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未知，序幕

李沐沒有回頭，他的左腳前踏，帶動腰肢。

一個詭異的扭動后，李沐的背部已經和身側的一個忍者緊緊貼在一起。。

忍者彷彿沒有任何感覺，像一塊木頭一樣，盡情扮演着障礙物的角色。

但是杜卡達的刀卻被擋住了，他總不能真的像面對一塊木頭一樣，將忍者劈成兩半。

見此，李沐依然沒有回頭。

他的腳下無聲，在忍者組成的人陣中幾個轉動，就如同大海中的浪花一樣，無影無蹤。

杜卡達提刀就想往前追，但是忍者們再次拔刀，整齊踏步。

齊刷刷的腳步聲過後，人陣中再也看不出異常，只留下孤零零的杜卡達突兀地站在中間。

杜卡達並沒有慌亂，神色平靜，眼神冷漠。

他鎮定地往四周看了一眼，不緊不慢地向一個方向走去。

「你想要偽裝，但你選錯了地方。」

杜卡達漫不經心地提着刀走到了一名忍者的面前，輕飄飄地把刀架在了他的肩膀上，開口說道：「無論是人還是物，都有自己的氣息存在。」

「想要成為一名忍者，就先得把自己的氣息消減到無。」

他猛然反手往右側砍去，但他的刀卻被一隻戴着金屬護臂的手擋住了。

李沐的左手往下一拉，杜卡達被金屬護臂上倒刺卡住的刀，連帶持刀的手臂，頓時一起發力，把杜卡達的身體拉得一個趔趄。

當杜卡達重新站穩時，他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把刀。

但是杜卡達卻毫不在意，他拍掌，大笑，不住誇道：「很好，你表現得很好。」

不知何時出現的拉斯·阿·古也用力拍手，讚歎道：「精彩之極！」

李沐皺了皺眉，他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杜卡達的眼神始終都很平靜，完全沒有刀架在脖子上的自覺。

一個行走於暗處的暗殺者，一個在冰雪中苦修的忍者大師，絕對不會把比試當成遊戲一樣玩鬧。

但是現在還不是翻臉的好時機，李沐也只能若無其事地收起了刀，轉身看向了已經下樓的拉斯·阿·古。

杜卡達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對着李沐點點頭，就當先往前走。

忍者們自動分出了一條道路，李沐跟在杜卡達背後。

在離拉斯·阿·古還有好幾步時，杜卡達停了下來，李沐也只好停了下來。

他可以看見，拉斯·阿·古·正在擺弄著一塊被燒得通紅的烙鐵。

烙鐵是圓形的，上面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應該是一種印章。

把皮膚燒焦，在上面留下圖案的印章。

見到李沐過來，拉斯·阿·古又開始說些李沐聽不懂的話，杜卡達在一旁充當同時翻譯。

「你已經清除了自己的恐懼。」

「但如果你想帶領這些人，想成為影武者聯盟的一員，你必須先證明自己維護正義的意願！」

李沐沒有說話，杜卡達也不需要他說話。

手一揮，一個赤裸上身的犯人被帶到了拉斯·阿·古旁邊，一把足夠鋒利的刀被遞到了李沐手中。

李沐不發一言，持刀就想上前，卻突然被杜卡達叫住。

「等等！」

拉斯·阿·古疑惑地看着杜卡達，後面站着的一排排忍者雕像一樣站着，佇立無言。

李沐停住腳步，他的手心出了汗，但是沒有回頭。

他問：「還有什麼事？」

杜卡達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布魯斯，為了打擊邪惡，你要做必須做的事，做應該做的事！」

「我明白。」

李沐的下巴動了動，幾乎看不見起伏，他慢慢走到了拉斯·阿·古的面前。

拉斯·阿·古對着他僵硬地笑了笑，看起來比不笑更加難看。

李沐黑巾蒙面，看不出任何錶情。

又是一陣靜默后，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刀，猛然往下斬了下去！

黑暗中，一個閃電十字刺破虛空，稍縱即逝。

「你……你……你……」

拉斯·阿·古指著李沐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來。

他手中的連接着烙鐵的鐵棍被斬斷，他的眉心出現一道血痕，他緩緩往後倒了下去。

「啊！！」

被帶上來的犯人發出殺豬一樣的慘叫，彷彿那兩刀是劈在了他的身上，他開始滿地打滾，他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移動到了靠近窗戶的位置。

