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她張口,本想問個明明白白,可到底與向棲雲做了那麽久的夫妻,她其實是了解他的,只消看到她剛剛提起長公主時,他臉上的那抹心虛,她的心便漸漸的涼了,原本想爭的心也淡了,她回頭望了望那緊閉的門扉,她知道自己不該屈服,可是當這個男人用她的一雙兒女威脅她的時候,她又怎麽還能硬起心腸呢?

既然向棲雲已經下了狠心,她若不屈服,誰又知道向棲雲這個狠心腸的男人會怎樣為難她和一對兒女?

自己受苦不要緊,可她又怎捨得一雙兒女受到池魚之殃呢?

想到這裏,她深吸了口氣,終是朝着向棲雲一直握著的瓷瓶伸出手去,抑住那即將奪眶的眼淚,問道:「向棲雲,我只問你一句,你究竟有沒有將我放在心上過?」

沒想到這個時候應掌珠還會問出這個問題,向棲雲怔忡了片刻,終究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打從一開始,他和他爹娘看上的便是應家的家世,誰知幾年過去了,應家竟成了他們向家的絆腳石,既為絆腳石又怎能不搬開呢?

這一刻,應掌珠決然地伸手握住了向棲雲手中那個艷紅色的亮釉雙耳瓶,一把拔開瓶塞,朝着向棲雲一敬,然後冷冷說道︰「我恭賀你們向家從此有了長公主的照拂,便能永遠權勢顯赫,富貴盈門。」

然後將瓶子湊在唇邊,仰頭將瓶中藥一飲而盡。

不一會兒,艷紅的鮮血溢出了她上彎的唇角,然後一聲凄厲的尖叫聲劃破了寂靜的暗夜,從窗外傳進了房內。

即便鴆酒帶來的痛楚充塞在應掌珠的身軀之中,讓她的意識逐漸混沌,但為人母的,總能輕易分辨出自己女兒的聲音。

她朝着發出尖叫聲的窗欞瞧去,卻只看到一個頹然傾倒的身影,她努力想要伸出手,像平素那樣安慰受了驚嚇的女兒,可無力的手卻只能隨着渾身氣力的逐漸抽離而頹然地落在她的身側。

別記得……忘了這一切吧!

儘管知道自己這最後的交代,女兒不可能聽得到,可她仍努力地蠕動着毫無血色的雙唇,想要告誡女兒,因為若是不能忘了這殘忍無情的一幕,女兒又怎能在這個骯髒污穢的向家活下去?

【第二章偷人】

隨着小徑的益發彎蜒,急駛之中的馬車好幾次都險些轉不過彎來,差點兒掉下山崖之上。

九彎山山如其名,上山的山道彎蜒不已,即使是白天,但凡要趕車上山的車夫都會小心再小心,以免一個不小心就翻下了山崖。

從沒有哪個人敢像這輛黑漆漆的馬車一般,駕得這樣的快,彷佛要騰飛起來似的,在這樣快的車速下,自然車廂裏頭的人別說清醒的坐不穩,便是那中了迷藥迷昏的,也都要被這樣的顛簸給撞醒了。

「老陸,我說你能不能慢些啊,再這麽橫衝直撞的,就不怕咱們真翻下山崖去嗎?」

終於,坐在車夫旁的一個長得瘦小,長相又有些猥瑣的男子忍不住地開口勸道,好幾回在那過彎處,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了,以為他們的馬車就要摔下去了,若不是不想在同伴面前顯露膽怯,只怕他早像個娘兒們似的放聲尖叫起來。

深吸了一口氣,手握韁繩的老陸終是緩緩地收緊了手中的韁繩,好讓疾馳的馬兒緩緩地慢下來。

「終於上得山來了,方才可真是嚇死我了!」

「是啊,明明早說了會調離那個院子裏的所有人,誰知卻還是有個婆子在院子裏面晃蕩,若不是你眼疾手快,咱們這回的任務可就真砸鍋了。」

「是啊,咱們明兒個回去的時候可得告訴大少爺這件事,也不知道那頭的人辦事怎麽這樣的不妥當,要不是咱們機靈,哪裏能夠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向家的三姑娘給偷出來。

「嘿,對了,你說啊,跟在大少爺身邊吃香喝辣的時候倒不少,但這作姦犯科的事還當真沒做過,你說咱們大少爺怎麽就這麽心狠手辣的,就算不想娶那向家的三姑娘,想辦法推了不就是了嗎?怎地還要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

