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訓話

有木大通做榜樣在先，有趙九等人慘死在眼前，餘下的十幾個小頭目本就是各懷心思，哪裡還會真的給陸萬鍾報什麼仇？

便有位黃臉漢子把臉一抹，跨步上前，撲通一聲，跌倒在木大通的身後，嗓門響亮，「張進願拜孫當家為帶頭大哥！」

他這動作利落，聲兒清楚，瞧得在場站著的人都是牙酸。

這姓張的倒是賊精，知道改朝換代，有了新寨主，趕緊隨在木大通身後，做第二個投誠的，定會在新主面前留下個不錯的印象！

存這般心思，頓時都跟機靈勁兒上來了似的，紛紛跪倒，異口同聲，「願拜孫當家為帶頭老大！」

滿廳里十幾位頭目，跪倒投誠的有十四個，餘下三人方才就湊在一起嘀咕著小話，這會兒旁人都跪著，就把他們顯出來了，瞧著坐虎皮交椅的那年輕煞神目光似三尺青鋒，那麼隨意地向他們一瞥，便覺寒入骨髓，登時有人便忍不住哆嗦著彎了腰身。

那三人沖著孫釵都彎身作揖，戰戰兢兢地道，「孫當家，那陸大當家原先作寨主時，作威作福，寨中無人不怕他，我們落草為寇也是被逼無奈，早就想脫身只是不敢叫陸大當家知道，如今陸萬鍾已死，我們三人對孫當家作寨主沒半分意見，只是想趁此機會脫離黑風寨，還請孫大家開恩……」

「我們願對天發誓，離了黑風寨之後，保證不向外界透露半點寨內之事，若有違反，天打五雷轟！」

「不知孫當家能否寬宏大量，免了那勞役拘押？實在不行，便是減些時日也行，改成半月一月？」

木大通轉頭見這三人，目光微閃，嘴唇微動，卻仍是沒說什麼。

孫釵瞧在眼內，唇角輕輕一勾，也不動聲色。

這三人大約還另外有什麼來頭，是木大通這種老滑頭都要顧忌的。

今日已大開殺戒，這三人又表面恭敬，孫釵也不想再殺人，便笑道，「人各有志，你們既不想留在我黑風寨，本寨主也不強求……這半年之期么，也是好商量的。」

她說得很是大度通情理，聽在旁人耳中卻忍不住的牙酸。

這也不知是哪裡來的煞星，說拿下寨子就拿下寨子，這一副全寨盡歸他手的模樣，讓死掉的陸萬鍾見了不知要吐多少老血。不過牙酸歸牙酸，眾人的面上都是一副心悅誠服模樣。

孫釵滿意地點點頭，抬手一揮，桌上便多了個瓷瓶。

「初次見面，兄弟們對本寨主都不甚了解，為防有什麼誤會，或是不大愉快的事發生……這裡有一瓶葯，除了木三當家已然吃過的，其餘人都依次上來吃一顆吧……」

她說得和氣，眉眼甚至還帶著笑，可眾人都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躥頂門。

怪不得木大通跟中了邪似的上竄下跳，為個不起眼的年輕小子賣力氣，原來是命門被人把著呢！

早就聽說江湖上有一種控制人的手段，就是喂人吃下特製的毒丸，旁人無法可解，須得按時服用毒丸主人給的解毒丸，否則就會毒發身亡。

陸萬鍾雖陰狠，卻還沒手段高到這個份上，難怪悄沒聲的就被弄死了呢！

雖心知那必不是什麼養生保健的好東西，可勢已如此，有虎皮交椅上的煞星盯著，廳中的人只得都依次上前，捏著鼻子生吞了藥丸，那藥丸微臭微腥，入腹便覺得有些翻騰，一個個心中只叫苦，便有什麼小心思也只能埋得更深了。

待只餘下要離開的三人時，他們仨還想裝做不懂，卻見孫釵沖他們咧唇一笑，嚇得他們仨乖乖地自動服下。

看到滿廳的頭目都老實了，孫釵對自己的成果表示還算滿意。

這就像是收購一家公司，先把刺頭的老總給開了，再把老總的鐵杆給炒了，餘下的這些人恩威並施，至於那想走的也不要緊，先把保密競業協議簽上幾年再說。

這種活兒，跟在總裁身邊的女保鏢，見得多了，閉著眼都會做。

收服了中層，孫釵這才把這些人都放出去。

這些小頭目，每個手下少說也有十來號人，雖山寨組織在孫釵看起來散漫得不成樣，但也還是各司其職的，孫釵命他們去將山寨所有人都召集到聚義廳外的練兵場上，若是之前這幹人還沒吃下她的獨門「毒丸」時，讓他們去召集手下人那就是讓他們組隊來刷孫釵這個怪，可現下一個個都不得不顧忌小命，又見識了孫釵那嚇人的武力值，原先那反抗的心思，是煙消雲散了。

甚至還有幾個，比如木大通和張進，以及那些早就看不慣趙九那幫人的，反而還有種隱隱的興奮和期待。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陸萬鍾倒了，換上新寨主，那他們這些原來被壓得翻不了身的，可不就要翻身了嗎？至於說風險，這富貴險中求，都做山賊了還怕什麼風險？

因此等全山寨的人都被拉到練兵場上，看到高台上長身負手而立的年輕人，想到頭頭吩咐過，這位剛剛殺掉了大當家二當家還有五當家，以及趙九他們那些平時在寨子里威風八面人人都要討好的狗腿子，一個個都覺得恍若做夢。

而一直都隱身沒露面的四當家金長發此時也帶著心腹露了頭。

看他和木大通兩人都狗腿地站在年輕人身後，眾人便明白，這四當家也早早地就投了誠。

也是啊，沒投誠的，如大二五當家，想必也見不著此時的太陽了。

「眾位兄弟們，我姓孫，江湖上人稱孫老大，日後就是這寨子的大當家，先前陸萬鍾心黑手辣，無惡不作，獨斷專行，給黑風寨抹了黑，又獨佔了那麼些金銀寶貝，兄弟們這些年，過得很苦啊！我知道，好多人都是懾於陸萬鐘的淫威，才不得不為他賣命，有些人也做了好多違心之事……」

孫釵身著家常衫子，長身而立，身沐朝陽，提氣發聲，能容納幾百人的練兵場上鴉雀無聲，無形中被這清亮而威嚴的聲音震懾住了。

好些山賊嘍羅都在心裡嘀咕：這新寨主看著斯文，那陸大當家真是他殺的？

不過也無所謂了，陸大當家父女平日看著他們這些低位的弟兄，都當成奴才下人一般連正眼都不帶瞧的，他們在寨子里那就是土皇帝，這年輕人奪了寨主之位，再壞也就是先前那樣罷了。反正一個寨子里總不能沒幹活的人吧。

「現在，身為新寨主，我宣布，過去之事，既往不咎，可打從現下起，再有誰濫殺無辜，欺凌婦孺，可休怪本寨主翻臉無情！」

聽著訓話的山賊們面面相覷。

這，這……他們是山賊啊！就連那正經的官兵，怕是還做不到這八個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