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藥鋪掌柜藏施雨 周亮失手犯命案

第五回 藥鋪掌柜藏施雨 周亮失手犯命案

上一回說到,文飛和安保在CD城東西推進,大搜查,為了尋找施家人的下落。這邊周亮夫婦,卻扮作販棗的商人,從溫江往崇州趕。

又是一日過去,文飛帶著一路人馬搜查到了溫江,從一家客棧里打探到,前一日周亮夫婦在此住宿,於是便把整個溫江封鎖了起來,再請官府里的人來協助搜查,一天下來,依舊沒有收穫。

此時的周亮夫婦,正在趕往崇州的路上,由於是步行,還推著板車,行走的速度非常之慢;不過,這樣也好,反倒沒有給賈府的人留下太多的線索,文飛帶著排軍在溫江轉迷糊,毫無頭緒。

只得派人去四處打探情況,從舊守城人那裡得知,有一個商隊,朝崇州方向趕去;這文飛聽后,哪裡肯放過,立馬帶著人馬啟程,連夜快馬加鞭,朝崇州方向趕去。

此時,已是臘月初二晚上,沿途商販每過一城,總會逗留上兩天,周亮夫婦也選擇在崇州歇腳,但他還不敢冒然前去探望施雨,怕賈府有人暗中盯哨,於是便在離施雨不遠的地方,找了間簡易的客棧住了下來。

周亮夫婦回到客棧,心裡還是放不下施雨,於是便時不時地出去看望,但街上行人還是很多,到處都掛著燈籠,擺著夜攤,夜味氣息悄然蔓延。

周亮到了一家糍粑店買了坨糍粑,打包回去,與夫人吃,自己吃了幾口,又放下,心中只顧嘆氣:」也不知雨兒走了沒有,真想去看看,不放心啊!指不定,賈府的人已經追來了。」

周夫人:」他們不會那麼快吧!東南西北那麼多口子,他們怎生就那麼巧往咱們這邊來了?等他們找到時,咱們還不知走到哪裡去了呢!」

兩人說了一回嘴,因為實在是太累了,周亮躺在床上便睡著了,周夫人趕緊去燒熱水來給周亮擦了臉,洗了腳,脫了外衣,服侍他睡下;自己卻坐在燈燭下納鞋底,約一個時辰過去,自己也感覺困得不行,就坐在椅子上,靠著牆壁睡著了。

又約莫過去了半個時辰,伴著周亮的鼾聲及外面的哄鬧聲,把周夫人給吵醒了,周夫人立即將周亮搖醒:」雨兒他爹,你快起來!好像是有官兵進城了。」

話說那周亮正在惡夢裡,夢見有人對自己窮追不捨,於是驚也似地醒過來,愣眼望著夫人,恍若隔世,抹了一把夢口水,含糊其辭地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周夫人指著外面的吵鬧聲,周亮尋聲望去,立即起床,穿好鞋,披上衣服,戴好帽子,走到窗口處張望,這一望,可是嚇了他一跳,回身顫抖弱聲道:」夫人,不好了,你在這屋裡,吹了燭火,不要做動靜,誰敲門都不要開,我得出去看看!」

剛走兩步,夫人便把周亮給拉了回來:」雨兒他爹,可不能這樣出去,萬一真是賈府的人,那你不就露餡兒了?還是得扮上,這樣,就算與賈府的人擦肩而過,他們也未必認得出你來。」

於是周亮又坐下,夫人給他扮上販棗商人的模樣,無外乎就是外套了一件破爛的麻布衣,腰間纏了條粗棉汗巾,周亮打扮停當,便走出了門,來到外面街上,但見到處燈火通明,排軍喝道,擺攤的也都撤了,雞也不鳴了,狗也不叫了,空氣里瀰漫著緊張,令人窒息。

周亮又回來,擔了一擔棗沿著街道吆喝而去,排軍一邊催促,一邊拉起了圍欄,還有官兵,持著刀把一間間客棧包圍,周亮斜眼一瞄,但見確是賈府里的人,他慌了,急得汗如雨下,毛巾不斷往臉上擦,三步作一步走,他得要想辦法去看施雨,只有他出了城,他的心才會安。

沒曾想,那周亮剛一回頭,便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不遠處晃動,打眼望去,那是一間藥房,從背影望去,怎麼都像施雨,於是他便走近一看,施雨卻進了藥房,為了不打草驚蛇,周亮把貨擔放在藥房的門口,站在門邊雙手插懷,聳著肩等著。

