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至死方休
在太子的安排下，今安順理成章地回到皇宮。
宜坤殿內，子清看着平安歸來的小姐氣色上佳，稍稍放下心來。
其他宮女帶着好奇和略微探究的目光讓今安很是不舒服，草草安撫了眾人後，她以需要休息為由，只留下子清一人服侍。
看着窗外的楓葉飄灑滿園，今安帶着幾分感慨說道，「才剛回來，有些人就坐不住了。」
子清上前為今安披上一件披風，溫言寬慰道，「小姐大可不必憂心，有齊箴樓樓主證明小姐的行蹤，那些流言蜚語很快便會被平復。更何況還有太子殿下護著您，後宮眾人是斷然不敢再多嚼舌根的。」
今安不由想起那日太子所提的齊箴樓樓主，本以為是個老學究，未曾想竟是那般鍾靈毓秀的男子。不過交談片刻，今安便已感到他的舉手投足間頗有世家大族的風範。
不過也是，能和皇室掛上關係的人，又有誰的背景會是簡單的。
今安轉身看着子清，握住她的手，「出宮一回，我倒看得真切。任何感情在利益面前都是不堪一擊的，子清，只有你，是我在這後宮唯一可以依靠和信任的人。」
子清看着今安，帶着堅定回握她的手道，「小姐，奴婢定不會辜負您的信任。」
為今安寬衣上燈后，子清輕聲退到殿外，今安靠在軟榻上，拿出北焱給自己的信封。
「北三火讓我在宮內打開這信封，我倒要看看裏面有什麼名堂。」
信封應聲被拆開，信紙上是數行靈動飄逸的楷書——
貴妃木氏，永安四年入宮，多年來與大雍數位重臣家眷皆有牽扯。
永安九年，南疆木氏宗族之子入宮覲見家姐，因對隨從流露出「此非吾姐」之言而在歸國途中溺水身亡。
永安十四年，因貴妃一句功高蓋主，大雍皇帝於長安城門前設計慕將軍殉國，全面收繳慕家軍。
永安十五年，木貴妃聯絡許將軍暗中追殺安平郡主。許將軍聽命於西涼太子，不敢妄自動手，於是派其軍師北焱暫時將安平郡主轉移至其他據點。
今安看完最後一行字，將信紙移向燭火。
燭心噼啪作響之間，她的手竟有些拿不穩那輕輕一張薄紙。
窗外雷聲大作，驟雨傾盆。
今安巋然無動地坐在燭火前，看着紙上的字跡被火苗一點點蠶食殆盡。
微微顫抖的肩膀卻出賣了她此刻的情緒。
終於，燃燒着的紙變成一片灰燼散落在眼前。
今安低着頭，面上的一切表情也隨之掩藏進忽明忽暗的光影里。
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抬起頭來，已然變得通紅的眼眸中盛滿著憤怒與淚光，如火般熾烈。
「……木蘭心。」她語氣輕緩，卻在此刻顯得分外陰鬱。
「原來是你。」
……
第二日，今安把玩著昨日各宮妃嬪送來的珠寶首飾，其中一個便是木貴妃送的碧璽手釧。
「這手釧竟能透出七色光芒，果真是不同凡物。」今安打量著陽光下閃耀着奇異光芒的手釧，對眾人說道。
「子喻，你對這碧璽可有了解？」今安不經意間抬眸看了一眼立侍在側的子喻。
子喻隨即回道，「據奴婢所知，這碧璽手釧是西域來大雍貿易時上貢給陛下的珍寶之一。當時闔宮上下只得了兩串，一串現今在此處，另一串為當今皇後娘娘所有。」
今安看着手釧，半開玩笑地說道，「這般珍貴的物件，我拿了會不會太過招搖。」
子喻想了想，說道，「郡主不必擔心，既然這手串是貴妃娘娘所送，登記造冊在此，送還已是不必。今後若有與貴妃娘娘碰面，郡主只要帶上幾次，便能算得上是極為妥帖了。「
今安撫摸着手串，點頭說道，「既如此，我們今天不若去找找碧璽的保養之法，也算是對寶貝盡心。」
眾人一番忙碌，在藏書閣找到了兩本與碧璽相關的書籍。
其中一本名為《紅妝玉嵌》，內里記錄了西域珠寶的種類和具體成分，而碧璽手釧便是其中花費較長篇幅介紹的珍品之一。
另一本《當鋪心得》，則是記錄了手工匠人們對碧璽的保養之法，今安稍微翻看了幾頁，只覺介紹得十分詳細，實是一本難得的好書。
打賞了一眾宮女，今安把書籍拿到桌前細細翻看着。子清貼心地端來一碟桃花梅子凍，隨後安靜侍立於旁。
今安抬眼看到梅子凍，眼前不由一亮，「好子清，你怎麼知道我想念梅子凍想念得緊。」
子清俏皮笑道，「小姐，這可不是我，這是子安特意提起來為您做的，她最清楚您的口味。」
今安斜了她一眼，「子清啊子清，若不是你提點，現在在我手裏的大概不會是桃花梅子凍，而應該是玫瑰香梨糕了。」
「……其他人總以為我喜歡玫瑰，可惜我喜歡的卻是桃花。」她的目光聚焦在遠處，眼前逐漸浮現出很久以前，桃花樹下的那些舊時光。
子清頗有些不好意思道，「一切果然逃不過小姐慧眼，桃花梅子凍是我和子安提的。不過子安在對待飲食這方面，確實很上心。」
今安沉吟片刻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子安背景乾淨，沒有異心，我會儘早將她收歸己用。以後她的日常動向還需要你多多關注了。」
子清溫聲稱是，復又為今安倒了一杯凍頂烏龍茶。「這是今年新進的烏龍茶，用的是小姐最喜歡的泡法。」
「你的手藝，我信得過。」今安淺嘗了一口，頗為欣慰地對子清說道。
子清為今安燃起沉水香，悄聲退出殿外，她知道郡主一向喜靜，讀書時不會在旁邊留人。
今安聞着熟悉的熏香，內心的躁動逐漸安逸下來。快速翻看完眼前的兩本書，她的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子清。」她推開殿門，讓陽光肆意照進帶着沉靜氣息的宜坤殿內。
「陪我去一趟漪蘭殿。」她嘴角輕揚。
如果後宮是不染硝煙的戰場，那麼我會成為其中兵不血刃的一員。
木蘭心，既然你邀我入局，那便至死方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