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陸九見狀得知押寶押對了,這瘦書生頗得方泓墨重視,便嘿嘿一笑:「識時務者為俊傑。公子果然是人傑。」

方泓墨冷言道:「你已經拿到三萬兩銀票,不如就此罷手,你我都不必再有人受傷,你也得利了。若是一意孤行地對峙下去,難免兩敗俱傷」

陸九眼見局勢逆轉,心中又貪圖起另一筆報酬,眼睛轉了轉,對方泓墨道:「你過來,我才放了他。不然,哼哼……」說著他的刀尖又往上頂了兩分。

范思源不得不抬高下頜,才不至於被他刺破喉管,饒是如此,已經被刀尖劃破了頸頜間的肌膚,一絲鮮血順著脖子蜿蜒而下。

他臉色愈加蒼白,卻並不驚慌求饒,反對方泓墨朗聲而言:「方公子小心,此匪不僅是求財,收了銀票還搏命相襲,定然另有所圖!生、義難兩全,則捨生取義,范某雖惜命,然士為知己者死,這一生亦無憾了!」

陸九聽他拆穿自己目的,不由惱怒喝道:「臭書生羅里吧嗦說什麼廢話!這種時候還掉書袋,我最恨這種酸秀才!」說著手腕一轉,刀尖一擰。

范思源痛得悶哼一聲,脖子上創口更大,血流如注,順著脖子流下,深色血跡在衣襟上迅速滲開,很快洇濕了他胸前大片衣衫。

方泓墨急喝一聲:「住手!陸九,不要再傷人了,你要我過去,我過去就是了!」

他與范思源本沒有深交,但幾次相處彼此都有惺惺相惜之意,沒想到在此危急時刻,范思源竟不顧自身安危,拆穿陸九目的,寧可自己被陸九所殺傷,也不要他過去。他被范思源言行所感,更不能讓他因自己而死。

陸九大驚,登時額頭滲出一層冷汗。乍然聽方泓墨叫出自己名字,他驚異之下差點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及時忍住后不自然地乾笑了幾聲,想著怎麼掩飾過去。

方泓墨雙眼緊盯著陸九,一步步走近,他身後的武師受雇要護他安全,自然也跟著上前。

陸九略有分神,見狀反應過來,拖著范思源向後退了兩步,嘶吼道:「都停下,只有他一個人可以過來!」他本就拉著范思源退到戰局外才呼喝眾人停手,此時再退了幾步,身後就是江岸了。

方泓墨示意眾武師停下,自己再向前而行,只是極為警惕陸九手中的刀,一直走到他揮刀的最遠範圍之外才停下,展臂道:「我過來了,你應當放人了。」他神情雖顯輕鬆,實則全身都綳著,宛如一根綳到極限的弓弦,隨時準備將蓄勢待發的利箭彈射出去。

遠處隱隱有馬蹄聲傳來,且聽動靜馬匹數量不少,至少也有十數匹之多。

方泓墨眉頭一緊,來者不知是友是敵,抑或僅僅路過?

陸九聞聲臉色一變,突然將范思源推向他。

范思源流了不少血,又加驚嚇過度,雖靠一口氣強撐著,其實早就雙腳發軟,被陸九猛然一推,便徑直倒向方泓墨懷裡。

方泓墨疾伸雙臂去接,目光從范思源的肩頭看過去,卻見他身後的陸九的眼神突變,露出猙獰笑意,與前世他被陸九殺死前所見一模一樣,心念電轉間,劈手拉過范思源,同時帶著他往地上倒。

就見一道銀光閃過,堪堪從范思源的腰側劃了過去。

陸九用心陰險狠毒之極,他壓根就沒想過要留范思源的性命,方才這一刀突刺,是利用范思源擋住方泓墨的視線,且趁他接人的一瞬最沒防備,門戶大開之時,長刀先穿過范思源后腰柔軟之處,再挑進方泓墨前胸,一石二鳥之計。

本來他想得周全縝密,沒想到竟會給方泓墨拉著范思源躲過去,但躲得過第一刀,躲不過第二刀,方范兩人抱成一團滾在地上,毫無反抗之力,亦無處可躲。陸九手腕一翻,長刀畫了道圓弧,高舉至頂,再朝著二人頸項處狠狠劈下!