眼看那像施雨的人,買了葯就將要出來,卻見搜查的排軍過來,周亮趕緊攔向前打攪:」軍爺,要不要買點新鮮的冬棗......」話還沒說完,便被排軍一手把周亮捧著的棗掀落在地,周亮哪肯讓他們進去搜查,一個箭步躥上前,扯著排軍的褲角:」軍爺,你們怎生這麼無理?毀了我的棗,你們要賠了才讓走。」

一排軍把刀抽出,架在周亮的脖子上:」個臭賣棗兒的,你是不要命了?敢要老子賠,老子陪你娘睡一覺倒是好,再敢上前阻攔,看是我的刀快,還是你的脖子硬。」言罷,那排軍就想收刀而去。

此時,那裡面像施雨的人,採購好藥材,正欲出門,周亮從刀身的影像里看到了那人的面容,不假,那正是施雨。於是周亮便一把抓住刀身,手都割破出了血,咬牙切齒,放大聲音道:」今日,你不賠我的棗錢,我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得讓你走成,我倒想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性子快!」

施雨在裡面聽出了是周亮的聲音,只見那排軍手上拿著自己的畫像,定是東窗事發,賈府的人報官來捉,瞬間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於是,便關上門,走到裡間,給藥鋪里的掌柜打點銀兩,急促地道:」掌柜的,搭救一命,小的感恩戴德,永世難忘,這二兩碎銀你且先收下,待會兒,有人進來問你裡面有沒有人,你只顧幫我瞞過去才好。」

那掌柜顯得一頭污水,不知是怎麼回事,還沒有問明白事情的緣由,只見那施雨便鑽到藥鋪的葯櫃里蜷縮起來。周亮見施雨懂起了自己的掩護,又見文飛帶著一幫人過來援助,怕文飛認出了自己,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想於此,周亮便鬆開了刀,只見那鮮血把刀身都染紅,那排軍看著噁心,一陣泛暈,一腳把周亮踢倒在地上,周亮倒在散落的棗上,滾滑出去約三米遠,那排軍上前一步,用刀指著周亮:」個找死的糟老頭子,我看你是閻王勾錯了筆,活不了幾天了,今日,若不是有公務在身,我定要剁了你的狗頭,去向閻王請功。」

正說著呢,文飛走了過來問:」怎麼回事?」排軍道:」長官,您看,那個該死的商販,非要拉著咱們買棗,我一氣之下,打落了他的棗,他硬是要我賠,還握著我的刀要去尋死......」文飛聽了,二話不說,從兜里掏出一兩銀子,丟在地上:」老伯,這銀子就算賠你的棗了,趕緊的,收了攤回家。」

周亮見好就收,拾起幾個棗扔在筐里,把那一兩銀子揣在懷裡,只是連身道謝,頭也沒回,便挑著擔離去了,徑直向施雨下榻的客棧走去。文飛見周亮遠去,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總感覺眼前這個眼熟,說話的聲音聽起來也耳熟,就是一時聯想不起來是何人。

或許是這幾日太累了,想不出來就不要想了吧!於是便晃了下脖子,收起雜念,對排軍道:」你們趕緊的,這一條街仔細地給我搜查下去,不要放走一個可疑的人。」排軍得令,便帶著一隊人馬,闖進了藥店。

藥店里的老闆,是一位約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長得清秀俊朗,瘦骨嶙峋,穿著素灰色斜對襟長棉袍,正在那兒打著算盤算賬,忽見一群排軍進來,瞬間嚇一跳,算盤掉落在地上,珠子散落一地。

領頭的排軍一腳將散滾的珠子踢得滿屋飛,打在牆面的壁柜上,「叮咯嚨咚」「噼里啪啦」如同是一場即興的交響曲。領頭的排軍約模聽清了聲音的虛實,大致判斷出了哪些柜子里是空的,哪些柜子是實的。

仰著頭,扯著氣,趾高氣昂地站到櫃檯前,惡狠狠地問掌柜:」有沒有看見畫像這個人?」掌柜看了一眼,縮了回來,便不敢再看,端地就是之前買葯的那個人:』怪不得他給了我二兩銀子就躲了起來,原來是犯了案;既然收了人家錢,就要替人辦好事。』

