師傅打持久戰了?」

凌嘉民盯著袁雨瀟看了許久,才快速而輕聲說:「這跟我們家沒關,你真的不曉得,秦晴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了?」

袁雨瀟心中一緊,馬上意識到了什麼,只是下面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了。

凌嘉民眼神複雜地望著他,終於替他開了口:「你與莫清關係那麼好,難道他沒向你透露一點什麼?」

真的是因為莫清!

當然,這依然沒有什麼值得意外的。

此時,袁雨瀟縱然心裡覺得莫清有一萬個不是,也沒法表達給凌嘉民,況且,莫清與秦晴之間,他也確實只知道開頭——還是莫清單方面的開頭,此後的進程,他一無所知,「我都好久沒見過他了,甚至這次寒假和春節,都沒見到過他!」

聽了這話,凌嘉民一直沉沉的臉色,終於慢慢慢慢緩了下來。

「唉,我心裡清楚得很,這件事從頭到尾,無論如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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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到你身上,甚至於我也想得很清楚,即使沒有莫清插足,我與秦晴也難得有好的結果,秦晴說她愛才如命,而從一開始,打動了她的,就是你的信,所以其實,吸引了她的不是我,而是你。所以我們也許從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凌嘉民的坦率,讓袁雨瀟不知應該如何表情,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凌嘉民仰天長嘆。

「隨著我們的交往越深,我的原形也一次次露出來。即使後來校領導和家長反對——其實他們的反對,讓我倆有些逆反,反而走近了一段時間,但這依然是假象。所以,莫清的橫刀奪愛,只不過是使我們最後必然的分手提前了而已,講良心話,這樣倒也好,其實時間越長,也許對我們相互的傷害會越大!」

袁雨瀟必須承認凌嘉民說得都對——另一方面說,莫清在信里說得也都對,只不過,只不過……

凌嘉民話鋒一轉,把袁雨瀟心中的「只不過」接了下去。

「只不過,話雖如此說,我一輩子都是不可能原諒莫清的!因為他是在對我和秦晴之間這些事情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主動來奪人之愛的,如果不是因為我與秦晴確實難乎為繼,我也不會放手的,我不是怕他!」

袁雨瀟默然。

「至於雨瀟你,你給我幫過忙,我也一輩子記得你的好的!」

說著,他把手搭在了袁雨瀟肩膀上。

這話讓袁雨瀟感動且內疚,他搭著著凌嘉民的手臂:「我是多麼希望你們能成,對不起,都怪我那次不該帶莫清去看電影……」他終於向凌嘉民吐出這個道歉。

「這個怎麼能怪你呢,你又不是神仙,你怎麼預計得到,你要預計得到,我相信你決不會帶他去,我們是老同學了,我還是很了解你的為人的!說到底,這都是天意!」

凌嘉民竟然這樣了解而且理解他,袁雨瀟心中一熱,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憋了一會,竟脫口說道:「希望我還有機會為你寫更好更好的情書!」

這一時情急的話,讓凌嘉民哈哈大笑,袁雨瀟才覺得這話有些不倫不類。但這笑聲一下子讓他倆又回到了親密的從前。

分局有四個股。一股管國營企業,二股管大集體企業,三股管街道小企業,四股管個體戶。

大家分配到各自的崗位后,一句「民謠」便流行起來,道是——

「一國營,二集體,不三不四管個體。」

所有人都希望分到一股或者二股,大家都普遍認為,管國營和大集體企業,需要看賬查賬,有業務可以學習,前程會有更好的發展。

袁雨瀟內心卻很平靜,他對這些還沒有感覺。對他來說,既然放棄了讀大學的機會,就是選擇了平凡的生活。在他心中,機關就是機關,就是平凡平淡本分地做繁瑣的事,至於在什麼科室,一點都沒有分別。

因為沒有一個科室的業務是能引起他的興趣的。既然所有工作在他看來都沒有興趣方面的高下之別,那麼幹什麼也都一樣了。

四股是最大的股,分了二十多號人,原來的幾個老幹部自然都成了師傅,「老幹部」也只是相對新人而言的,除了三個股長年齡較大,其他基本上都是二十多歲的年青人,大多是一九七八年到一九七九年間來的,「稅齡」也只比這批新人長了三四年而已。而且他們之中的男性,居然基本上還沒有女友,一下子新進來這麼多女孩子,自然會非常引起關注了。

