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困龍謀脫,英雄落淚(中)

第2章 困龍謀脫,英雄落淚(中)

這是劉涚省下來的口糧,楊再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劉涚不得不強忍腹中的飢火,盡量保證小再興的飲食。

楊再興雙手捧起粑粑,髒兮兮的小臉差點都鑽進粑粑里去,沒有油水沒有粘性乾巴巴的粑粑被小再興一碾就碎,抬起頭來,連鼻頭帶下巴都是碎末,小再興像是意猶未盡,小小的舌頭伸出來一圈,倒是將嘴巴邊上舔的濕漉漉的乾淨。

「啪!」

腳步聲響起,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再興,又在吃你師傅的口糧了?」

來人聲音厚重,有些發悶。

劉涚應道:「周奎,來了?」

「嗯!」被稱為周奎大漢應了一聲,卻是有些不高興道:「劉哥你別把口糧都省給他了,咱們接下來的事情你可是頭兒,要是沒力氣幹活怎麼辦?你沒見他填飽了肚子還偷懶不練功!」

這周奎雖然是個高大漢子,但年紀卻輕,今年十七歲,卻已經是岳飛帳下第一軍——背嵬軍中的一員。

前番背嵬軍跟金兵作戰,周奎中箭落馬,被抓之後一心求死,最終還是被劉涚用「越獄」說服,最是熱衷此事。也正是因為如此,周奎就看不慣楊再興每天吃劉涚的口糧,認為這是在消耗劉涚的體能。

對周奎,劉涚很有認同感。他是後世的特種兵,而周奎身為背嵬軍一員,就等於是這個時代的特種兵,同行。

「好了好了,來了就說事兒,他還是個孩子!」

別看劉涚對楊再興嚴厲,但其實他心頭軟的很,生怕楊再興受了什麼委屈,見其被周奎說的兩頰虛紅頭不敢抬,連忙岔開話題,拖周奎商議越獄的事情。

「大概的情況都清楚了。」

這是劉涚第一次把圖紙展現給周奎看,卻是看的周奎眉頭直皺,指著圖紙猛搖頭稱看不懂。

「算了,劉哥,你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吧,你這行軍圖,奎我實在是不明白!」

「那成!如今我們身處對壘兩軍之中,形勢隨時可能發生變化,所以得抓緊,我想,過了明天晚上,寅時發動!」

寅時,就等於是後世凌晨四五點的光景,也是尋常人一天裏警覺性最差的時候。選擇這個時候越獄,在劉涚看來成功的可能性最大。

周奎點頭道,「行,那我就去安排他們,唉,希望明天不要發生大戰。」

臨走之時,周奎搖頭嘆息不是沒有緣由。這戰俘營里的人,但逢遇上一場大戰,就會出現變化,昨天還跟周奎形影不離的一個同袍,今天就被殺紅了眼的金兵找個借口砍下了腦袋。

然而世事總難料,當日頭升起的時候,金宋之前再次爆發了一場大戰。

被押在戰俘營里,劉涚等人只能聽見戰鼓聲、喊殺聲和戰馬嘶鳴。這種只聞其聲不見其形的滋味,對於戰俘營里的每個人來說,都極難受,一**的熱血在心頭涌動,卻只能無奈的扶著柵欄,哪怕把腦袋塞進去,也無法阻止心頭痕癢的滋味。

而今日的戰鬥在劉涚聽來很奇怪,先是山上山下戰鼓擂動,不多時山下傳來鳴金收兵,照理說接下來就該他們這些戰俘上場,殊不料劉涚做好準備許久之後,金營又傳出聒噪,期間還傳來幾波噓聲,夾雜着古怪的聲音。

「究竟發生了何事?」

劉涚一直等到天色發暗,也沒人讓他們出去打掃戰場。其實到現在,金營里已經不止一個戰俘營,劉涚覺得或許今日是安排另外一個戰俘營的人去打掃戰場了吧。

雖說不用出去,但戰鬥結束之後,還是有俘虜被金兵扔進來。

而其中一個,周奎卻認識。

「向猛,向猛你怎麼。」

周奎抱起一個斷了右臂的宋兵,大聲的呼喊,劉涚一看這陣仗,連忙讓周奎將人抱過來,雖說這裏也沒啥條件,但至少劉涚能夠做一些簡單的處理。

忙碌一陣后,向猛跟周奎的情緒終於穩定下來。

「向猛,今日的戰鬥很激烈么?」

喝了一口楊再興用破碗端上來的水,向猛眼神掃過身邊的人,見除了劉涚和楊再興之外都是自家兄弟,神情稍微有些波動,開口就道:「我今天真是見着猛人了,真正的猛人!」

「猛人?咱們岳元帥帳下那個不是猛人啊!向猛你小子不會暈了頭把?」周奎疑惑道!

「那不算,那不算!」向猛的情緒有些激動,僅剩的左臂揮動着,道:「鐵滑車,你們知道是啥不?上千斤的大傢伙!」

「鐵滑車?」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詞,劉涚心中不由得一頓,脫口而道:「高寵?」

「咦?」

向猛微微一怔,眼神投向劉涚,「你也知道高將軍?沒錯了,我說的猛人,就是高將軍!」

「別賣關子了,趕緊說說,怎麼個猛法!」周奎幾個心中像是貓兒抓一般,催促着向猛趕緊說,倒是劉涚,他知道這是個悲劇,一個英雄的悲劇,不願意再溫習讓人揪心的過程,乾脆走了開去,監視柵欄外的金兵動向,而小再興則是眼巴巴的望着向猛,兒童心性,總是好奇的。

「今天岳帥本想引那金狗下山殺,故而玩了一次詐敗,不料金狗不上當。」

戰俘營里的生活有今天沒明天,所以當有人講述岳元帥殺金狗時,越來越多的戰俘聚攏過來,或蹲或坐,或是躺在冰冷潮濕的地上頭枕同袍大腿,認真的聽着。

白日的一幕通過向猛的口顫顫而出。

事情發生在岳飛率軍詐敗誘敵不成,金兀朮鳴金收兵之時,宋軍轅門口一將飛騎而出!