雖說身為下屬還這樣批評自個兒的主子有些不好,可是福順本就是個直言不諱的,所以心裏想什麽就都不管不顧的說了出來。

「這可不能夠怪咱們大少爺心狠啊,誰讓那個向家的三姑娘沒臉沒皮的,明明配不上咱們玉樹臨風的大少爺,可偏偏無論咱們家老爺如何使人暗暗遞信去向家,想要解除婚約,那向家的三姑娘卻怎麽也不肯鬆口退親,咬定了這親是她過世的娘定下了,若是解除婚約便是不孝,這不才逼得咱們大少爺沒法子嗎?」

「可就算是這樣,也不必把人偷出來扔到亂葬崗裏頭吧,若是這事傳揚出去,只怕會毀了那姑娘的一生。」

時人重視女子的操守,這樣把人從家裏偷出來不算,還扔在亂葬崗裏頭,向三姑娘無故失蹤又在外頭過夜的事若是傳了出去,只怕唯一的後果就是三尺白綾了斷一生,最好的結果也是青燈古佛一世了。

要他說,他家的大少爺還真是狠啊!

「狠什麽狠,要知道大少爺被這紙婚約給弄得煩死了,明明向家的二姑娘與大少爺更加般配,兩人又是心心相映的,可是那三姑娘硬是死扛着不肯退婚,要不然換了二姑娘與咱們家大少爺成親,必然又是一段佳話。」

老陸可是一心站在他家大少爺這邊的,對於貌似無鹽的向家三姑娘想藉着一紙婚約攀上他們家玉樹臨風、才高八斗的大少爺一事很不以為然,壓根就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嘛!

忠心耿耿的老陸說得氣呼呼的,坐他旁邊的福順還沒開口,突然在這暗夜之中響起了一記幽幽的女聲—

「我倒不知道堂堂聞風奏事的御史家的家教,竟是以容貌來決定是不是該履行婚約啊?」

清冷的嗓音穿透了噠噠的馬蹄聲在這幽森的暗夜響起,那幽然而低沉的聲音讓老陸和福順同時一驚。

雖然同伴嘴裏嚷着不是在做歹事,可是心裏到底認為這事缺德,尤其是福順本就心虛,一聽那幽幽的嗓音,再想到他們已經奔近山頂,到了亂葬崗的地界,登時膽兒都要嚇破了。

「老、老……陸……」他想說話,可嚇得牙齒打顫,怎麽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自然,坐在他旁邊的老陸也聽得那幽幽的女聲,當下也是嚇得渾身發僵,手一顫,馬車便往山溝那邊偏去。

「你們可要悠着點,本姑娘還不想跌得粉身碎骨……」

那幽幽的女聲又在他們的背後響起,兩人更是嚇得冷汗直冒,福順渾身顫得更厲害,老陸也好不到哪兒去。

便見平治中的馬車一會兒往左歪,一會兒往右斜,好幾回就要掉下山崖去,要不是老陸是個經驗老道的車夫,他們早已經車毀人亡。

好不容易駛到了一塊空地上,左晃右斜的馬車終於撐不住的翻覆過去,兩人俱是摔了個狗吃屎,但好歹不是養得矜貴的公子哥兒,受的又都是一些皮肉外傷,於是驚魂未定的兩人還來不及喘口氣,僅對視一眼便默契十足的拔足往下山的山徑奔去。

氣喘吁吁的跑了一段路,再也沒有聽到那幽幽的女聲,兩人這才緩了過來,雙手撐在膝蓋上猛喘著氣兒。

陰風依舊拂得急,寒風在那山坳處兜了個圈,忽爾又是一陣驟風拂至,兩人俱又打了個寒顫。

直到這會兒,兩人才有些回過神來,想起他們方才做了什麽蠢事,只顧著自己跑,也沒瞧一眼被他們扔在車廂裏頭的向三姑娘究竟是死是活,原就發白的臉色便又慘白了幾分。

想到他們今兒晚上做的事,福順終究心裏難安,有些躊躇難定,語氣又有幾分猶豫的問道:「咱們就不去瞧瞧向家三姑娘的情況?若是她還活着跑回家去,那大少爺還不生生剮了咱們?」

「這……」

聽到福順的話,老陸心底也在掙扎,若是以他的心性,自然要去確認一下向千離的狀況,到時好向大少爺領賞,可是……

一想起方才那幽幽然的聲音,他渾身就起雞皮疙瘩,完全凝不出半絲的膽量再次上山去。

因為感同身受,福順自然看出了老陸的猶豫,心中也在拉鋸著,最終他一咬牙,說道:「老陸,這……還沒天亮呢!大少爺只交代咱們把人偷出來,弄臭了她的名聲,阻着她不讓她上花轎,若是咱們現在離開了,她萬一被人給救了,又或者自己順利迴向家那可怎麽辦?不如,咱們回去瞧瞧?」

「不回去!」

想到方才的驚恐,老陸的心肝兒還在顫呢,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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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顏皇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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