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周氏嘆口氣，並不接話。

一旁的周嬤嬤見管家娘子走了，也是大惱，回頭看周氏一眼，又想起周氏坐着月子，生氣不得，一時忍了氣，岔開話題，問蓮心道：「適才的小丫頭來跟你嘀咕什麽了？」

蓮心道：「說是新人要進門了，方姨娘氣不過，摔了幾個杯子，背地裏倒埋怨起夫人治不住老爺，真是可笑。」

周嬤嬤哼了一聲，「我們且冷眼看着，就不信那個方姨娘會突然安分起來，鬧也不鬧一下。」

見蓮心還待再說，周嬤嬤朝她使個眼色，過去跟周氏道：「夫人，月子裏也不宜太勞心，且安歇吧，待出了月子，有多少事做不得？這會子傷了神倒不好。」說完，服侍周氏喝了湯，扶她躺下，才走到一邊看楊凡兩兄妹。

蓮心也跟過去瞧，笑道：「嘖嘖，說是龍鳳胎，我看兩個長得一樣，愣是分不出哪個是少爺，哪個是小姐。想當初夫人有喜時，大家覺得肯定是男孩兒，做的小衣裳全是男孩兒的，不想這胎有男也有女，只是委屈了小姐，還得跟少爺一起穿男孩兒衣服。」

周嬤嬤聽得蓮心的話，不由得笑道：「可惜這兒的風俗，說是月子裏做不得針線，怕小孩子會長針眼，如今只得等出了月子才補做小姐的小衣裳了。」

周氏閉着眼聽她們說話，此時插嘴道：「小孩子家的衣裳，男女款式分得不是很明顯，也無大礙的。再說了，我倒喜歡看兩個孩子穿一樣的衣裳，長得一樣，再穿得一樣，看着趣致。」

楊凡聽了一堆話，正昏昏欲睡，忽然門口傳來一個男中音問道：「夫人可睡下了？」

蓮心聽得聲音，小聲嘀咕道：「安排好新人的事，老爺就露面了……」

話音剛落，就進來一個俊秀的青年男子，正是楊凡的父親楊宵。

楊宵進了房走近床邊，見周氏睜開眼，堆起笑臉道：「你且好好躺着，聽我說就是。也不是我要抬舉媚兒，只因媚兒是宋大人送的，我不給媚兒面子，也要給宋大人面子，所以才……夫人，你我夫妻一體，總要體諒我的難處……」

天啊，真是超級渣男啊！楊凡聽着男子的話，心下總算明白周氏為何會被氣得早產了。

楊宵頓一頓又道：「媚兒新來乍到的，見你坐月子，便不敢冒昧進來拜見，夫人若願意，自要叫她進來服侍你的。」

柳媚兒進門後，因周氏正在坐月子，一直未能給周氏敬茶，現下還不能算是姨娘。如今楊宵說這一番話，不過想讓柳媚兒進房敬茶，讓周氏正式承認了她。

周氏心頭惱怒，自然不接話。

周嬤嬤聽得楊宵的話，早明白他的來意，雖氣不過，到底也怕周氏出言頂撞了楊宵，導致夫妻關係破裂，於是接話道：「老爺，新人初進門，是不宜進來產房的，小心衝撞了少爺小姐。小孩兒家最見不得生客，若有什麽，老爺也心疼不是？一切事情且待夫人出了月子再論吧。」

