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粑耳朵

不過……

想起從吳建紅嘴裏傳出來的那些對顧青不利的話，楊秀芸覺得，這老吳家的閨女怕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一邊不斷的從自家青青手裏摳好處，一邊還不遺餘力的敗壞青青的名聲。

說起顧青與吳建仁的婚事，楊秀芸其實是並不滿意的。

雖然吳建仁是小吳村裏飛出去的第一隻金鳳凰，在村裏其他人看來那是再金貴不過的，但楊秀芸還真不見得有多看好吳建仁。

當初老吳家上門提親，楊秀芸本就不同意。

雖然吳建仁有了出息，是村子裏第一個跳出農門的大學生，但同住一個村子，吳建仁的媽趙三妹是個什麼樣的性子，楊秀芸卻是再清楚不過的。

那就是個潑辣自私無賴的滾刀肉，人見人厭的貨。

再則，吳建紅在家裏過得如何，楊秀芸多少也是知道的，趙三妹對自己的女兒尚且如此，顧青將來若是真的嫁了過去，難道還能指望趙三妹對她有多好？

顧青自小雖然不能說是被嬌養著長大的，但總也是沒吃過什麼苦，要是嫁到老吳家之後反倒還要吃這些她在家裏都沒吃過的苦，楊秀芸這個做母親的又如何能願意？

不僅趙三妹，吳建仁的父親吳盛林，那也不是盞省油的燈。

別看吳盛林平時總是擺出一副老實巴交，被趙三妹管得死死的模樣來，但楊秀芸可是知道的，老吳家真正作主的人還是吳盛林，趙三妹只不過是被他推到前面的幌子。

這也是楊秀芸無意之中發現的。

要說起吳盛林這個人，整個小吳村十個有八個都會搖頭嘆息，再道一聲「粑耳朵」，原因就在於吳盛林這個人非常老實，又尤其的怕老婆，怕老婆的程度已經到了趙三妹說話聲音大了點，吳盛林都會嚇得一驚。

由此可見一斑了。

所以，村子裏那些在家裏一言九鼎的老爺們兒，提起吳盛林時總會有些同情。

楊秀芸從前也是這樣以為的，直到某次她去自家的自留地里摘菜。

顧家的自留地挨着老吳家的，楊秀芸平時又勤快，在地里種了不少的菜，還給黃瓜、絲瓜、豇豆等菜搭了架子，在這些菜成熟的時候，人摘菜的時候往那架子下一彎腰，外面的人都難以看出裏面有人。

這次就是這樣。

楊秀芸正彎腰摘著下面的黃瓜呢，突然就聽到旁邊傳來了腳步聲，正要抬頭往外看，就聽到了吳盛林和趙三妹的聲音。

那是楊秀芸在村子裏住了這麼些年第一次聽到吳盛林和趙三妹大聲說話，在此之前，在楊秀芸的印象里，吳盛林在趙三妹面前從來都是唯唯喏喏的，對於趙三妹的話從來不敢反駁。

也正因為如此，見着吳盛林「啪」的一巴掌打在趙三妹的臉上，而趙三妹一改在外人面前的潑辣，反而有些誠惶誠恐時，楊秀芸驚得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來。

太過驚訝之下，楊秀芸並沒有聽清楚吳盛林與趙三妹都說了些什麼，但吳盛林打趙三妹時面上的兇狠，她卻是一直都記在了心上。

有一個滾刀肉的媽，還有一個表裏不一的爸，以及一個老是在顧青這裏佔便宜的妹妹，楊秀芸又如何能對吳建仁喜歡得起來？

哪怕他是小吳村的第一個大學生！

所以，趙三妹第一次上門提親時，楊秀芸一口就回絕了。

提起當時的情況，楊秀芸到現在還是滿肚子的氣呢。

那時顧國章去了廠子裏上班，顧青和顧白又上學去了，家裏只有楊秀芸一個人在，趙三妹就是那個時候拎着一袋子李子來到顧家的。

「秀芸啊，你在家嗎？」趙三妹揚聲道。

楊秀芸正在屋裏補衣服。

顧家只有四口人，但一年下來攢下的布票還不夠一個人做一身新衣裳的呢，舊衣裳穿破了便也只能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了。

不過這年月家家戶戶都是這樣的，所以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聽到趙三妹的聲音，楊秀芸還有些奇怪，她平時和趙三妹沒有什麼往來，對趙三妹這樣的滾刀肉她向來是敬謝不敏的，頂多也就是同住一個村子，見着面了打聲招呼的關係而已。

趙三妹又怎麼會來找她？

但人都已經來了，楊秀芸總也不能不理人不是，便也將趙三妹請進了屋。

趙三妹被楊秀芸領進屋，先用滿是嫌棄的眼神將顧家打量了一番，將手裏那袋從自家李子樹上摘下來的李子放到顧家的桌子上，然後才說明了來意。

她是來替自己的兒子吳建仁向顧青提親的。

「我家建仁啊，馬上就要從大學畢業了，畢業之後他可是要留在市裏的，到時候也就成了吃國家糧的城裏人了！」趙三妹提起吳建仁時，語氣可別提有多得意了。

她這一輩子最得意的事，也就是生了吳建仁這個兒子了。

大學生！

這十里八鄉的年輕人，誰能有她兒子厲害？

作為大學生的媽，她可不也就揚眉吐氣了么？

村子裏那些女人都看不上她，覺得她既潑辣又無賴，但那些女人在提起自家建仁時，不也一樣羨慕得眼珠子都快綠了？

趙三妹覺得，向來被村子裏的婦人們羨慕的楊秀芸，也一定是這樣。

楊秀芸與顧國章夫妻關係極好，這麼多年也沒人見過他們紅過臉，顧國章還是個極體貼媳婦的，每次出門回來，多多少少總會給媳婦和家裏的兩個孩子帶點吃的用的來，一家四口和和睦睦的，不知道有多讓人羨慕呢。

趙三妹以前也羨慕過楊秀芸，不過現在她覺得，該輪到楊秀芸羨慕她了。

也正因為這樣，哪怕是來提親的，趙三妹仍使勁兒的端著駕子。

楊秀芸聞言揚了揚眉。

她覺得趙三妹挺莫名其妙的，誇兒子也就罷了，怎麼誇到自己面前來了，她兒子有多好，以後是不是要做城裏人，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所以，楊秀芸只是淡淡地道：「哦，建仁確實是個出息孩子。」

然後就看着趙三妹，只等着她說明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