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制簪

郭老的反應一直都在蘇鈺的意料之內。

雖然到最後她還是沒能將這有瑕疵的木簪帶回去重新修復，但是她已然是問心無愧了。

只是白黛玉一直有些悶悶不樂。

在她的心裡，這幾個爺爺都是相當慈祥的老人，對晚輩一向寬容……

她從未見過一直崇拜的郭爺爺這副模樣。

如蘇鈺所說，他根本就不相信任何人，連她都不信。

這木簪確實對他而言很是重要，看起來也確實很是貴重。但是她們從來都沒動過要佔為己有的心思，她們想的只是希望讓它變得更加完美而已。

這一趟讓她破滅了這麼多年來的幻想……

原來，在他的心裡，她就這麼不可信嗎？

她有些難受的牽著蘇鈺的手，安安靜靜地在莊子里散步。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牽上蘇鈺的手會有一種莫名心安的感覺。

蘇鈺也讓她牽著。

蘇鈺緩緩呼了一口氣，看著面前的少女搖了搖頭。

其實所有的人都是這樣。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在足夠的利益面前，很多時候，感情其實是微不足道的。

蘇鈺還是有些心疼面前的小丫頭，突然一下子讓她接受這樣的現實，讓她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對了黛玉，你想好你那個簪子要什麼模樣的了嗎？」蘇鈺看著面前的桃花，張口岔開話題道：「你看這桃花模樣，你喜歡嗎？」

白黛玉往蘇鈺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一桃樹不知道為何要比平常的開得晚一些。

別的樹的花瓣已然開始零落，而這棵樹上，恰好是最美麗的時候。

白黛玉本來就是孩子心思，這一看不禁有些看呆了。

她微微點了點頭，道：「姐姐，這桃花好漂亮……若是用它做桃花糕，一定比咱們今天採的桃花來做更好吃！咱們今天怎麼沒看見這花呀？」

「噗呲，」蘇鈺沒忍住笑出了聲：「這花確實漂亮，也應該好吃。但這是重點嗎？」

白黛玉眼裡有些迷茫，回頭看向蘇鈺。

蘇鈺空著的手微微抬起，側身揉了揉她的頭髮，道：「你好好想想，剛剛我問的是什麼？」

「不是問的這桃花嗎？」

「不是，你再想想，」蘇鈺逗她道：「若是你想不出，那方才我說的，也就作罷了。」

「姐姐……你是不是在騙我？」白黛玉恍然大悟一般抬起了頭，試探道：「剛剛你是不是什麼也沒說呀？」

蘇鈺鬆開了她的手，臉上浮起笑意，快步往前走去，聲音往後飄來，飄進了白黛玉的耳朵里。

「我可不騙你，既然丫頭不喜歡木簪，那我少做一份應該會更輕鬆吧！」

「不要啊姐姐！」白黛玉這才回憶起了她的話，快步追了上去：「你都答應好了要給我做簪子了！桃花的好不好？很漂亮的！」

見她緩回來，不再為了郭老的那事兒而傷神，蘇鈺這才放下了心。

她唇角上彎，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道：「那就看你表現咯！」

白黛玉聽到這話，一路上殷勤倒是沒少獻，連回了客棧，蘇鈺伏在案前繪圖，她都送了好幾碟兒點心進來，看得蘇鈺是忍俊不禁。

雖然一直在打笑她，但是蘇鈺從來沒有真的歇過給她做簪子的心。

她現在繪的就是打算送給她的雕桃花木簪。

她繪製的就是方才記憶中桃花的模樣。

不同於郭老那木簪上雕花繁複而精緻的模樣，她繪製的看起來更加小清新一些。

她預計要雕刻的桃花也就那麼兩三朵，錯落有致的排在荊簪上方，這荊簪本就被她設計的如樹枝一般，這樣一搭配，看起來優雅中又帶上了几絲活潑。

正符合白黛玉那個機靈的小丫頭。

蘇鈺想著，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起來。

她擱下手中的筆，重新拿起了取回來的那一節兒木頭。

木頭還剩不少，若是做壞了也還有重新做的餘地，所以她倒是不怎麼緊張。

但是在門外偷看的白黛玉卻莫名的抹了一把汗。

她也看見了，蘇鈺在紙上繪製的是應了她的桃花，這會兒取木頭就是給她做了。

白黛玉目不轉睛的盯著蘇鈺手上的動作，只見蘇鈺將這木材架在凳子上，相當霸氣的踩著木頭，拉起鋸子，很快就得到了一塊大小規矩的木簪料。

將木簪料鋸下來以後，蘇鈺也沒停歇，她將多餘的木材擱置一旁，拿起自己已經畫好的圖案貼在木簪料上。

雖然白黛玉自以為隱藏的很好，但是蘇鈺的餘光依舊是瞥見了她。

蘇鈺暗暗笑了笑，也不做聲，手上的動作一直沒有停下來。

她抽出了一柄圓弧刀，沿著繪製的圖案的邊緣細細雕琢。

雖然她很少做這些手工，但是好在技藝都是相通的，手藝生澀不要緊，熟悉了自然會好一些。

而且，她也不求自己有大師級的技術，做出來的東西看起來不錯就好。

她的手很平穩，不多時邊緣就已經被她刻好七七八八了。

她熟練地換上了一柄銼刀將邊緣修整得圓滑些。

做完了這兩步，她習慣性地吹了吹尚未成型的簪子四周的木屑，隨後再次在木簪旁側貼上了她早已準備好的側面設計圖。

在白黛玉的注視下，她將側面也慢慢修好了。

此時已經大概能看出這個桃花簪的模樣了。

白黛玉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經過這一番雕刻，蘇鈺只覺得自己手上的動作越發的熟練了。

她換上了小直徑的圓弧刀，一點一點地雕琢桃花的模樣。

漸漸的，就像春天到了一般，桃花也綻放在了枝頭。

蘇鈺這才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抬起腦袋望了望窗外。

長時間盯著同一個地方的感覺確實是不大好受，現在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腕略微有些脫力，連眼睛都在隱隱脹痛。

白黛玉看到這一幕，狗腿地跑到到蘇鈺身後，伸手替她揉起了肩膀。

然而她的眼睛卻像是在這簪上安了家，一分一秒都不想移開。

這是白黛玉頭一次看見人做這種手工，臉上寫滿了好奇。

蘇鈺唇角上彎，看著她這副沉迷的模樣莫名生出了幾分驕傲來。

「黛玉，你先去邊上坐會兒，我現在先把這木簪刻完。」想到這裡，蘇鈺登時生了些顯擺的心來，她微微抬起頭道。

白黛玉聽到了她的話，乖巧的點了點頭，這次也不偷看了，正大光明的坐到圓桌旁，仔仔細細的盯著她手下的動作。

只見她抄起了一面砂紙，細細地打磨起了木簪的表面。

待到她覺著表面打磨得差不多的時候，又換上更小顆粒的砂紙，如此往複，一直磨到木簪開始發亮，這才又換上了一柄平口刀。

雖說她早時已然是雕刻了出來桃花的模樣，但是她卻一直沒有雕刻桃花瓣的脈絡。

這會兒開始雕刻，她只覺得自己小小的一刀下去，這桃花竟然就綻放得更加的嬌艷了。

這木簪比她原本估計的看起來還要美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