還來不及躲閃與思考,排軍又把刀抽了出來,重重地在櫃檯上一打:」咱們頭兒問你話呢!是有還是沒有?」掌柜方才回過神,搖手哆嗦道:」我......我沒看到!」其中一排軍起鬨使詐道:」我看你這吞吞吐吐的樣子,定是看到了這個人,若是敢隱瞞和欺騙,我們就抄了你的藥店。」

領頭的排軍謹記著文飛的交待,只顧查案情,不要節外生枝,想於此,便把叫囂的排軍扯了回來:」咱們只負責查案拿人,不要把掌柜嚇著了,既然他說沒有,你說有;那咱們也就只好搜了,兄弟們!把柜子一個個都打開,給我查仔細了。」

掌柜立馬跑向前,彎腰打躬,遞出一兩銀子給那領頭的排軍:」長官,您看這點小意思是在下的心意,寒冬夜深地,你們辛苦了,給你們打酒喝;您看......我這藥店是不是就不用查了啊?我還要做生意呢!經你們這麼一折騰,我這晚上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領頭的排軍把掌柜手中的一兩銀子收下,搓著手眯著眼,越發地覺得這掌柜心中有鬼,眼珠黑白翻轉,便圓滑地道:」我看這樣好了,錢我且收下,我們是例行公事,查還是要查的,頂多,查出來有什麼蹊蹺,咱們給你把底兒給兜著就是了。」

掌柜見排軍如此之說,自己也便退了下去,不敢再多言語,生怕引火燒身,此地無銀三百兩,反正現在這種狀態,進可攻,退可守,挺好的,既作了人情,也賺了利益,兩邊不傷害,但求多福,便雙手合十禱告起來。

只見排軍四面分散,把壁櫃一個個都打開,一會兒一罐蛇酒出現,一會兒一罐癩蛤蟆眼前,端地把排軍嚇得暴跳大叫,再也不敢大開櫃門,只是用刀撬個縫眯了一眼便過去;一會兒功夫,上面的壁櫃都看過了,並沒有發現異常。

還只剩下下面三排壁櫃沒有打開,排軍依次一個個地打開,眼見過半,還是沒有動靜,可把掌柜的嚇得汗如雨下,越到後面就更顯得緊張,掌柜的都不敢睜眼看,端地緊張得將要尿褲子;還好自己並不知那客人躲到了哪個柜子,否則真的就要炸膛了。

又一盞茶的功夫過去,排軍把大部份的柜子都檢查過了,還只剩下一個柜子打不開,那領頭的排軍走了過來,把手中的銀子揣在兜里,拔出了刀,招手叫掌柜的過來,掌柜的慌了,夾著一泡尿,緊張冒汗地小跑過來,彎腰低頭聽命。

領頭的排軍用刀指著面前的柜子道:」快些,把鑰匙拿來,把櫃門打開。」其實眼前這個柜子並沒有上鎖,只是裝了個暗鎖心,掌柜的瞧了瞧,大致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便圓謊道:」長官,這個柜子是咱們一個老客戶寄存在這裡的藥酒,他每隔幾天,會來取一盞回去飲,我只收取他微利看管的錢;今日,我夫人白天守完店,把鑰匙帶回去了,我這裡並沒有鑰匙。」

正是~苦裡尋他千萬載,得來卻又打不開。

詩詞曰:

勢去人欺家衰落,遠走他鄉生計迫,前途未卜追兵纏,棄包典銀扮棗客。

夜行軍,東西進,雞飛狗跳人不醒,華燈暗,冬風殘,流浪的人歸去晚。

領頭的排軍瞅了一眼掌柜,看在他使銀子的份上,便沒有再為難他,用刀從柜子縫裡插了進去,頓然把掌柜的嚇得一身冷汗,他很清楚,通緝令上的小伙兒,定是躲藏在裡面,這一刀進去,準是傷得不輕。

柜子裡面,施雨雙手緊拉著櫃門,忽見明晃晃的刀從外面插了進來,本能地一閃,躲過了刀的追擊,刀插在里壁柜子上面,外面領頭的排軍一攪,木屑橫飛,直冒青煙,露出了一個小孔。

施雨把身子躺平,只見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還好施雨在周亮門下學了幾招防身術,身體反應還挺靈活,跟隨著排軍的刀法舞動了一圈后,終於是平息了下來,施雨把身子立在左壁上。

