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意外之吻

車內寂靜如斯，只聽見兩人有條不絮的呼吸聲，眼眸微斂，心思各異。

就在這時，一股食物的清香竄入兩人鼻間，那熟悉的香氣讓卞思年不由得怔住了，趁著曹操失神的瞬間，從他臂彎下掙脫了出去。

掀開車軒，樓異見卞思年要下車，忙過去扶，卻被搖手示意不用上前。

單手撐住前面的踏板，卞思年利落的躍了下去。

待站定后，循着那股誘人的香氣來到一個小推車前，垂首看去，確實是小時候去洛陽城吃的酥酪，卻又有些許微小的不同之處，現在回想起來，那味道至今在她唇齒間揮之不去。

「姑娘，你要來幾個嗎？這可是我老婆子的獨家手藝那，洛陽城的那些可比不得我。」

賣酥酪的老婦人看到卞思年的容貌時，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天！那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嗎？那雙藍眸真的好美膩。

瞧她默默盯着自己的酥酪看了半天，老婦人這才緩過神來，和藹的招呼道，臉上的笑意很是真誠，扯起來的皺紋不顯得她老，反而給人一種樸實之感。

「老婆婆，來兩塊，錢我放這了。」

背後忽然貼上了一具溫暖的身體，寬大的黑色披風將她嬌小的身軀遮擋在了裏面，似是怕她逃，來人的一條手臂緊緊的環住她的腰身。

「好年輕的一對夫妻啊，真是郎才女貌，那就麻煩姑娘與公子二人稍等片刻了。」

老婦人看清來人後，不由得感到震驚，她今日是做了什麼好事，竟能遇上兩位如神仙般的人物。

夫妻？卞思年怔了怔，下意識的抬首望去，正巧曹操也正低頭看着她，兩人的唇就那麼不經意間觸碰在了一起。

曹操愣住了，卞思年同樣愣住了，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唇上不斷傳來的熱流讓兩人的身體如觸電般酥麻，滯緩了他們的動作。

「小畜生！撞了本少爺還不趕緊賠禮道歉！上好的新衣服就這樣給你弄髒了！你以為拿着個破饅頭來搪塞我就能放過你嗎？」

男人囂張而又充滿憤怒的聲音自前方響起。

卞思年因這吼聲也清醒了，忙推開了曹操，捂住了自己灼熱的臉頰，彆扭的將頭轉向了一邊，看向了事發地，強迫自己轉移了注意力。

這一看，倒真的將她注意力轉移了，只見正前方一名男子衣着鮮麗而又花哨，從那衣服的材質和上面層出不窮的花紋便能知曉這是個官家子弟。

再看他腰系四玉，定是顯擺之人，且身形矮胖，平常怕是沒少吃山珍海味。

胖男人怒目瞪如銅鈴，即便與他隔着幾尺距離也能感受到一陣陣撲面而來的怒氣。

在他對面站着的，是一個大約十來歲的男孩，其穿着簡陋，可以說是衣衫襤褸，一頭黑髮亂糟糟的披於腦後，臉上全是臟污，獨獨那雙眼睛看起來很是精明透亮，眼底一抹暗色讓人看出他的隱忍。

此刻，他的雙眸卻是死死地盯住地上的半截白饅頭，因為粘上了灰塵，看着更像是灰饅頭。

事態愈演愈烈，眼看那胖男人揪起男孩的衣襟就要一拳揍上去時，卞思年再也按捺不住，藍眸一凜，看着腳邊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想也沒想的就丟了過去，還別說，砸了個正著。