四股又分為四個組,其中個體稅收組是人最多的,人一多,自然女孩子相對更多。

不過,個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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稅收,面對的是個體戶,顯然和一股二股的與單位會計打交道相比,對新來的女孩子的考驗也大得多。

股長名叫白逸夫,年方四十,頭髮卻已花白,每天提著一個磨損得很滄桑的老皮包。

現在,他帶著這一群新人開始了實習。

白股長頗象老母雞帶著一群小雞招搖過市,他身後一群人是嘰嘰喳喳,大家都異常興奮。

不過,當白股長走進一個米粉店時,身後突然就變得安靜,大家都整頓衣裳起斂容,並拿出筆記本和筆,準備做學習記錄。

這個粉店叫「國菅粉店」,是袁雨瀟自學生時代起就很熟悉的一家粉店。

那時候,他與莫清及於曉鷺雖然是形影不離的三人團,但因為莫清一直有早起晨跑的習慣,基本不會誤了吃早飯,所以進粉店吃早餐,便常常就是袁雨瀟與於曉鷺兩個人,這是他與於曉鷺很難得的僅兩人在一起的活動,好在那時候大家眼裡莫清與於曉鷺是一對,所以莫清即使不在,其他同學也不會把他倆聯繫到一起想。

他們讀書的年月,個體粉店還絕少,這家粉店開張時,門口木牌上只寫了「肉絲」和「免碼」這兩個品種。於曉鷺與袁雨瀟頭一次來這裡時,對「免碼」竟然不知其意,兩個人在門口認真地討論后,達成一致的意見是,可能這裡買粉不需要到柜上拿「籌碼」——所以叫免碼。於是袁雨瀟直接拿錢去廚間買粉,下粉正是老闆,要他先去櫃檯買籌碼,袁雨瀟脫口便說,「門口不是說免籌碼嗎?」老闆是個外地人,一時竟沒理解他的意思,旁邊一個買粉的白鬍子老頭卻笑了,告訴他,「免碼粉,就是我們常說的光頭粉!」把袁雨瀟鬧了一個大紅臉,老闆也笑了,自此時起,他與老闆就算是認識了。

以袁雨瀟的性格,本來都不好意思再去這家粉店了,奈何去學校的路上及周遭,獨此一家別無分店。

後來,他與於曉鷺甚至多次在粉店遇到那個白鬍子老頭,成為彼此熟悉的常客。原來那老頭是工農粉店的退休工人,這個工農粉店在早些年在這一帶也算是赫赫有名。袁雨瀟和於曉鷺從老頭那裡學到很多粉店的「切口」,諸如「帶腥的」「出堂的」「輕挑」「重挑」「雙油」「雙碼」……調皮的於曉鷺,把這些詞兒學了去給班上的同學取綽號,自得其樂。

這兩年來,包括粉店粉攤在內的各種店子和攤子都多了起來,但袁雨瀟還是習慣於到這個自己非常熟悉的店子。這方面他與於曉鷺不同,於曉鷺有時候會喜歡去嘗試新出來的店子的口味。

雖然店子多了,但這個粉店生意還是很好,除了做得因店子做的時間長,留住了老顧客,更因為老闆在店名上玩的小心眼。「國菅粉店」這個招牌,如果不是著意細看,很容易認作「國營粉店」,而且一般人能認識「菅」字的也不多,基本上就當它是國營的了。雖然個體的私營的店鋪已經發展了幾年,但人們還是更相信國營一些。

今天再次走進這粉店,袁雨瀟居然突然想起和於曉鷺在這店裡的那些時光——現在回頭看來很美的時光,一時,那些於曉鷺的言笑晏晏,那些綽號飛揚的瑣瑣碎碎的童年,像這粉店裡熟悉氣味,瀰漫在他周圍。他一時神遊局外了。

老闆還是那個老闆,他應著白股長的要求,從錢箱里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稅票。

他突然看到了白股長身後的袁雨瀟,咧嘴一笑,大聲說,「哎喲,老朋友來了啊!」一時,大家的目光都飛到袁雨瀟身上,總算把他從童年中砸醒。

「這是你的老朋友?」凌嘉民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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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徑獨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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