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病危抉擇
未語聞聲抬眼，見顧崇溪美麗的眉目溫和含笑，不由亦淺淺勾唇，撐著膝頭站起身。
清淺道，「三爺到此，可是有事？」
心下不由品評這位顧家三少爺的相貌，不知為何，一個男人生的如何美麗實在有些天怒人怨，可一瞧見他那雙清澈星子般的眸孔，未語便想到被自己拋下的弟弟夙淵，心下不自覺的便有幾分親近。
顧崇溪依舊溫柔含笑，瞧着她自薔薇叢中步出，便緩步靠過去，聲腔清潤柔和笑道，「無事，我便不能到未姑娘處坐坐？」
月眸微動看了他半晌，未語含笑抿唇，將鏟子遞給身後的瑩露，口中話語透著些漫不經心，「三爺莫要逗我，可是老太君處請我？」
顧家規矩嚴謹，顧崇溪又是二房嫡子，若非因着在老太君處時有些交集，他這樣的人，也不是她未語這個外來女子可接觸的。雖然不屑這禮教封建男尊女卑的風習，但入鄉隨俗，未語尚有自知之明。
對於未語油鹽不進的稟性，顧崇溪亦有些無奈，他生平還是頭一次遇上未語這樣淡泊清疏自立自強頗有主見的女子，想必無論是誰都會忍不住想靠近她，奈何自己便是對她有心，卻苦於無法言出口，實在令人憂慮難安。
心下鬱悶，顧崇溪面上依舊溫雅，苦笑道，「彷徿來了家書，祖母看了便有些惱怒，如今正犯了心悸頭痛的毛病，卻是又要惹你發火了。」
未語對於自己的病人格外上心，先頭幾次因着些小事惹老太君不高興犯了病，令未語的療程前功盡棄，未語不問三七二十一將在場的主子奴才皆斥了遍，卻是一點面子都不留，如今府上誰都知這位女神醫素日溫善但最忌諱什麼，她要發火，能躲多遠便躲多遠，否則她一針扎在你身上，沒準便廢了。
果然，顧崇溪便見未語方才還平和的神色當即便有些冷淡，眉梢眼角都透出些寒涼，心下便咯噔了一聲。
匆匆梳洗了，待到未語跟着顧崇溪到了老太君的『延松園』，便見屋子裏圍滿了人，除了在京的長房平陽侯一脈，顧家二老爺三老爺與家眷兒孫皆在場，丫鬟婆子忙忙碌碌滿滿皆是人，兒媳兒孫圍在床邊各個急的亂成一團。
未語煙眉緊蹙，急步上前推開眾人，見白髮年邁的老太太捂著心口呻吟滿頭大汗的模樣，手下自袖中取出銀針，不過半盞茶便將老太太頭頂手臂扎了遍。
眾人焦急萬分，但見老太君喘著氣平定下來，面色雖青白卻不見痛苦，頓時大鬆口氣。
「未姑娘，我祖母...。」，顧崇溪忙上前急問。
未等他說完，未語已冷眼掃過清聲道，「多餘的人皆出去，開窗通風，取凝神露來。」，言罷由着他們自去忙碌，轉頭看向床上已睜眼的老太君，綳著臉毫無情面的冷斥，「老太君答應未語的既然做不到，請恕未語無能為力，今日便告辭了。」
「未姑娘，不可！」眾人大驚，急呼。
老太君忙伸手一把握住她手腕，力道之大竟然抓的未語生疼，不由蹙眉掃了一眼，但聽老太君斷斷續續急聲道，「未...未丫頭，我...我的青哥兒..，青哥兒...救他，你救...。」
「母親。」，顧二老爺痛呼，緊緊握住老太君的手連聲安撫，「青哥兒乃是吉貴之人，他馳騁沙場揮灑千軍，此番定然能熬過，還請母親保重身子，請母親保重哪。」
素來率直耿硬的老太君哪裏能聽他的話，如今心裏滿滿都是重傷的長孫，只要能救她的孫子便是要了她的命也可。
見老太君神情激動緊緊盯着自己，未語心下的氣怒早已因老人家這份愛孫成痴的心消弭淡盡，此刻無奈的嘆了口氣，回握住老太君輕聲安撫道，「老太君不可心緒過於浮動，且先安靜下來，待您好些，我們再談。」，言罷不顧其他，自取了跟針扎入老太君耳後翳風穴。
見老太君睡過去，顧家眾人皆安下心，齊齊鬆了口氣。
未語垂目，輕輕將老太君的手放下，替她將被褥蓋好，側首看向顧家二老爺，「什麼事，二老爺請說與我聽，以免老太君醒了，未語無法應對。」
沉嘆一聲，顧家二老爺頜首，請了未語到偏廳奉茶。
先頭說了，顧家乃是百年勛貴大家，所謂勛貴，乃是對萬朝的天下有着建功立業汗馬功勞的貴族，與彷徿城那些養尊處優的清貴有着本質的區別。歷代平陽侯皆為武將，掌有兵權，乃是以生死性命向帝王諘與忠心，其一生的結局皆是戰死沙場，故而顧家在朝中享有萬千榮華亦是名正言順。
此時的平陽侯顧詹躍便是顧老太君的嫡親長子，膝下有兩子一女，世子顧崇青亦是顧家嫡長孫，次子顧崇蘭族中排四，獨女顧青鸞亦是顧家此輩里唯一的嫡出小姐。
顧崇青三歲便受封世子，乃是老平陽侯一手帶大，矯勇善戰睿智多謀揮灑千軍運兵如神，老太君對嫡長孫的疼愛程度簡直到了痴狂的地步，這一點從方才的情形便可看出。
未語垂目盯着茶盞中浮上浮下菊瓣，隨即淺淺抿了一口，清淡的面色瞧不出她什麼心思。
顧家二老爺見狀，煩憂的嘆了口氣，手指輕敲著椅背的扶手，緩慢沉重道，「青哥兒是世子，他受了重傷沉睡不醒實在是關乎我顧家局勢動蕩的重大之事，奈何....母親又因此事卧榻不起，哎...。」
低垂的眼瞼微動，未語心下連轉，老太君的病此時斷斷離不開她，可平陽侯世子的傷亦是燃在眉睫，若是她救了顧崇青，那日後顧家必然會一輩子念她大恩，可若是因她離去，老太君本便病重又憂思孫子撒手人寰的話，豈不是亦白費了功夫，何況她此時，無論如何也不會扔下老太君不管。
見她不表態，顧二老爺急的蹙眉，試探的詢問道，「未姑娘...。」
眸色連閃，未語抬目看他，淡漠而毫無商量的道，「世子身份尊貴，皇上必然派了宮中御醫為他查明毒素，短時日內不會出大事，老太君處此時離不開我。」
言語清明表態，她要留下救治老太君，不去彷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