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趙三在雞西

第5章 趙三在雞西

12歲那年,因為酒鬼父親墜崖,趙大寶在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了祖父趙弘德留下的箱子。四個本子,三個是老牛皮的本子,扎紮實實的用油紙包着。剩下還有一個大厚本子的老筆記本,翻了翻似乎是趙弘德的日記。

趙大寶看書就頭疼,加上酒鬼老爹雖然沒事老是抽他。可到底是父子兩個相依為命,老頭子一死,趙大寶也沒心思去細看這些東西。等村裏的人幫襯著料理往了後事。趙大寶最先惦記的事兒,就是央求着老支書先給自己把名字給改了~

趙大寶這個諢名,許是老頭子喝醉了隨口起的。小趙對這個名字也很不滿意,主要是他的發小劉虎家裏養了個賴皮的菜狗子。就叫小寶~大寶小寶,聽着就和兄弟倆似的。在村裏小趙沒少因為這個名字被人取笑。

當然,劉虎日子過的也挺難的,這村子都是一家人。劉家坡~就趙家一戶是外來戶。後頭不知道拜什麼神仙的雜廟邊上住的孤老頭,算輩份是劉虎他三叔公,他就叫劉小寶。反正劉虎遛狗從他門口過,喊一聲狗就得挨揍。

但別管劉虎怎麼挨揍,小趙這頭都不得勁,等他老子死了剛過了頭七下了葬,小趙就憋著翻了半天的書把自己名字給改了。趙大寶聽着也不像個學名,他一說村裏老支書也沒啥意見。人家家裏沒大人了,叫啥不就自己做主了嘛~

就這麼着,趙大寶成了趙三寶。年紀小不懂事,翻的是本歷史書,寫的是鄭和下西洋的故事。小趙一看,這個人厲害啊?人家叫三寶,這三寶比大寶好像厲害。他一彆扭就把名字給改成了三寶。

後來小趙知道了鄭和的職業后挺後悔的,而且三寶感覺輩份比小寶又低了一點。

但等明白過來再要去改,人家老支書不樂意了。沒工夫搭理你這沒幾天就又要改名字的。就叫三寶了!

趙三寶也沒辦法,和人說的時候,只能讓人家喊他趙三,雖然聽着更是沒啥內涵了,可好歹比三寶要中聽。

趙三寶12歲沒了爹,好歹村裏比較厚道,專門拿了筆錢。算是照顧趙三寶,小地方也沒什麼福利院。只能是讓他吃百家飯,添個筷子添個碗的事兒。在哪家吃呢~哪家就畫個道,回頭村裏給貼補一點。

沒了大人管着趙三寶這個學習自然就見不得人了,讀到初中畢業,他一個是也考不上好學校,二一個是也沒人給他交學費,他爹一死,家裏就剩幾畝地了,村裏幫忙給租了。夠他吃穿的,交學費就別想了。到了這個地步,孩子一個人也沒有個手藝,眼看着就要混社會去了。老支書給幫了個忙,給他活動了活動送去當了兵。

按說他年紀是不夠的,可小地方,加上那個年頭戶籍管理沒這麼嚴格。私下裏改了改年紀,老支書的兒子又是大裁軍那年退伍回來的。還有些戰友關係在,就把趙三寶連着村裏另外一個小子一起給活動去當了兵。

跟趙三寶一起當兵的是他一鐵哥們兒,比他大三歲,學了幾年手藝沒學出來,也閑着了。村子就這麼大,同齡人不多都是男孩子容易往一塊湊。村裏一個趙三寶、一個養小寶的劉虎,還有就是一個這一起當兵的大個三個人最好。

這人叫劉元龍,人長的又高又壯。大夥都喊他大龍~小時候瞎玩鬧,三個人在後頭的雜廟裏頭磕頭拜過把子。劉元龍行大,劉虎行二,趙三寶行三。他這趙三的喊法也就更瓷實了。

上了綠皮火車,一路向北。到了哈市附近的軍營裏頭練了三個月,就給分配了單位。趙三寶和劉大龍也沒被分開,這倆人都沒什麼關係。能送進來當兵已經是村支書出了大力了。到分配的時候,一沒什麼背景,二也沒什麼突出的表現,結果就成了鐵道兵。

趙三寶和劉大龍這會兒都是傻小子,壓根不知道這鐵道兵是幹嘛的~去駐地的車上,趙三寶還和劉大龍嘀咕呢:「咱們這是鐵道游擊隊,我是劉洪,你是李正!」

劉大龍是挺憨厚的人,但這時候也挺不樂意的,電影他看過。劉洪那是鐵道游擊隊的隊長啊!拜把子他是大哥,憑什麼趙三當隊長?當下劉大龍就搖頭:「不行不行,我是劉洪,你來李正。你看,我們都姓劉。」

「還鐵道游擊隊?美的儂~我們這是去修鐵路嘞。阿拉回頭就給家裏寫信,阿拉哥哥認識人的,肯定要把阿拉調走的!」他們坐着一個大解放去駐地的,后鬥上還有好些其他人呢。這時候邊上一個白白凈凈的瘦高個聽見了趙三和劉大龍的話,撇著嘴就插了一句話。