排軍拿來燭火照看,依然沒有發現什麼,領頭的排軍把刀抽了出來,吹了吹上面的木屑,送入鞘,冷冷地道:」掌柜的,你膽子真夠大的啊?居然敢欺騙咱們,裡面明明是空的,哪有什麼藥酒?」

掌柜顫抖道:」有可能是客人來把酒取走了,白天我沒在店裡......」領頭的排軍懶得聽掌柜的啰嗦,轉身集結排軍,大喝道:」既然這裡沒有,那咱們就到別處去搜搜。」掌柜彎著腰,躬送著排軍離去。

排軍出了門,把通緝令張貼在了藥店門上,左右各一張,左邊是施雨,右邊是賈雲;排軍離開了藥鋪往右轉,往一家客棧查去。掌柜的馬上跟出來,看了看通緝令上的畫像,端地就是之前買葯的那小子,嚇得他一身冷汗,直哆嗦。

掌柜的退回店裡,合上門,輕叫了一嗓:」客官,出來吧!他們都走遠了。」施雨才從柜子里鑽了出來,披頭散髮,滿身藥味;施雨問掌柜的借梳子,掌柜的倒罵了施雨一頓:」我說你就別再打扮了,這樣蓬頭垢面出去,才沒人認得出你,現在整個崇州城都是你的畫像,你還要打扮成個人樣,你還怕官兵認不出你?」

施雨聽勸,便謝了掌柜一回,鞠躬退出門首。掌柜的用力驅趕:」以後啊!你就別來咱們藥店買葯了,我們招惹不起官府,你還是到別家去買吧!現在崇州城查得這麼緊,我看你還是早做離開的好。」

施雨見掌柜的如此不耐煩,便也就沒再給他多添討擾,出了門依舊向右轉去,剛行至轉角口,便見有一人力車停在他面前,破爛的衣衫,黑色的瓜皮帽,嘴上叼著一根羽毛。施雨見狀,便大叫起來:」您是......?」

沒錯,來者便是周亮,因為以前周亮經常帶著施雨去狩獵,常以羽毛為信號,今日一見,格外親熱。施雨見四周有排軍晃動,便趕忙上了車,周亮拉著施雨輕跑起來,繞過了三條街,才避過了排軍的眼線。

施雨見此地極偏僻安靜,便問周亮:」爹,您怎麼來了?之前那賣棗的人也是您吧?」周亮一邊小跑,一邊喘氣兒答話:」我就知道你還沒有離開崇州,是因為小姐的傷還沒好吧?」施雨答話:」再過幾天,她就能下床了,虧得我這些時日對她悉心照料。」

說話間,已經來到了施雨和賈雲下榻的樓下,一家名為「東來客棧」的地方,前面有一條小河,後面是住宅區,側面有一條石板街道拐進來,最寬處能過兩駕馬車,最窄處只能過一駕馬車,由寬變窄,向裡面延伸,這家東來客棧,就在這條石板街道的盡頭。

車停穩了,周亮跟隨著施雨上了樓,門沒有上鎖,施雨輕輕地推開,裡面一張棕櫚床,一張破舊的漆木桌,上面放著一些簡單的洗漱用品,透過月光,大致能看清楚裡面簡陋的擺設,賈雲趴在床上,燭也沒點,一個人忍受著清寂的煎熬。

賈雲見施雨回來,正準備翻身,卻又疼得叫出了聲兒,施雨趕緊撲過去,按住了賈云:」雲妹,我讓你別動,你總是不長記性,若非這樣,傷口早就癒合了。」一頓心疼地責怪完,又在她耳邊輕語:」我義父來了!」

慌得賈雲趕緊忍痛側過身,去摸火燭,卻一不小心碰倒了葯盅,灑了一地,藥水順著木板滴下去,底下的人叫了起來:」上面的!在幹嘛呢?」施雨趕緊摸來一塊抹布,把水吸干,輕噓了一聲:」小心點,你不要動了,讓我來!」

於是施雨便彎下腰輕腳輕手地拾起葯盅,方才摸到被水濕了的洋火,取出一根,怎麼划也划不燃,周亮輕合上門,走進屋,坐在床對面的一口舊木箱上,卸下商販的行頭:」不必點燭了,外面的月亮夠亮,免得招來「飛蟲」。」

