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福爾摩斯

第十三章 福爾摩斯

凌嘉民看了他一眼,明顯地放慢了語速,用十分蠱惑的語調與表情繼續著他的故事,「王胖子呢,就踩住了那塊石頭,周長子嘛,倒也聰明,把自己的鞋帶解下來做了一個活結,兩個人慢慢地,慢慢地掀起石頭,趁那蛇露出了頭,就用鞋帶一套上,拉緊,然後就慢慢把蛇綁住了……」

袁雨瀟依然獃獃地咬著筷子,一動不動。凌嘉民開心地享受著他獃獃的表情,一邊繼續說,「事情可還沒完哪,你曉不曉得然後就發生了什麼?」他朝四周看看,越發表情神秘起來,「那石頭下面,居然壓著一封信!」

袁雨瀟眼睛一翻白——這真是天意啊……誰說沒有天意?天意無處不在!

「你曉得那是誰的信嗎?」凌嘉民看袁雨瀟翻白眼,越發高興,獨家新聞能如此出奇制勝,夫復何求,「我給你十次機會猜一猜,猜中了又請你一場電影!」

唉!袁雨瀟心裡哀嘆,我真不忍再宰你了啊!

「快猜!發什麼呆啊!」凌嘉民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袁雨瀟的碗沿,「快快,十次機會,猜中有獎!蛇下面那封信是誰的?」他得意地催促著。

「我只猜一次吧!」袁雨瀟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那信是……白素貞的!」

「白素貞?這名字好像有點聽過,哪個班的啊?」凌嘉民居然一臉追索的表情,只是他追索的方向錯了,所以放棄了常識。

袁雨瀟苦著臉撲地笑出來,「你揭曉吧,我不想猜。」他開始醞釀情緒,準備給凌嘉民獻上一個足夠級別的驚訝,以滿足他公布這種奇聞時,對別人震驚反應的期待心理。

凌嘉民幾乎臉挨著臉湊上來,用咬耳朵的音量說:「打死你只怕也猜不著,那信是秦晴的!」

演出開始吧……袁雨瀟猛然釋放醞釀好的表情,他誇張地瞪圓了眼睛,做出將要發出一個震動世界的驚呼的樣子,說時遲,那時快,早有緊急處置預案的凌嘉民已經敏捷地捂住他的嘴,口裡發出長長的一聲「噓……」

袁雨瀟心裡說,演出到此結束!然後埋頭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地大口扒飯。

凌嘉民對袁雨瀟剛才那表情十分滿意,緊接著的突如其來的漠然,卻令他有些不滿足,「你說這事奇不奇,秦晴的信怎麼會藏到石頭底下去呢?誰藏的?那是一封什麼信?」

袁雨瀟受不了這種折磨,停下一切動作,眼睛直直地望著凌嘉民,「把你曉得的情況全倒出來,我不是神仙,不能回答你這麼多的問題!」即使這種混亂心情下,他的語言依然沒亂了方寸,不是「不曉得」,而是「不能回答」。

凌嘉民當然只會按自己的想法去理解了,「我也料想你不曉得,給哪個也不會曉得,除非秦晴自己!」

袁雨瀟心中一腳踏空,失了平衡,他沒能料到秦晴得背上一個黑鍋。細細一想,這也是必然的。那麼隱秘的地方藏信,這需要雙方事先有約定有默契,否則這信怎麼收得到?所以秦晴被視為知情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真是電影里才會出現的情節啊!」凌嘉民大大地感慨一聲,「我記得《紅燈記》裡面的李玉和,好像就是把密電碼藏在老槐樹邊的石頭底下,對不對?」