眾武師在方泓墨抱著范思源躲開陸九第一刀時,離他最近的三人便撲了過來,卻還是差著十幾步,不及相救。

方泓墨眼見避無可避,只能用力推開范思源,至少不能再牽連他喪命,且借著推范思源之勢,自己向反方向翻滾。

然而他們所站地點本就靠近江岸,地勢是向著江邊傾斜向下,范思源朝馬車方向翻了兩圈便停下了,但方泓墨推開范思源之後,自己卻直朝瀘江翻落。

陸九這一刀使足了力氣,半空中來不及轉向,雖然見狀朝方泓墨所在方向偏了一下,仍然是一刀砍空。

方泓墨雖險險避開了這一刀,自己卻剎不住這翻滾的勢頭,忽覺身下一空,已經是翻出岸沿,身在半空中,向著數丈下的江面直落而去。

他落下去時背朝江岸,只能反手去夠,但岸土酥軟,只抓了一手的濕泥,仍然止不住下落之勢。

方元躲在馬車裡往外偷瞧,眼見此情此景,忍不住驚聲尖叫:「少爺!!」

「大表哥!」常開誠的聲音卻近在咫尺,就在他頭頂之上。

原來常開誠在陸九抓著范思源威脅方泓墨,眾人注意也都聚集在他們身上時,悄無聲息地繞到側面,借著岸邊幾叢半人高野草的掩映,貓著腰慢慢從側面接近陸九,夜色下眾人都沒注意到他。

只是最後一叢野草離陸九還有著半丈多距離,陸九又持刀頂著范思源的咽喉,他拿捏不好出擊的時機,只能耐心等待。

卻見局面突變,兔起鶻落間,陸九推人,突刺,劈砍,方泓墨帶著范思源閃避,又奮力推開他,自己卻要落入江中。

常開誠顧不得其他人,從草叢後面猛然躍出,兩三步奔到江邊,卻仍是遲了一步,方泓墨已經翻過岸沿,向下直墜。

常開誠急吼一聲「大表哥!」同時向前疾撲,胸口重重撞到地面,雙臂伸出在半空,去拉方泓墨的手,卻只有指尖抓住他袖子一角,雖極力攥緊,可指上力道哪裡抵得過一個人的重量,衣袖立即就從他手裡滑脫,方泓墨仍是落了下去。

常開誠不等方泓墨落入水中,雙手一推江岸,自己也跟著魚躍而下!

陸九第二劈用力極大,江岸土質濕軟綿密,這一刀下去,深深陷入泥中,一時半會兒拔不出來。眼看著三名武師撲過來,他索性棄刀,反身一縱,亦躍入江中。

三名武師追到岸邊止步,面面相覷,其中雖有兩個會水的,但要在冬日暗夜裡跳入如此湍急的江流中,可不僅僅是會水就能應付得了的,恐怕救人不成,反而自己都會溺斃。

他們探頭張望,夜色下的江水烏沉沉的深不見底,江流湍急,水面波濤翻湧,不時有浪頭擊打在岸邊回卷,帶起一個個漩渦,濺起一陣陣水花,卻哪兒還有那三個人的影蹤?

其餘眾匪,眼見陸九跳江,有的拔腿就跑,有的還顧念義氣,七手八腳地抬起受傷的同伴一起逃。

先前隱約的馬蹄聲這會兒已經清晰可辨,分明是從淮京方向而來。

眾匪聞聲越發驚慌,拋下受傷同伴,紛紛向著相反方向逃跑,亦有竄入樹林的。

武師既然對或落水或跳江的三人無能為力,便圍成半個圓圈,攔截眾匪逃跑的去路,把他們逼向淮京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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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馴夫 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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