賈雲在施雨的幫助下,側過身,微笑道:」周叔,您是從CD來的吧!我家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是不是為了找我,都炸了鍋~鬧翻天了?嘻嘻~」周亮嘆了口氣:」哎呀~孩子,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還笑得出來,他們為了找你,都動用了官府的人,咱們施府也迫不得已解散了。」

賈雲笑道:」倒是這樣才好了,我讓他打我,我就喜歡看他們著急的樣子!」周亮:」孩子,聽我勸,你們今晚趕緊離開崇州,你爹派的人馬都找到這裡來了,再不走,就沒機會啦!」賈雲嘟著嘴:」我就是想氣氣他們,沒想到要遠走啊!我實在是放不下我娘和奶奶。」

周亮著急道:」孩子,咱們都捨棄了施家基業,費了這麼大的力氣與精神,可不能半途而廢了,現在回去,不光你難逃重責,施府就徹底地完啦!」施雨見周亮一路勞頓,便給他倒了盅熱水,拿了個果子和一盒發糕遞了過去:」爹,您和娘為了我,辛苦了,您來了,娘在哪裡?」

周亮吃了口發糕,又趕緊喝了口水順了下去,迫不及待地答話:」整個施府都解散了,你娘也跟我來了,就住在過街的一家小客棧里;小滿和大寒為了掩護咱們撤離,被賈府的人給抓去了,現在也下落不明;還好,我給你祖傳的一些寶貝打包帶了過來,今晚,我就送你們上路,待官兵鬆散下來,你們就從水路沿東去,我和你娘帶著包袱從陸路走,這一路上去,咱們到萬州會合。」

施雨:」爹,現在雲妹的傷還沒好,如何走得?我看至少還得要半個月的時間,她才能上路。」周亮:」你們這次就聽我一次,再不走,就沒命了,現在忍一下痛,有什麼要緊的,比起你們未來的幸福,這點痛苦,簡直就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施雨坐回床沿,問賈雲:」雲妹,你怎麼想的?是跟我走,還是跟他們回?」賈雲沒有作答,只顧在那兒抽泣。幾人攀談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只見下面的人越發鬧得動靜大,還是因樓上剛才那一聲盅響,滴水的原因。

樓下住的也是遠方來的客人,一家約五口人,男女老少,是販布匹生意的,因樓上的水滴到稍微比較年長的老嫗頭上,所以,引得一青年男子大聲咆哮。只見那男子長得瘦瘦高高的,生起氣來,咬起兩邊的腮幫子若蛤蟆吹氣兒,杏眼桃嘴,粗眉高鼻,他喚年長的老嫗作岳母。

哼,怪不得如此動氣,原來是女婿為丈母娘出氣呢!看官聽說:端地是還沒結婚,想在媳婦家人面前表現表現,若是結了婚,得了手,哪還有閑心管老丈人家的事,端地個圓陀螺--一鞭子還不知抽到了哪裡去。

一年輕貌美的女孩在前面打著擋,一邊推著那男子的衝動,一邊寬慰道:」你就別再吼了,現在都夜深了,打擾到人家,恐怕會節外生枝。」嘿,那男子不勸還好,一勸更是來了勁兒,如同是火上澆油,立即掙脫掉女孩的束縛,三步作一步,奔向窗檯,抬窗仰頭,朝天大罵:」樓上的,是爛皮爛流濃了嗎?被八個大漢C破水了嗎......?」

聲音大得震耳,話鋒酸刻得刺耳,樓上的周亮為了不引來官兵的注意,只好是忍氣吞聲,若是放在之前的脾氣,少不得要下去揍他一頓。樓下的見上面沒有應答,罵了一會子便停息了。

本以為這事就此了結了,但沒想到,樓下那男子還是不解氣,居然抄著傢伙上來了,周亮光聽腳步聲,便知來者不善,他示意讓施雨和賈雲在床上躲下,自己拾起一條板凳躲在門側面,背牆而立。

透光月光隱約看見身影的瘦長,只見那人拿著一條扁擔從樓梯上沖了上來,到了門口,二話不說,雙手握緊扁擔一端,就把門給沖開來,門板都破了一大塊,屋裡賈雲被嚇哭了,施雨趕緊用唇堵住她的嘴安慰。

周亮依舊保持著異常地冷靜,他沒有作聲,只顧在那兒屏氣凝神地站著,等待著最佳的時機;說時遲,那時快,機會還真就來了,那男子見屋子裡沒有動靜,便以為是人去樓空,罵了一句:」他媽那個老麻皮,居然給老子跑了,有本事就莫給老子跑,看老子不打斷你龜兒的腿。」