「哎喲！是誰！給本少爺站出來！不曉得我是誰嗎？」胖男人猛的一回頭，本就堆擠在一起的五官因他皺眉的動作，更是全部攪在了一起，直讓人看的生厭。

「哦？敢問閣下是誰呀？」卞思年絲毫不在意，拍了拍手上的灰大步向前走去，簇擁的人群也隨着她的動作往兩旁分散開來。

「我可是東平陵趙縣令家的長子，趙恆！你竟敢對我出手！賤民你死定了！」

趙恆不屑的冷哼一聲，輕蔑的朝卞思年看去，當看到對方的容貌時，表情登時變了，倆豆子大小的眼睛閃爍著詭異的光。

男孩見有人出手相助，盯着饅頭的視線逐漸往卞思年身上轉移，當看到其身後的曹操時雙眸一亮，突然張口說道：「娘親！爹爹！是孩兒貪玩迷路了，孩兒再也不會讓你們擔心了！」

男孩邊說邊朝卞思年奔了過去，直把她抱了個滿懷，硬是擠出了幾滴眼淚，看着很是讓人心疼。

曹操聽后黑眸一眯，慢悠悠的朝卞思年懷裏的男孩看去，卻見他也看向了自己，眼裏帶着哀求，似是在懇請曹操不要揭穿他。

呵，這小子還真是有意思，心思倒是縝密。曹操的眼底閃過一抹興味，只是瞥了一眼男孩便收回了視線，期間沒有說任何話。

卞思年自然注意到了兩人暗地裏的互動，心底很是訝異，這樣的孩子在這市井之中確實有些埋沒他了，若加以教導，日後必定出息。

「小娃休要胡言亂語，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閣下與姑娘最好不要趟這渾水，以免麻煩上身。」

趙恆也是個察言觀色的主，見曹操衣着官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繫上等佩劍，足登金絲長筒皮靴，便知這是個當官之人。

再看他全身散發着跟他的劍一樣冰冷的氣質，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體五官散發着寒氣逼人的氣息，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著。

深邃的眼睛則正射著刀鋒，看的趙恆直哆嗦，雙手不由得抱住揉搓著肩膀上的雞皮疙瘩。

這一下他可不敢覬覦卞思年了，只能盡量做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明裏暗裏提示兩人不要插手此事。

「既是官家子弟更應注意儀態舉止，如今卻在這大街上與一孩童起了爭執，且僅僅是因為撞了你一下，趙公子的胸懷竟如此狹隘嗎？」

卞思年並沒有順着對方的台階下，反而出口更加咄咄逼人，帶動周遭的百姓們也憤慨了起來。

「就是！人家孩子才那麼小，官家子弟就這麼看不起人嗎！」

「不過是個縣令家的子弟，竟然如此囂張，孩子也不放過，真是世態炎涼！」

「就是！就是！現在要找個愛民如子的清官真是難啊，趙縣令也不是什麼好官，壓榨百姓得來的利益盡數拿去哄前任國相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是啊，真希望這次上任的濟南相會是個好官那。」

討論聲一波接着一波，聽得趙恆臉色都青了，肥胖的身軀因情緒過於激動上下抖動着。

當眾人談到他父親時，終於忍不住怒吼出聲：「你們這些賤民有什麼資格詆毀我父親！以下犯上想被捉拿嗎！還有你，小賤人，對你態度好點就得寸進尺，既然你這麼護著那個小畜生，那麼就由你來代替他做個交代。」

趙恆狠狠的拂了一下袖子，提了提腰帶，氣勢洶洶的大步走了過來，餘光瞥見曹操沒有絲毫動作時，更是大膽的伸出手欲抓住卞思年。

這個男子這麼不在意，想必眼前這個女子也不是他什麼重要的人，再者，他父親可是縣令，這男子年紀輕輕的能是什麼高官，趙恆在心裏竊喜著。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上卞思年時，一聲慘叫響徹了天際。

卞思年正欲有所動作，就見曹操先一步出手扣住趙恆的手腕，並且使勁的往一旁扳去，眾人聽着那清脆的關節錯位聲，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空出的左手將卞思年撈到了自己身後，被遺留在原地的小男孩也不客氣，自己噠噠噠的跑到了曹操身後，牽住了卞思年的右手，就像認定了此人是自己娘親一般。

「你你你！來人啊！快來人！快將這人給我拖下去！」趙恆凄慘的大叫着，疼痛使他冷汗直流，嘴唇都被他自己咬破了。

聽到呼救聲的官兵趕忙列好陣型往這裏趕來，帶頭的官長看見此番場景后震驚不已，心想是哪個不要命的敢動縣令的長子。

「竇林，帶人將那個鬧事的黑衣男子拿下！」官長大聲命令道。

「是！」

樓異暗道不妙，足下輕輕一點，擋於曹操前面，原先守在禮車旁的護衛們也都一擁而上，將幾人護在一個保護圈內。

曹操見來人越來越多，也沒心情耗下去了，一個用力將趙恆甩到了一邊，力道之大，直接把人甩到了地上。

不緊不慢的從衣襟里掏出了一塊令牌，將其高舉頭頂，曹操的嘴角微微揚起，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本官乃新任濟南相，諸位就是以這般禮數前來相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