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時代的賈政(1)

青年時代的賈政(1)

當我們打開《紅樓夢》,賈政出現在我們視域里的時候,年歲也已不小了,而且端方老成,刻板拘謹,頗有幾分威嚴,清客們見了笑臉相迎,僕婦們見了噤若寒蟬,兒孫後輩卻惟恐避之不及,已是一個十分可惡可厭的人物了。「赫赫揚揚,已將百載」的賈府,到了賈政這一代,已經「漸漸地露出了那下世的光景來」,內囊漸空,入不敷出,經濟上捉襟見肘。而賈府內部勾心鬥角,風雲四起;兒孫們只知吃喝玩樂,醉生夢死。真可說是「大廈將傾」,氣數欲盡。賈政正是處於這樣一個典型的環境中,不得不繃緊全身的每一根神經,力圖來維持賈府繁榮的局面。他崇尚儒學,整肅秩序,苛律子孫,忙得不亦樂乎,彷彿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特別是對待寶玉這個「於國於家無望」的「逆種」,動輒呵斥,恨不能一夜之間造就出一個封建社會的楷模來。當寶玉迷途不返,叛逆之舉日甚一日時,他不惜親掄大板,痛打不止,欲置其死地而後快,「不如趁今日結果了他的狗命,以絕將來之患!」這個賈政還有什麼可愛之處?各類紅學家論及他時,往往盡意鞭撻,不留情面,這當然是合乎情理的。但是,賈政年輕時是這副模樣嗎?或許也有許多可愛之處呢?這些書中自然沒有涉及,很難得出一個完整的印象。畢竟一個人總是由少及長,爾後老去,青年時代是一個重要的階段,書中散見的一些隻言片語,細細勾出,也可見出賈政年輕時的大體輪廓,我們會驚訝地發現那個賈政和現今的這個賈政簡直判若兩人,別具另一番風采。第84回中,賈母和賈政及邢夫人、王夫人在一起聊著閑話,賈政說到寶玉的不長進,令賈母很是不快,辯護說:「只是我看他(寶玉)那生來的模樣兒也還齊整,心性兒也還實在,未必一定是那種沒出息的……」賈政忙作解釋,作一點自責,才使賈母高興起來。接下來,賈母就題發揮,很值得我們注意:賈母因說道:「你這會子也有了幾歲年紀,又居著官,自然越歷練越老成。」說到這裡,回頭瞅著邢夫人和王夫人笑道:「想他那年輕的時候,那一種古怪脾氣,比寶玉還加一倍呢。只等娶了媳婦,才略略的懂了些人事兒。如今只抱怨寶玉,這會子我看寶玉比他還略體些人情兒呢。」(第84回)常言說:「知子莫如母。」賈母的這一番話,說的當然是實情,絕非虛擬。那麼,賈政的「古怪脾氣」到底表現在哪些方面呢?所謂「古怪脾氣」,在書中也常被加強在寶玉頭上,無非是指活潑好動的個性,敏捷多變的思緒,豐富激揚的情感,不尊世俗常規的逆反心理。也就是說不像眼下的這個賈政,「越歷練越老成」,迂腐、刻板、卑俗,缺少勃勃的生氣。賈政曾自稱「自幼於花鳥山水題詠上就平平的」,這其實含有某種自謙的成分,恰恰說明他曾在這方面有過相當多的實踐,既然要題詠花鳥山水,就必須親近大自然,理解大自然,必須具備一種詩的靈性和發現美的能力。我們可以從他對詩詞的賞鑒上,看出他的功力之所在,並不缺少真知灼見。他在品評賈寶玉、賈環、賈蘭的詩時,深知賈寶玉的詩不愧為上乘之作,題旨妙,有悟性,造詞遣句工緻,而賈環的詩卻卑俗不堪,但他卻違心地誇讚了賈蘭的詩,這是為什麼?可以說這是因為「政治標準第一」所致,因為賈蘭的詩表述了一種立志入仕的思想,頗符合儒家學說的精義,而寶玉詩中活潑的靈性恰反映了對功名的鄙薄,雖好也不能誇譽一語。許多評論家都把「大觀園試才題對額」看作是賈政一次顯示愚蠢、平庸的機會,我倒不以為然。相反,那恰恰表現了賈政不俗的文學功底,他的眼光並不低下。對於清客們的一些題詞題聯,他左一個「俗」,右一個「也俗」,一概予以否定。但對於寶玉所題的對聯,卻能領悟到此中的新奇,或「點頭微笑」,或表面說著「也未見長」、「更不好」,而心裡卻是極為欣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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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性愛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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