罵人間,已是放下了警惕,索性大搖大擺地進屋摸排一番,腳剛一踏進屋,便被周亮一板凳劈去,還好那男子反應比較快,頭往回縮了一下,否則,連腦袋都落地了。周亮這一扁擔劈得是勢大力沉,完全不輸年輕那會子的勁道。

只見那男子命是保住了,手中的扁擔卻被砍落在地,手腕上的皮也給欠了一大塊,他瞬間懵了,剛才的囂張跋扈瞬間被拋甩在九寨溝去了,只顧搓著手,喊著疼。周亮一通板凳劈下去,端地把樓板都劈出去一個大洞。

正好掉落的扁擔沿著洞掉了下去,直直地插在該男子的老丈人頭上,老丈人當時就嗚呼,只聽下面哀嚎成一團。周亮殺紅了臉,並不知下面發生了什麼,因見上樓的男子想跑,便放下手中的板凳,順勢一側腿送該男子下了樓,狠狠地摔落在地上,正好頭著地,迸出一灘血漿,該男子也奔黃泉而去了。

樓下那男子的未婚妻,因見丈夫遲遲未還,便跑出門,方才見前面圍著一堆人,聽有人呼叫:」誰家的男人?都跌下來摔死了。」又有人在旁邊說道:」看樣子一定是喝醉了,不小心踩滑了......」

正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平浪靜。

詩詞曰:

刀光劍影入間壁,心跳狂亂隨影去,空有滿腔熱血夢,但憑天意聽閻王。

行他鄉,露間宿,不討人擾亂心苦;小不忍,亂方寸,鬥氣鬥狠夢斷魂。

話說那女子一步作三步走地慢慢靠近,先是不敢看,只在心間祈禱,多麼希望眼前那個人兒不是自己的心上人兒,可那感覺怎麼就那麼地強烈,彷彿自己已感受到了錐心切膚之痛。什麼也不管了,終究是要去面對,只見她睜開眼,真的就是自己的未婚夫。

傾刻間,失去了丈夫和父親,女孩承受不住打擊,暈倒在地上,周亮站在門口遠遠地望著,方才明白過來,自己惹下了命案,這次不光是要掩護施雨跑路,自己也要跑路了。話不多說,麻利地轉身,收拾起心情,便幫施雨和賈雲打包著東西,立刻就要上路。

施雨箭步沖向門口,張望了一番,只見樓下與地上的人哭喊成一片,看來是出人命了,便回身去服侍賈雲起身。賈雲一臉茫然:」出什麼事了?難不成是把人給打死了?」施雨急得滿頭大汗,心裡很是慌張,再聽賈雲這般一問,禁害怕得快哭起來:」你別再問了,趕緊的,收拾東西,咱們趕緊離開這兒。」言罷,鼻孔里吹出了一個泡兒。

賈雲看施雨如此這般慌亂緊張的樣子,笑了:」嘻嘻~你也有緊張的時候啊?你慌什麼,我爹是知府,這崇州地帶也在他的管轄範圍,到時我出面幫你擺平。」言罷,又撅起嘴兒:」不過那人也是夠可恨的,不就不小心掉了東西嘛!至於他那麼破口大罵,還要興師動眾上門問罪,活該!」

施雨:」雲妹,你還是忘了你大小姐的身份吧!咱們現在就是個逃犯,你還指望你爹呢!若不是他派人抓咱們,也不至於......」周亮:」好了,你們小兩口就不要再吵嘴了,等把你們送走,我就回官府去自首,相信有我在那兒頂著,他們就不會再追你們了。」

施雨聽后,跪下身來:」爹,是孩兒對不住您,雖然咱們不是親生血緣關係,但卻勝似親生父子,我勸您和娘還是跟咱們一起走吧!」周亮:」哎!現在不說這個了,要走得了才算數,若沒有人掩護你們,想在這布滿官兵的鐵桶陣崇州城出逃,是難上加難啊!」

說話間,又約一盞茶的時間過去,樓下的吵鬧聲,引來了官兵的注意,周亮推開窗,只見是文飛親帶的官兵,聞訊趕來。周亮慌了:」有沒有後門?來不及了,下面的官兵來了!」施雨搖了搖頭:」沒有後門,只有一個出口,是朝正門的。」