袁雨瀟有些透不過氣來,本想胡混幾句讓氣氛輕鬆一點,凌嘉民卻已剎不住車了,揮手制止他說話,自顧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如果一封信享受到了密電碼這種級別的機密文件的待遇,這又是一封什麼信呢?這信我沒有看到,周長子他們已經交給了秦晴,我只是聽說,信封上寫的是內詳二字,這就更有意思了!寄來的信,只能出現在傳達室,所以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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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不是從外面寄來的,而是寫信人親自送來的,學校在鄉下,還是山中,所以信不是周邊來的,就是學校里的人送的!另一個證據正是內詳這兩個字,寫信人是不想暴露自己,這說明信送達的地方,屬於寫信人所在的一個熟悉的環境,陌生的環境是不用怕暴露身份的——對,就是學校內部!所以,這封信基本可以肯定就是我們某一個同學寫的!同學都互相認識,所以不能明寫地址和姓名!」

袁雨瀟呆若木雞,心裡說,凌嘉民同學,如果你鼻子帶上點兒鷹嘴勾勾,我基本上認為今天是榮幸地和福爾摩斯先生共進晚餐了。

「下面就是最核心的問題了,這是一封什麼信呢?」凌嘉民深深地提了一口氣,袁雨瀟也跟著深深地提一口氣。

面對凌嘉民咄咄逼人的推理,袁雨瀟雖然掌握著一把解謎的總鑰匙,但卻暫時不敢輕易動用,他先得看看這個傳奇將走多遠,將走向何方。

在秦晴無辜受累和乾脆推出莫清之間,他實在難以抉擇。

「哦,在回答這是一封什麼信的核心問題之前,似乎還有一個關鍵,必須先期解決,這就是,這信的作者,是男生還是女生?這個問題一解決,最後的答案就自然水落石出了!」

袁雨瀟心中讚歎一聲,先不說你把這樁迷案破得如何,單說你這剖析案情的抑揚頓挫起承轉合,就是大師的級別,以前真是看低你了,人真是各有所長啊。

又一想,也不奇怪,如果不是有這樣的口才,怎麼在愛才的秦晴面前混這麼久不暴露呢。只不過,這種口才色彩過於刑偵與理性,而不夠文藝罷了。

「應該不是女生,這種傳遞方式很不女性化,而且顯然十分荒唐和多餘。最最關鍵的是,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因為女生關係的親密威脅不到我,所以,這種可能性完全應當丟到一邊去!」凌嘉民把吃完飯的空碗跟著這個假設往旁邊一丟,「剩下的就是男生這個可能了!這才是一個最有意義的可能,而且基本上說,我所有的猜想都是因為這個!」

袁雨瀟以為接下來會有一個長篇大論來分析這個意義,沒想到凌嘉民正襟危坐,雙目炯炯地望著他,跳過了許多推理,直截了當地吐出了結論:「我在這個學校有一個情敵!」

多新鮮哪!袁雨瀟心裡說。

「也許可以這麼說,你有至少一個情敵!」想了一下后,他幫凌嘉民把結論表達得更精確一些——而實際牽涉的範圍,卻拓寬了許多。

凌嘉民眨了一下眼,「對!對!太對了!」他突然低下頭去,手撐了下巴,以雕塑《思想者》那樣的姿勢沉思了一會兒,才盯著飯桌上一粒掉落的米飯緩緩說道:「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去追求像秦晴那樣的校花級的女生,必然是……必然是……」

「眾矢之的,四面楚歌!危機重重!」袁雨瀟一口氣說,這幾個詞還真是表達了他對凌嘉民目前境況的看法。

「瀟哥說得對!看來,我一定要加快步驟了!」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袁雨瀟為他,也似乎是為自己打氣。

「有道理!前一向錦標賽女排輸給美國,我們都以為是滅頂之災,最後不還是冠軍!」凌嘉民也拚命給自己打氣。

「秦晴有什麼反應?」袁雨瀟感覺兩人話語有氣勢,心底卻虛浮,便把話題暫時引向秦晴。他想在不出賣莫清的前提下,也設法洗清一下秦晴。現在既然凌嘉民知道自己有了情敵,因而會有所警醒,這總是一件好事。

