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李善周聞言,趕忙道:「父親這是在氣頭上說的氣話,母親千萬別放在心上。二弟一向行事穩重,縱然一時被人迷了心竅,定也能迷途知返,母親不必過於擔心。」

「我瞧你父親說的倒也不是氣話。如今你是出息了,成了家、立了業,母親看在眼裏也甚是欣慰,若是將來承襲了爵位……」宣慈長公主自顧自地說着。

李善周越聽越不對,趕忙打斷道:「母親的話讓兒子惶恐至極,兒子不敢也從未肖想過世子之位。」

宣慈長公主問:「你當真沒想過?」

「從未想過!」李善周斬釘截鐵道。

宣慈長公主蹙了眉問:「外頭有流言說,是你攛掇著老鴇子上大理寺告狀……」

「這是哪個混蛋說的,兒子大可將他抓來當面對質!」當着宣慈長公主的面,李善周撲通跪下,舉手立誓道:「二弟與我是親兄弟,他當世子是應當應分的,若我曾做過半分傷害他名譽的事情,就讓我五雷轟頂,死無全屍;若我敢對他的世子之位有半分念想,就讓我不得好死!」

「你這孩子什麽時候養成這樣的急性子。」宣慈長公主見他不惜發毒誓表明心意,趕忙拉了他起來,道:「你將將娶了媳婦兒,還是新婚燕爾,怎能發這樣的毒誓。成天將死掛在嘴邊,你讓珺兒怎麽想。」

玉珺心中狠狠地呸了一聲,面上卻帶了急切,道:「大爺這也是急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外人這樣胡說八道,若是二弟當了真,可真要傷了兄弟情誼了。大爺昨日還同我說起過,兩個兄弟中,他與二弟更為親近,二弟這些年幫了他不少忙,他心中甚是感激,大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出傷害二弟的事情吶。」

「我曉得。」宣慈長公主勸慰道:「我方才的話並未說完,我初聽到那話時也是生氣至極,善周是我一手帶大的,他的為人我比誰都清楚。是以我喚了老鴇子來,問了個仔細。」

玉珺聽着心越發涼了,手在袖子中握成了拳頭,心中卻是替李善周大大地憤怒。口口聲聲說清楚李善周為人的人,卻逼着他當面發下毒誓不爭世子之位。分明已經從老鴇子口中探出真相,卻還要這樣百般試探,這算是什麽母親!

到底不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隔着一個肚皮,隔着好幾千里的親近,這些年,李善周到底是怎麽過來的。玉珺心裏嘆了口氣,越發心疼她的夫君。

李善周聞言,道:「老鴇子可曾說了是誰主使?」

「我叫你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宣慈長公主說着,將一封信交到了李善周的手上。

李善周略略掃了兩眼,臉色微變道:「二弟好生糊塗。」

玉珺趕忙接過那封信,仔細看完也是震撼不已。道是那老鴇子受誰攛掇,竟是李善遠囑咐的!為的就是保住柳萋萋的性命。他在信里一五一十地交代了,還留書道,為了柳萋萋甘願放棄定國公世子之位,讓定國公和長公主權當從未生過他。為了一個女人,可以這樣拋家舍業,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譽,這個李善遠,當真是讓她刮目相看。

事事果然是多變的,前一世她直到死,李善遠還是那位規規矩矩的世子呢,哪裏想到換了一世,他竟就做下這等驚世駭俗的事情來。玉珺一邊感慨著,一邊卻是無奈,所以長公主早就看過這封信,知道李善遠不願意當這世子,看李善均又是個繡花枕頭,又怕李善周生出異心,所以才逼着他表明心跡,逼着他發了毒誓,可這封信又與她和李善周何干?

不多時,長公主便解了她心中疑惑,長公主道:「你父親看過信後勃然大怒,已經派人出城追他們去了,眼下已經找到了他們的落腳之處。只是遠哥兒平日看着親和,骨子裏卻倔強得很,他說什麽都不肯回來,你父親一氣之下就將他們關在原地了。我左思右想,遠哥兒自小同你親厚,府里上下,唯有你的話他或許才能聽進去。你即刻就出城去勸他回來吧。」

長公主又對玉珺道:「聽說遠哥兒在和府里人對峙時受了些傷,旁人去我也不大放心,只能勞煩你也跟着善周跑一趟。若能勸回來自然最好,若是勸不回來,你綁也要替我把他綁回來。」