但是，現場的人沒有一個去注意他。

李沐若無其事地把面前的火爐一腳踢到二樓。

下面的忍者則是跑的跑，逃的逃，唯獨沒有拔刀衝上來，準備和李沐決一死戰的。

因為二樓存儲的是過冬用的火油，現在它們即將被引燃，這裏的建築全部都是木質結構，它們也會被引燃。

那些知道內情的忍者，顯然不覺得這裏是一個決鬥的好地方。

在這種情況下，還大大咧咧地站在原地的杜卡達就格外顯眼。

李沐也覺得奇怪，於是他問道：「你為什麼不跑？」

「呵……」

杜卡達低笑起來，聲音中帶着說不出的邪惡感。

他戲謔地看着李沐，緩緩開口：「第一，我的目標是你，第二，這些可難不倒我。」

「轟……轟隆！」

就在二人說話期間，火勢不斷擴大。

就在杜卡達的正上方，一根一人粗細的橫樑搖搖晃晃，終於支撐不住，狠狠地往下砸了下來！

橫樑上還附着粘稠的火油，火油上生長的是熊熊烈焰。

從遠處看，視覺效果滿分。

一根巨大的火柱，沉重地砸了下來，火柱上面的火焰被氣流沖得直往後飛，光是投下的陰影都有一大片。

李沐被它打動，也情不自禁地眼睛微眯。

他被這壯烈的一幕閃到了。

但杜卡達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他彷彿完全聽不見耳邊『噼里啪啦』的爆鳴聲，也感覺不到頭頂火焰帶來的熾熱溫度。

直到包裹在火焰中的橫樑，從空中到地面的距離走了二分之一時，杜卡達才雙手往背後一撈，神奇地拽出了兩把刀。

他手持雙刀，原地一跳，直直地來到了橫樑正下方。

『嗤嗤』的輕響聲響起，是類似熱水即將燒開，氣流衝擊壺蓋的聲音。

杜卡達手中的兩道寒光在空中拉出無數銀白絲線，包裹在火焰中的橫樑就這麼被切開，被切成大小不一的碎塊。

碎塊以杜卡達為中心散開，形成了一個不大的圓。

它們還在燃燒，燃燒着的圓的中心是杜卡達。

李沐情不自禁地後退了兩步，他的雙眼之中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蜘蛛網，晶瑩的蜘蛛網幾乎要將他的眼睛勒成昆蟲的複眼。

單從外觀來看，他的眼睛和昆蟲的複眼也太大區別。

但這些都不是李沐關注的重點，他敏銳地注意到了杜卡達刀身上流轉不定的光華。

那光華不算耀眼，卻有種攝人心魄的魅力，如雪夜的閃電，夏日的冰雹。

單單是肉眼看見它，就能體會到那種奇特的神秘感。

「很驚訝，對嗎？」

杜卡達低頭看自己的刀，他伸出手指，彈了下刀身。

一聲脆響之後，他手上接觸到刀身的一部分指甲直接被崩成齏粉。

杜卡達卻毫不在意，他低頭，平靜陳述道：「當我的妻子女兒都死去之後，我的心中就只剩下了復仇。」

「當完成復仇之後，我想去死。」

「我自殺過好多次，卻總是對自己下不了手，腦海中總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的使命還沒有完成，我不能死。」

杜卡達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沉，變得扭曲，在明滅不定火光的映照下，就像來自地獄的魔鬼。

他繼續道：「從那時起，我就突然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包括我妻女的死，我的復仇，我的使命，都是被安排好的！」

「都是被安排好的！」

杜卡達猛然仰頭大吼，音浪熄滅一片火焰。

李沐瞭然，他問道：「你最後認識到，這些都和我有關係，對嗎？」

「還沒有輪到你呢！」

聽到李沐的提問后，杜卡達只是冷冷地笑了笑。

他繼續說道：「當我認識到這一切后，我更加想要死去了，我想反抗強加在我身上的使命，我不想做一個提線木偶。」

「但可悲的是，我做不到自殺，也不可能找別人來殺我。」

「於是，我開始滴水不帶的前往沙漠，一個人引發雪崩，主動跳進無底冰窟，茫茫海洋中漂浮流浪。」

「我總是快要死去，卻永遠被各種意外拯救，我在很多人眼中無所不能，卻決定不了自己的生命。」

「多麼可悲！！」

杜卡達望刀長嘆，他舉起左手的刀，仔仔細細，反反覆復地觀察，像是要看出一朵花來。

「我的使命是復仇，我必須這麼做，但對象不再是罪惡了，而是這個被安排好的世界！」

「當我決定要完成自己的使命時，哪怕是反抗世界，作為獎勵，它也給了我更強大的力量。」

「而所有的關鍵，都在於你，布魯斯。」

杜卡達用刀指著李沐。

「我？」

李沐搖了搖頭，說道：「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就算了，反正你也不是真正的布魯斯。」

杜卡達同樣毫不客氣地搖頭，他意興闌珊地嘆口氣，低沉說道：「真正的布魯斯是一位格鬥大師，和他比起來，你最多只能算是一個成年人。」

李沐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剛剛聽見的東西已經足以在他的心裏翻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