周亮再次推開窗,只見忽然一朵雲飄過來,月亮鑽進了雲層「休息」,正好給了施雨他們潛逃的機會。周亮把被單撕成了條,接成一條長線,一頭系在床上,一頭系在施雨和賈雲的身上。

此處是三樓,離地約有五六米,正好一床被子的布料撕下來夠長,周亮是武行出身,力大如牛,單隻手就把施雨和賈雲從屋裡拎到窗外,小心翼翼地放下,施雨摟著賈雲安全著陸,因怕賈雲出聲,施雨一直蒙著她的嘴。

周亮見他倆安全著陸,自己便也吊著被帶翻窗下了樓。說來也是奇怪,周亮一行人從側窗潛逃后,那月亮又露出了陰險的笑臉。文飛感覺到一種不詳:』陰晴圓缺,悲歡離合,難不成又放飛了雀兒?』

想於此,便讓官兵們都點亮手中的火把,因聽人說人是從三樓摔下來的,便派人即上樓上去搜,客棧里的老闆娘也被官兵們捉來,一起帶路去搜查。老闆娘哭哭啼啼,一臉蒙圈:」我說官人啊!我到底是犯了何罪啊?要捉我來審問?」

文飛:」給我老實點,別大吼大叫,你的房客都死了兩位了,你這個做老闆娘的卻還什麼都不知道,端地只顧賺錢,不顧人死活了。」嚇得老闆娘兩腿發軟,一屁股癱坐在地,哭著耍起賴來。

文飛一把把她拎了起來,像提個小雞兒似地,徑直來到了三樓的西廂房,但見東西零亂,門破板穿,老闆娘又摸著那破的門板與地板哭天搶地地哭了起來:」個吹腦殼地啊!個挨老鷹抓地啊!怎麼把我好好地門板地板都打破了......」

文飛喝止住了老闆娘的誇張:」嘿,別鬼哭狼嚎了,人家人都死了,你只是破了塊木板,真是貓哭耗子--假惺惺地。」有官兵來報:」長官,在窗口發現一條布帶!」文飛走過去,一面拉了上來,只見有兩個套結,看了看便問老闆娘:」請問,裡面住的是何人?」

東來客棧的老闆娘慌張尖聲道:」我哪裡知道他們是何人?只知道是一男一女!」文飛又發現床頭有煎熬過的中藥,又問:」他們長得有什麼特色?你給我好好地答,別再顫聲癲語的,否則,我拔了你的皮。」

經文飛這麼一鎮壓嚇唬,那老闆娘終於是正常了起來,思路清晰,不緩不急地道:」男的長得英俊瀟洒,女的長得端莊美麗,端地人間龍鳳,我看他們的穿著打扮,定是富貴人家,若不是那女的身上有傷,定是不會來住咱們這種破爛的客棧的。」

文飛聽此大悅,心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便令手下的人把通緝令拿出來,展開施雨和賈雲的畫像來:」你看仔細了,他們像不像畫像的上人兒?」那老闆娘見了畫像只顧笑,半天不作答。

文飛怒道:」你笑什麼笑?若是答不出個所以然來,定是要你哭!」那老闆娘見是個案中案,便輕鬆起來,知道他們有求於她,便故意把話題給繞遠,答不對題:」這畫像畫的,好美啊!我也好想畫一張,多少錢一張啊?誰畫的啊?」

文飛瞪著眼,鼓動腮幫子:」你若不老實回答,馬上就會給你畫像,張貼在城裡的每個角落。」那老闆娘皺著眉,渾身哆嗦,故作害怕:」哎喲,官人,莫嚇小的,小的好怕怕;官人既是求我說真說,為何這般語氣跟小的說話?」

文飛:」喲呵~翅膀兒硬起來了?來人啊!給這位娘子打賞!」手下的人走過來,給了老闆娘一兩銀子,老闆娘掂在手裡,感覺還不夠分量:」兩個人,起碼也得是二兩銀子才是!」於是,那文飛手一揮,又一兩銀子落入到客棧老闆娘手中。

老闆娘掂了掂,感覺是份量夠了,大笑道:」這還差不多,你們要找的人啊!就是在這兒住的一對小情侶,與畫像上的一模一樣,真是把我給鎮住了,我說,怎麼就有這麼像的人兒呢!......」