那金兀朮見宋營當中衝出一員銀盔小將,爛銀鎖子甲罩住一裘月光白箭炮,身材高挑,坐下一匹神駿青鬃馬,丈八長短的銀槍擎於右手,左手抖韁伏低身姿向他來。

頓時,金兀朮口中怪笑,渾揚言要取其六陽魁首下酒!

那宋將卻開口邀戰金兀朮。一金將上去,不過一合就被宋將取了性命,金兀朮怒吼殺向宋將,卻也是被人家一槍掃斷了半個頂盔,不顧顏面抱馬而遁,緊跟着去營救金兀朮的金將竟然無一是那宋將對手,轉眼就被打的七零八落,逼的金兀朮率眾倉惶逃回山頭。

見無人能制那宋將,金兀朮竟然下令放了鐵滑車!

「那鐵滑車,你們可曾見過?」向猛開口問眾人,眾人紛紛搖頭。

「七尺長,六尺寬,乍看像是渾身扎針的巨大蟑螂,腦袋是四橫四豎十六把鋒利的兩尺長刀,中央一個黑漆漆不知道是啥玩意兒打造的身體,身體一周全是兩尺左右的矛尖,屁股的位置還插了一圈彩旗。怕不是有千斤重!」

向猛的一番形容,惹的眾人皆是倒抽一口涼氣,然而向猛給眾人的驚喜並非僅此而已。

此時劉涚已經走的遠了,他聽不清楚那邊向猛說話,兩眼透過柵欄的縫隙關注守衛的動靜,心潮卻如颱風來襲時般的澎湃。

「那宋將該就是高寵了吧。高寵原來真有其人,可惜啊,我堂堂漢家猛將,竟然死的如此凄涼,千斤鐵滑車之下,怕是屍骨無存了吧!」

幽幽的嘆息在劉涚心中回蕩。

此時劉涚覺得自己很像高寵,都是選擇了一條十死無生的路,都是剛剛才嶄露頭角,就面臨湮滅無聲,都自詡英雄,卻因為不知進退好歹而陷入死局。

劉涚被迫接了這個瘋狂的計劃,孤零零的被傳送到這個時代,睜開眼睛就在深山老林當中,若非有着過人的野外生存能力,怕是早就喪生獸吻了。

好不容易生存下來,卻又不幸被金兵俘虜,掙扎求生卻始終仍舊處在朝不保夕的局面之中。

「高寵,死了吧?」

等劉涚迴轉來的時候,向猛還在將高寵是怎樣將一輛又一輛的鐵滑車挑翻,到最後,高寵的坐騎青鬃馬又是如何不屈,臨死之際寧願折斷雙腿也不願向山上的金兵下跪。

「誰說高將軍死了?」

聽到劉涚的話,那向猛頓時不樂意,聲調也猛然拔高,像是破了音的軍號。

「沒死?」

劉涚感覺自己腦子裏像是滾過一陣悶雷,讓他不由自主的衝到向猛身邊,幸虧最後一刻他控制住了自己,只是俯身壓低聲音道:「高寵他沒死?逃出生天了?」

「沒。沒有。」剛剛還一副要跟劉涚拚命架勢的向猛此時卻縮了縮身子,耷拉着眉頭不敢直視劉涚的雙眼,「也沒能逃掉,被。被活捉了。」

「被捉了?」

劉涚直立起身子,眼神快速掃過不大的戰俘營,「怎麼沒有送進來?」

「劉哥,你忘了,西邊還有個戰俘營啊!」雖說周奎不知道劉涚何以激動,但或許是擔心他傷及向猛,趕緊過來拉住劉涚的胳膊說道。

「哦,西邊的戰俘營!」

這個時候戰俘們七七八八的散了,劉涚跟周奎,張漢還有好幾個已經熟悉的俘虜仍舊留在附近。

「老向,這是劉哥,咱們這個戰俘營的主心骨;劉哥,那事兒能跟老向說么?」周奎看看向猛,又望向劉涚。

向猛是個什麼樣的人,劉涚此時心中已然有所了解,他沖着周奎點點頭,心中仍舊想着高寵的事情。

「老向,其實咱們沒有坐地等死,劉哥正在策劃越獄,咱們一起從戰俘營跑掉,如果不成,也要狠狠的鬧上一把,替岳元帥創造機會!」

周奎這是複述劉涚的原話,幾乎沒有說錯,只不過在劉涚心中,壓根就沒想過要丟了自己的性命為岳飛創造機會。畢竟他身邊還有個小再興,若是他死了,小再興怎麼辦?

那廂的向猛一聽,在看張漢、李丁等人紛紛點頭,當場就激動起來,「好!劉哥,奎子,我老向跟着你們干!不過我這個樣子,幾乎衝殺不出去了,劉哥,咱求你一件事成么?」

「嗯?求我,老向你說說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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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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