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梁上君子
既然皇帝知道自己是西涼風氏一族的血脈，那麼把自己作為魚餌放入這長安城內，便是想藉此試探西涼對自己的態度。
只有攪亂這一片渾水，才能從中釣出更多的魚來。
今安思索片刻，來到長安城的集市區。
她走走停停，面上顯出富家小姐第一次逛集市的新奇和雀躍。買了不少首飾之後，她站在人群聚集之地，看那雜耍之人表演。
喧鬧的人群里爆發出一陣陣鬨笑。一個男孩毛手毛腳地撞了她，然後匆匆離去。
今安看了看不翼而飛的錢袋，目光精準地捕獲到男孩離去的身影。
「便是他吧。」她頗有興緻地想。
從聚集的人群里脫身，今安隱匿身形，不遠不近地墜在男孩身後。
果然，男孩來到一處偏僻的小巷，開始打開手中的錢袋。
「嘁，還以為多有錢呢。」那男孩顛了顛手中的二十兩碎銀，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
「胃口倒是不小，看來平日裏沒少偷別人東西。」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男孩嚇了一跳，慌忙向四處看去，卻不見其人。
一聲嗤笑后，今安跳下屋頂。
「是你？！——你在跟蹤我？！」眼前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男孩瞪着雙眼，全身戒備地向後退去。
「我跟蹤你？——不不不，我只是跟蹤我的錢袋。而它剛好在你手上。」今安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腳步一瞬不錯地靠近著男孩。
「你別過來！錢袋還你便是！」男孩把錢袋扔向今安，腳底抹油準備開溜。
「站住，我還沒讓你走呢。再說了，你那點三腳貓功夫，能跑得過我？」今安慢悠悠說道。
「你到底還想怎麼樣？想抓我坐牢？」那男孩不情不願地嘟囔著。
「我只是想讓你幫個忙。成了，這二百兩就是你的。」
今安晃了晃手中銀票，捕捉到男孩眼中的亮光，知道他已被自己說動。
「你想做什麼？」他帶着好奇問道。
「我想要你一天之內，幫我在長安城散佈一個消息。」
男孩面上露出一絲意外。
「丐幫散佈消息的手段，我還是知道的。」今安指了指男孩腰帶上的那個不起眼的標誌。
「不過，丐幫現在居然連女子的財物都要偷，真是世風日下啊。」
男孩臉上冒出一團可疑的紅暈。
他強自開脫道，「我只對富人下手，再說了，你身上的飾品那麼多，沒了銀子也餓不死。」
「哦，所以這就是你偷錢的理由？」女孩帶着揶揄的聲音響起。
男孩扭頭哼了一聲，「隨你怎麼想，我偷了便是偷了。」
「是嗎……那我抓你便是抓了，人贓並獲。你若是不答應我的條件，便只能隨我去官府一趟。」
男孩心知自己打不過眼前的女孩，只好認慫道，「好吧，我答應你，你別帶我去官府。」
女孩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過，你到底是什麼來路啊？」男孩打量着眼前穿着華貴的女孩。
「富家千金不會像你這樣，更不會知道丐幫腰帶上的融氣符。」
「你不用管我怎麼知道、什麼來路，你只要知道你已經答應了我，事成之後，這兩百兩的銀票就是你的。」今安雙手環胸，慢悠悠說道。
「……好，你想散佈希么消息？」男孩在氣勢上被壓迫，一副無奈模樣。
「一個北齊而來的女孩，在長安城尋找兩年前的救命恩人，信物是一塊和田玉。」她向前踱了幾步。
「知道了，明天巳時在此處等我消息。」男孩聽罷，若有所思道。
「你不會想耍花招的，因為你的富貴令在我手裏。」女孩倏而揚起手中的黑色令牌。
「什麼？你——！」男孩一摸衣襟，發現懷中的令牌早已不見蹤影。
「你什麼時候偷走的？！你怎麼比我還無賴！」男孩指著今安跳腳道。
「啊，那還不是為了防止你出爾反爾，畢竟你的信譽在我這裏，是負數。」女孩笑得如同一隻狐狸。
「你不當梁上君子真是可惜了！」男孩憤憤說道。
「多謝誇獎。」女孩的話成功讓男孩再次炸毛。
「報出你的名號，下回遇到你我繞着走！」他的臉皺成一團，頗為鬱悶地說道。
「我的名號太響亮，說出來怕嚇到你。不過你倒是可以叫我穆安。」今安挑眉。
「穆安，倒像是個男子名。」
「可我就喜歡這名字。」女孩攤手。
「那麼，你叫什麼？」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長安李淵是也。」男孩帶着幾分自傲說道。
「好，李淵。明日巳時，希望我們的交易會有一個滿意的結果。」女孩揮了揮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巷。
第二日一早，男孩如約把消息散佈到大街小巷，今安把銀票給了男孩，自己喬庄一番，進了德昌居對面的茶樓。
「北焱這傢伙還是挺有頭腦的，錢袋裏居然裝了碎銀和銀票，這倒給我省了不少麻煩。」今安心裏暗自說道。
「現在就看太子哥哥能不能得到消息，與我碰面了。」今安倒了一杯茶，看着對面大廳里人來人往。
畢竟這麼多天了，這場鬧劇，也該有個終結。
……
果然，下午的時候，德昌居起了一陣騷動，原來是太子手下的小德子奉命來此處收購北齊貿易而來的季元草。
今安看着他們一行人進進出出，自己也動身下樓。
小德子剛一出德昌居的門，就撞到一個男孩，他低頭一看，男孩卻向他眨了眨眼。
「——安平郡！——小公子？」小德子反應極快。
「有方便說話之地嗎？」今安問道。
「有的，您跟我來。」小德子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說道。
小德子命人把季元草和馬車一起運往附近的客棧，自己帶着今安去了二樓。
「太子殿下就在裏面。」他躬身說道。
「多謝你。」今安點頭示意。
吱呀一聲，她推門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太子單薄的背影。
他好像又瘦了，可脊背卻依舊那樣挺拔，那樣讓人覺得心安。
「太子哥哥，我回來了。」今安輕聲說道。
太子轉過身來。今安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種失而復得的欣喜，和一種更為複雜的情感。
「我很擔心你。」他的語氣中帶出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
今安輕輕搖頭，「不必擔心我，太子哥哥，你看，我這不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