楊宵見周氏臉有惱色，也不好再說什麽，訕笑了一下，走過去看兩個孩子。

周嬤嬤趁機過去給周氏掖被角，一邊悄悄道：「夫人正在坐月子，不必跟那起小人一般見識，氣壞自己不值當。且還要看顧少爺和小姐呢，別的都是小事。」

周氏深吸一口氣，到底恢復了一點理智，看向楊宵，揚聲問道：「兩個孩子的名字可有了？」

楊宵頓時拍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跟你說。」

周嬤嬤暗自撇撇嘴，是來了新人才忘了給孩子起名字吧？

楊宵轉向周氏，神色鄭重道：「兒子叫小思，女兒就叫小美。」

周氏怔了一下，脫口道：「這就是你想了許久才想出的名字？」語氣流露出不滿。

楊凡聽得「小美」兩個字，瞬間嚇了一跳。不要啊，我不要叫這麽俗氣的名字！老爹啊，你把小美換給小哥哥吧，讓我叫小思好了。

楊宵見周氏抱怨，卻道：「他們是難得的龍鳳胎，名字自當平凡一些才好。」

周氏聽得他這樣說，雖又抱怨了一下，卻也承認了兩個孩子的名字。

什麽？名字就這樣定下了？楊凡不由得急了，掙扎著睜開眼，哇哇大哭起來。

楊宵一聽見哭聲，卻興奮的搓手道：「看呀，孩子聽見自己有名字了，回應我呢！」

楊凡，現在是楊小美了，聞言哭得更大聲，直到徐嬤嬤把乳頭塞進她嘴裏，不得已才止住了哭聲。

龍鳳胎吃吃睡睡的過了大半個月，如今連翻個身也還不會，小美終日無聊，只能靠耳朵捕捉一些資訊。

這天一大早，周嬤嬤就出了府，晚間回來時興奮的對周氏道：「夫人，奴婢好歹得了一雙，待夫人出了月子就可以用了。」

什麽東西這麽神秘？小美很好奇，她吃力的張開嬰兒的小眼睛，勉強瞧出周嬤嬤掏出的東西是一雙半截的拖鞋……她們想搞啥呢？小美不解的繼續觀察著。

只見周嬤嬤獻寶似地舉著拖鞋，笑咪咪的道：「這個拖鞋也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做的，鞋面上鑲了一粒粒凸起的東西，聽說這些東西能按摩腳底的穴位，令人身子爽利，還能令身材恢復到未生孩子之前的程度。」

周氏接過拖鞋，摸了摸，很是滿意，笑道：「這些稀罕東西都是前朝的將軍夫人和宰相夫人研製出來的，只說制着好玩，方法也不傳出外面，至於材料，竟成一個謎了。」

周嬤嬤猜測道：「聽說這兩位夫人與前朝的皇后最是相厚，沒準兒有些材料是宮裏賜下的呢？」

「若是宮中賜下的，反倒有紀錄，也能查到出處。我說呀，沒準兒是她們自己研製的。」周氏語氣轉為懷念，淺笑道：「說起這兩位夫人，那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英才，可惜是女兒身。」

周嬤嬤回應道：「是呀，若是生為男兒，只怕不止這些小成就。」

周氏點點頭，「雖說如此，這兩位夫人卻仍為女子謀了不少權益。我太婆婆那會兒，哪裏能想到女子也能自由擇婿，還是這兩位夫人提出要讓女子自由擇婿，又上朝與皇上辯了半天，皇上辯不過她們，這才下了旨，說在父母監管下，准女子自由擇婿。」

「說起這個，也不知是好是壞，自打女子能自由擇婿後，在父母的陪同下，倒是能跟男子見個面，談個話，但說到自己擇的就一定比父母擇的好，卻不一定呢！多少富家小姐看中人家少年郎俊俏，也不顧人家窮苦，硬是擇了人家，結果呢？有多少是恩愛到頭的？」周嬤嬤看一眼周氏，話裏有話，「再有，我也不明白，將軍夫人和宰相夫人既能辯得皇上下旨讓女子自由擇婿，為何不乾脆再進一步，求皇上下旨，讓男子不得納妾呢？」

周氏幽幽嘆息道：「嬤嬤，這個你就不懂了，兩位夫人若真如此請求，就是得罪天下所有的男子，也得罪那些想當妾的女子了。彼時，男子容不得她們，一些女子也容不得她們。」

小美越聽越心驚，綜合前朝宰相夫人和將軍夫人的種種行為，不就是穿越女嗎？看來自己以後還得低調些，省得被人認出身分。

隔了幾天，楊宵進房跟周氏商議龍鳳胎滿月酒的事，照他的意思，是想大辦。

周氏也認為龍鳳胎吉祥，正想熱鬧一下，兩人難得意見一致，一時房內氣氛和諧起來。

待楊宵出去，周嬤嬤便撇嘴了，「老爺這是等著少爺和小姐滿月，趁席間眾人都在，好給那新來的姨娘正名吧？若不然，哪肯對夫人這般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