聽這個口音,這是個魔都的城市兵。魔都那可是大城市,看這人的那個眼神和態度,顯然是很鄙視趙三和大龍倆個的。

趙三和劉大龍也沒搭理這魔都來的城市兵,後面車裏氣氛就有些尷尬。這一車也就十來個人,出去七八個和趙三他們一樣的鐵道兵,還有幾個是別的兵種的。

車子晃悠了半天,天擦黑的時候到了城裏。先去了人武部,然後就有人給趙三他們換車運到了城郊的一處駐地這兒。

趙三和劉大龍當兵的這個地,叫雞西。離著北韓很近~這地方趙三以前聽也沒聽過。此地原本是女真人的地盤,可到了這個時候,基本已經是漢人為主了。也有滿人和韓人,少數民族裏頭,韓人居多,還有極少數的少量蒙、回、錫伯、赫哲族人。

到了這地方,這七八個鐵道兵就傻了。他們的駐地就在一個河灣邊上,河灘上長滿了一人多高的野草垛。住的是一片的平房~房前頭亂糟糟的放着好些鋼軌,邊上還有堆煤的煤山。看着就跟個大工地似的~

不過東北物產豐富,當兵的怎麼也不會餓著。他們到這兒,先給分了班,然後班長帶着就去吃了第一頓飯。說是接風洗塵,吃的是當地特色的冷麵。大熱天的雖然是北方,白天也有二十七八度,這一碗冷麵下去,甜巴滋的還挺有新鮮感的!

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趙三和劉大龍也是年輕不知道厲害還都挺興奮的。第一天晚上都沒睡着~

但第二天起來,他們就知道什麼叫鐵道兵了。這個兵種,可能不算特別危險,但累絕對是數得着的。三天的功夫,那個魔都來城市兵就哭了有六回。後來不知道是鬧還是家裏真有關係,第四天的時候人家真就調走了。

劉大龍是身體壯,趙三卻是有些執拗,孤兒長大的再怎麼的骨子裏頭也有股子勁,怕被人瞧不起,咬着牙撐。扛鐵軌扛的他肩膀上是磨起泡了再把泡磨破。左邊爛了換右邊,好點了再換回去右邊也就差不多爛了。幾天的功夫,人都好像脫胎換骨了一般。

苦難是會磨礪人的,趙三他們從才來時候每天聊到半夜不睡覺,到沾著枕頭就著。從嫌東西吃不慣,到不管是什麼上來就瞬間搶了個精光。

所有人,眼看着就精悍了起來。這個變化,比那三個月的新兵訓練,還來的要改變人。

鐵道兵,那也是當兵的。軍隊的規矩還是有的,比如說這晚上就得站崗。開始幾天,老兵是照顧新人沒讓他們上,這習慣了陣子就開始給趙三他們安排崗了。

這一天白天修了一段老鐵路,晚上趙三和劉大龍一個崗。兩個人一人一把81杠,就在大院門這守着。院子就在鐵路邊上,院子外就是穆棱河。這是烏蘇里江左岸最大的支流。

穆棱是滿語,是馬和牧馬的意思。這一片不是冬天凍死人的時候,水草豐美,是古代渤海國人牧馬之所。

這院子看出去,正好就是穆棱河一角。白天幹活累了,兩個人怕打瞌睡被查崗的查到,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排遣瞌睡。

雖然是夏天,可東北的天氣到了晚上河邊小風一吹,也有些冷。這大白天幹了一天的重活,消耗大了吃的也多,而且人餓急了,這吃東西就匆忙。不管生冷硬的塞進嘴裏就嚼不細緻就往下咽。都說當兵的鋼牙鐵胃,可這是仗着年輕。年紀大些因為年輕時候落下老胃病的也有不少。

趙三還好,飯量本來不大。邊上的劉大龍就有些不行了,這一會兒的功夫,風一吹他吃的那一肚子東西就有些造反,肚子「咕嘟咕嘟」的響。

「不對頭,我這肚子疼。三兒你看着點,我去邊上解決下!」大龍捂著肚子感覺不太對勁。

趙三也沒當回事兒,能吃會拉還事兒啊~擺手道:「走遠點,去下風口啊!別飄過來熏着我了。」

「滾~」劉大龍罵了一句,把槍往邊上一靠,轉頭就走。雖然是站崗,槍是真傢伙,可子彈沒給他們上。

這地方雖然是邊疆,可其實很安定。站崗主要都是防著有人來偷鐵軌。院子就一點點大,喊一聲一幫人就出來了。拿着槍就是裝裝樣子的。其實這麼多年也沒人偷鐵軌,倒是有當兵的自己把鐵軌拉去賣了報損耗的。

劉大龍走了,趙三一個人看着門,他這會兒也才15歲,能來當兵是改的年紀。看着就小,見識不多膽子也不算大。這一會兒的功夫自己待着,風吹一冷,又沒人心裏就有些慌。腦子裏頭一亂,就想起他爹留下的那個箱子裏的書來了。

前兩天他當把那裏頭的書當小說這麼看的瞧過兩遍,還當故事一般的給劉大龍和劉虎說過。這會兒想起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來,不由的感覺就有些不對勁。好像那邊河邊的草叢裏頭,有什麼東西盯着他似的。

聽老兵們說,這一片可是有東邊虎和人熊的。雖然這是城市邊上,可附近挺荒涼的。這保不齊來個猛獸什麼的,手裏這槍沒子彈沒刺刀的不必個燒火棍好使啊~

趙三一緊張,開口就小聲喊:「龍哥~龍哥你在不?」

草叢裏頭突然一動,一個黑影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叫聲「嗷~」的一下短促而凄厲。直接就對着趙三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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