「那位柳姑娘當如何處理?」李善周又問。

宣慈長公主冷哼了一聲,咬牙切齒道:「全須全尾地帶回來,送回醉仙樓,沒我吩咐,誰都不能見她。」

李善周道了聲是。長公主握著玉珺的手道:「你剛進府,府里就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也真是難為你了。只願過了這個坎,咱們府里往後才能順風順水,再無苦難。」

「母親別太擔憂才是,保重身子要緊。」玉珺勸道。

二人告別了長公主,直到出了她的視線,玉珺才現頹然之勢,耷拉着腦袋道:「什麽好差事輪不到咱們,卻要讓咱們做這等棒打鴛鴦的事情,真有她的。」

李善周摸了摸她的腦袋,也嘆了口氣道:「這事交給誰都不合適,只能交給我。我和二哥一向感情深厚,他娶妻之後雖開府另過,私下裏卻多有往來。今日我若是能勸回他也就罷了,若是要強綁了他回來,只怕他會結結實實地恨上我……」這樣吃力不討好,又會傷了兄弟之間的情誼,果然是不適合李善均做。

玉珺道:「你也是無可奈何,他會明白的。」

二人回屋收拾了一番,長公主已然派了人過來請他們。

馬車一路疾馳出了城門,天也漸漸黑了。入了深山之後馬車的車速也漸漸慢了下來,道路崎嶇不平,玉珺在馬車裏顛簸得厲害,李善周瞧著面露苦色,索性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玉珺倚在他的身上,這才覺得好上一些。

不多時,馬車外的僕從揚聲道:「大爺,咱們到了。」

李善周掀開車帘子,將玉珺也抱下馬車。兩人站定一看,已經到了深山老林中,四周全是堪比人高的荒草,中間豎着一個破敗的小木屋。小木屋的四周全是壯丁把守着,天漸黑了,人手提着火把,明晃晃照得人眼睛疼。

衣着單薄的蘇氏就站在門前,身後站着幾個貼身的丫鬟、婆子並幾個壯丁。見了李善周和玉珺,蘇氏掐了帕子上來行禮,玉珺虛扶了一把,她哭着對李善周道:「二爺和那位柳姑娘就在裏面,我苦勸半日他們也不出來,大哥你好好同他說說……不論如何,先把手上的傷包紮了才是啊。」

玉珺見她臉上淚痕未乾,手心涼如冰塊,風一吹搖搖欲墜,也不知在風裏站了多久,只怕裏面的人沒事,她倒是要先倒下了。玉珺趕忙叫來了西竹,道:「你扶二奶奶去馬車上暖和片刻,馬車上有薑湯,你伺候二奶奶喝一點。」

蘇氏原本不肯,玉珺好言相勸了許久她才戀戀不捨地上了馬車。

李善周正了神色,清清嗓子在門外喚道:「二弟,是我。」

屋子裏突然哎喲了一聲,女音傳出來,滿是苦楚。玉珺心一跳,就聽李善遠在屋內焦急道:「小七,你怎麽了?」

李善周趕忙上前敲了敲門,道:「二弟,你快開門,我和你大嫂都來看你了。」

屋內一陣慌亂,不過片刻,李善遠已然開了門,見了李善周和玉珺眼睛一亮,道:「小七你別怕,玉太醫來了。」這一廂趕忙側身讓玉珺進屋,又道:「大嫂,你幫我看看小七,她到底是怎麽了。」

屋子裏陳設簡陋至極,地上隨意鋪着稻草,柳萋萋臉朝里背對着他們就躺在上面,一張破敗的桌子放着幾箇舊茶盞、一盞油燈,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玉珺看看李善遠,幾日前還是翩翩佳公子,逃亡三日之後,衣衫臟污,略顯狼狽,氣色灰敗,垂頭喪氣,可知這幾日他過得也並不好。或許是同家丁打鬥過,衣裳處破了幾道,並無大礙,只是手心處胡亂纏着一道白紗,有些地方的血跡已經凝固成暗紅色,有些地方卻還滲著血。

可見私奔也是個技術活,沒有一點基本野外生存的能力,私奔也是極為危險的事情。像李善遠這樣長年活在眾人呵護中的人私什麽奔,還沒過兩天呢就被人抓回去了。沒有一點自我保護能力,還帶人私奔,簡直是害人又害己。

玉珺想起自己的母親,不由得感嘆了幾句,按捺下眼裏的一絲不屑,她道:「二弟,你的傷口還在滲血,若是不及時處理,傷口惡化,發起高燒來可就麻煩了。」

「我不打緊,大嫂還是趕緊看看小七吧。她從昨日起就不大舒服,額頭上一直在冒汗。」李善遠引她到柳萋萋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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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的錦繡良緣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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