「下午出的這個事,我也才聽說,還沒來得及和秦晴交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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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瀟略加斟酌,慢慢地說,「秦晴漂亮,男生們對她有意,這不是她的錯,男生追她總是從一廂情願開始的——你當初不也是這樣的么,把信放在那裡未必是秦晴的要求,說不定她事先並不知道,至於事後告訴她,她會不會去取還不一定呢,起碼,最基本的事實告訴我們,是王胖子他們無意中發現那封信,轉交給秦晴的!而不是秦晴自己去取的,不是嗎?」

凌嘉民眼睛一亮,如果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此刻他的心靈中一定是劈進了一道閃電。

「對啊!」他把腦門重重一拍,那聲音響亮得連袁雨瀟的腦仁都生疼,「瀟哥說得太對了!我是不能首先去怪秦晴,她說不定是背了黑鍋了……啊!我約了秦晴晚飯後去山間散步的,我可能得走了,失陪!」他跳起來便準備跑,差點兒被身下的板凳絆了一個跟頭。

「加緊努力!」袁雨瀟拉了他一把,「記著,關於那封信,如果她不想說什麼,千萬不要逼她!」

「哦……」凌嘉民略微一楞,想一想,終於說,「我明白,謝謝瀟哥!」

說著一遛煙跑了。袁雨瀟才發現自己兩手掌心居然全是汗。

晚自習凌嘉民又不見人,袁雨瀟感覺情況正常,心中有些欣慰。他不知為什麼已經形成一個頑固的想法,莫清沒有秦晴,再找一個如秦晴者很容易,而凌嘉民則很難。他不知道這算是一種現實態度呢,還是算對凌嘉民的一種低看。

現在自己夾在兩個好友兼情敵之間,好難擺正身位。

晚自習結束回到寢室,發現凌嘉民已經先回來了,手枕了頭仰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麼,看到袁雨瀟,幾乎是一個鯉魚打挺就起來,「瀟哥,走,上廁所去!」摟著他肩膀往外走。

他心照不宣地也正好想「上廁所」,一件實在與他毫無關係的事,卻似乎牢牢地捆上了他。

兩人到了寢室外的僻靜處,滿天繁星之下,四周山影沉沉,秋蟲呢噥。

「我給她講了王胖子給他的那封信的故事,她根本不相信,堅持認為王胖子他們是在講笑話,他們一定是在傳達室拿了信來,故意編造這麼一個故事來逗她玩。還說只有我這樣的人才會上當。這倒是叫我豁然開朗,其實只要稍微想一下,這個故事情節確實有些荒唐,我怎麼先前就沒想到這整個故事完全可能是憑空捏造的呢!」

袁雨瀟沒想到凌嘉民思路會有這樣的反轉,細一想,這也是必然的。不管怎麼樣,能洗清秦晴總是好事,「也許你這就叫做關心則亂吧。」

「對對,正是這樣的,如果這封信的故事是一個虛假編造的,那麼開始我所有的那些想法都不成立了。現在的問題是,王胖子他們為什麼要編造這麼一個故事來騙我呢?」

袁雨瀟仰天無聲地浩嘆,又輪到王胖子了,這個故事似乎總得有人來背黑鍋,這是在玩接力賽嗎……

「其實答案也很簡單,我追秦晴,在我們班這幾個寢室里來說,是公開的秘密,往好里說,他們開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往壞里說,最了不起是因嫉妒而搞一個惡作劇,事情還真沒那麼嚴重。我不能草木皆兵,所以,現在向他們兩個人追問真相,不但沒必要,反而顯得蠢,不管他們是好意還是惡意,我都應當一笑而過。」凌嘉民果然一笑,黑夜裡顯出一嘴雪白的牙,「當然還有一個知情者!」

「哦,誰啊?」袁雨瀟心裡莫名一緊。

「那條銀環蛇啊!它當然曉得這個故事是真是假,只是它不懂我說話。」

凌嘉民這時候來一個這樣的玩笑,顯示他警報解除之後的輕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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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徑獨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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