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幻境
「你來了。」
「我來了。」
這是一個小小的亭子,面朝湖泊,天空中,下着綿綿的細雨。
一個身穿白衣,面目清秀的年輕男子,端坐在亭子中,他手裏拿着一根魚竿。
「怎麼樣,喜歡嗎?」
他頭也不回的問著。
秋澤緩緩站了起來,抹去眼角殘留的淚痕。
「喜歡,也......不喜歡。」
「嗯,我知道,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誰也不想再嘗試一遍。」
秋澤挨着男子,坐了下來。
魚竿動了動,男子手一揚,一條鮮活的魚兒,便被他釣了起來,男子伸手抓住了魚,笑了笑,魚光華一閃,不見蹤影,男子把魚線又放回了水裏。
「你這樣做,有意義嗎?」
「沒有,但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兩千年了......我只記得生前最喜歡的,便是釣魚了。」
「你在這裏釣了兩千年的魚?」
男子苦笑一聲:「不然我還能做什麼?」
秋澤沉默了。
不多時,又是一條魚上鈎,再次化作光華。
「你可以不釣魚的,釣蝦吧。」
「釣蝦?不錯的主意。」
魚竿一揮,一隻大蝦上鈎了。
秋澤:「......」
「我叫言文,你呢?」
「秋澤。」
「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
言文點點頭,他似乎對釣魚失去了興趣,手輕輕揮了揮。
亭子不見了,湖泊不見了,魚竿,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間小小的木屋,微風吹過,木屋旁的竹林隨風搖晃起來,細碎的陽光,通過窗戶照進了屋子裏。
兩人坐在椅子上,中間隔着一張木桌。
言文拿起桌上的酒壺,給秋澤倒了杯酒。
「這酒名叫往昔。」
秋澤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味道怎麼樣?」
「說實話嗎?」
「嗯,說實話。」
「沒有味道。」
言文笑道:「你是個無趣的人。」
「那你呢?」秋澤反問:「窺探別人的內心,刺痛別人的心扉,難道,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嗎?而你,又是個有趣的人嗎?」
言文攤攤手:「無趣,但如果換作是你在這裏呆了兩千年,你也會情不自禁去看那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的。」
秋澤點了點頭:「如果是我,我也會那麼做的。」
「我太孤獨了。」
「為什麼選我?」
言文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因為你會動腦子。」
「哦?這算是一種考驗嗎?」
「算是吧。」
「呵,太倉促了吧?才考驗了兩天,我就完成了考驗?」
言文尷尬的笑了笑:「要是再考驗幾天,你們走了我怎麼辦?我等不到下次了。」
秋澤也笑了,他端起酒杯,一口把酒喝了下去,雖然沒有什麼味道。
言文道:「這些都是我變出來的,沒有實質,抱歉,我變不出真的來。」
「無妨。」
「你怎麼知道,我單單選中了你?」
秋澤笑道:「這兩天,我把深淵裏的一切都記在了腦中,我記得,地面上,是沒有葉子的......那首詩,是你作的嗎?」
「是的。」
「你文采很差。」
言文哈哈一笑:「可惜,我雖能變書,但卻變不出內容來,你要求一個兩千年前的人有文采,是不是太過分了?」
「是有點過分。」
「那首詩,的確是我作的,但不是我刻在樹上的,唔......讓我想想,哦,我想起來了,一千年前,有個叫白楚的傢伙闖了進來,他臨走前,把我的詩刻在了樹上,他說......是什麼機關暗號?我等了他一千年,可惜,他再也沒來了。」
「他出去后沒多久就死了。」
「哦?是嗎。」言文淡淡道:「原來是死了,我還以為他忘記了和我的約定,真是可惜了。」
「你們之間有什麼約定?」
「他答應我,會來把我救出去。」
秋澤點點頭:「所以,那六枚龍炎果是籌碼。」
「的確是籌碼。」
「剩下的六枚呢?」
「我吃了三枚,她......吃了三枚。」
秋澤站起身來,走到言文的面前,拱手道:「齊雲觀翎愁谷弟子秋澤,拜見前輩。」
言文擺擺手:「免了免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人了,你不要拘束,坐下吧。」
秋澤點頭,坐了回去:「她呢?」
言文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悲傷的表情來:「她......在那邊。」
「哦?你們沒在一起?可是古樹已經纏繞在一起了。」
「太短了,時間太短了,雖然外形纏繞在了一起,但還是無法融合。」
秋澤眉頭揚了起來:「你要我做什麼?」
言文笑了:「你是來找龍炎果的吧?如果是,那麼你的確要幫我做些事情。」
「嗯,我的確是為了龍炎果而來,但我不知,龍炎果到底有何功效。」
言文一愣:「什麼,你不知道龍炎果有何功效,那你何必來取龍炎果?」
「......是師父叫我來取的,他,也不知道龍炎果有何功效。」
言文想了想,道:「好吧,估計這世間,已經沒人知道龍炎果的功效了......你且聽好,用龍炎果煉成丹藥,能重塑肉身!」
秋澤大驚:「重塑肉身?」
「沒錯,重塑肉身,所以,我才把龍炎果交給了他,並且在這裏等了他一千年,可惜,他出去后再也沒有回來。」
「你現在,到底是人是鬼?」
「非人,也非鬼,你現在看到的,只不過是我的一縷殘魂罷了。」
秋澤皺起了眉頭:「難道你要我幫你重塑肉身?你知道的,我只是個初級弟子,或許不能幫到你。」
「肉身對我而言,已是無謂之事。」言文淡然一笑:「兩千年來,我一直想重生,想再活一次,但命運弄人......我已經堅持不下去了,過不了多久,我就會消散了,我自然知道你只是個初級弟子,我要你做的,不是幫我重塑肉身。」
秋澤望着言文,等待着他繼續往下說。
言文閉上了眼睛,良久,才重新睜開。
「你方才說,你是翎愁谷的弟子,你可知,翎愁谷是怎樣來的,又是誰取的名字嗎?」
「還望前輩指教。」
「好吧,讓我跟你說個故事吧,這個故事很長,很長,但不說給你聽,只怕日後,便沒人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