見錢眼開,話多船載,一席話說得像放鞭炮,噼里啪啦,沒完沒了。文飛見老闆娘說出了實情,與自己的推斷和現場的發現吻合,便帶著人馬朝樓下追去;哪裡還顧得誰家死了人,只一心想拿住施雨和賈雲回去請功。

話說經此一耽擱,已是有半個時辰過去,周亮、施雨、賈雲一行人來到西風客棧,正是周亮之前下榻的地點,周夫人萬蘭還住在裡面,聽有眾腳步聲踏來,周夫人還以為是官兵來了,趕忙搬東西來把門給頂住。

周亮在門口輕語:」雨兒她媽,是我們!」萬蘭把門開了,見到了久違的施雨和賈雲,一把將他倆擁入懷裡,一想到以後也許就不能再見面,只顧哭泣,淚水都打濕了施雨和賈雲的衣領。

周亮合上門,拿鋼釺頂住,細聲道:」夫人,我回來是跟你商量的,我不經意見,犯了命案,咱們是跟孩子們一起逃還是......」萬蘭是一個極有原則的人,一聽說到自己的夫君犯了命案,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如果是勸他潛逃,良心又過意不去,如果是勸他去自首,感情又割捨不下。施雨因見萬蘭如此犯難,便開口相勸:」娘,爹真是無意的,並不是有心的!」賈雲也幫腔:」是啊!嬸兒,況且那傢伙不但罵了咱們,還親自帶著兇器上門找死,也是活該,論法律啊!他也是死有餘辜。」

萬蘭聽於此,才鬆懈下來,只顧嘆氣:」哎!當今社會,哪還有什麼法律公平可言,世風日下,人心險惡......」說了幾句,端地讓自己為難,又是一灘眼淚流下。周亮握住萬蘭的手:」夫人,我明白你的想法了,放心吧!我理解你!這就是咱們做夫妻的最大默契,我送走了雨兒和雲兒,我就回去自首。」

萬蘭抽泣道:」我原來也是打算和你一起,跟著雨兒他們遠走高飛的,但現在你犯了事,恐怕是走不了了,我心裡也過意不去,畢竟是兩條人命,就算你不是故意的,也要去自首,聽從官府發落才是!你放心,我陪著你,你被發配到邊疆,我也跟隨,你若死,我陪你過奈何橋。」

一席話,把眾人都感動得淚涕零下,周亮緊握住萬蘭的手,任眼淚交織成兩條河,如是沐浴在愛的溫泉,洗禮著最骯髒的靈魂。是的,人經這麼一沉澱,洗禮,越發地覺得偉大神聖了,什麼都不可怕了,就算是死亡,也會笑對!

賈雲感動得抽泣道:」叔,嬸兒,你們剛才不還說,這世道不公平,法律人操縱,為何還要委屈做刀鬼?我看,還是跟咱們一起,遠走高飛得了,如果你們要留下去自守,我也要留下來,求我爹對你們網開一面,因為你們是好人,罪不至死啊!」

經賈雲這麼一說,反倒又把周亮夫婦和施雨感動得淚流,越發地覺得這賈雲並非傳統大小姐那般地橫蠻不講理,冷酷無情,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有靈魂有感情的好女孩兒。萬蘭收起哭腔,拿出一條繡花的絲綢手絹,親手將賈雲的眼淚擦去:」好孩子,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好人自會多福。」

賈雲握住萬蘭的手,感覺得異常冰冷,方知萬蘭的心已決,便進勸:」嬸兒!......」還未待賈雲往下說呢!萬蘭便猜出了賈雲的動機,止住道:」孩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不過在你說出這話之前,我想聽你叫我一聲娘,我們雖為雨兒的義父義母,但從小是咱們把他帶到大,視同己出,早把他當作親生骨肉。」

施雨已是哭得不行,在那邊連連點頭,眼淚橫飛,都崩到萬蘭和賈雲的臉上;萬蘭見賈雲一時不好改口,便給她架橋引導:」你看!咱們雨兒也是個善良的人兒,往後的日子裡啊!你倆要恩愛,好好地過,不準欺負他!」

正是~話到嘴邊又咽下,只為改口叫聲媽。

詩詞曰:

命里富貴天知道,只有一兩斤莫要,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挨到五更時。

不經意,犯人命,忐忑不安心跳驚;性本善,原則強,天理不容豈肯諒?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憶苦亦甜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憶苦亦甜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回 藥鋪掌柜藏施雨 周亮失手犯命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