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當家

孫守業這個女兒，打從生下來起他就覺得跟旁人家的娃兒不一樣。

哭聲哄亮，手腳有勁兒，才幾個月的娃兒的眼神就跟已經能聽得懂大人在說什麼了似的。

等能走路說話了，從來都用不著丫環婆子看顧，人離得她近了還嫌棄，自己會吃飯穿衣梳洗，同年紀的小娃兒她瞧都懶得瞧，當然了若是同在一處的場合，自家這閨女那就是領頭的，無論是再熊的娃子，到了閨女面前就老實得跟小綿羊一般。

四歲時就知道要念書，請了個先生教了一年，那先生就辭館而去，他本以為是小女娃沒有長性，誰知她卻能將經書上的字全都記住，能寫會算了！那會兒他還感嘆為何她不是個男丁，不然他老孫家也算後繼有人。

學會了認字能自己看書之後，他這女兒每月的零花錢也不去買吃穿玩具，胭脂水粉更是沾也不沾，只買些偏門的書冊，還有各種藥材，這些舉動雖古怪，卻也不出大褶，因此也就隨她去了。

等後來他跟胡氏好上，元配本就體弱，多年求子，喝下多少古怪湯藥，壞了身子再生不得，知道外頭有胡氏更是雪上加霜，沒捱多久就去了。

因為胡氏的緣故，他這閨女之前就跟他不親近，等聽說他要明媒正娶迎胡氏進門，就找到他，當著他面一掌劈碎了張厚實的紅木八仙桌！那時他才知道，原來自家女兒不是一般的健壯，而是怪力如神！

可再怪力如神，她也只是一個小女子，想靠著力氣大就拿下整個黑風寨，不是異想天開是啥？

看著孫守業驚得眼似銅鈴，幾乎要拉住她不讓自己做傻事的模樣，孫釵微微一笑。

「爹，不是咱們兩人，是我一個人！」

她這個便宜爹為人平庸，大才幹沒有，也只有一點經商的小才，她要拿下黑風寨，他能藏好，不給拖後腿就不錯了。

孫守業還待再說，孫釵卻已是不耐煩多講，一把背起孫守業，邁開大步就往山頂上跑。

孫守業只覺得風聲呼呼，自己這個大女兒背著個人，還居然跑得如飛一般，他剛想張嘴，夜間冷風就灌了進來，他只好趕緊閉嘴，心裡忽憂忽喜時驚時懼，亂成一團麻，幸好從這半山的山洞到山頂也沒多遠，孫釵腳程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

山頂處是不到一畝的平地，平地上隨處散亂著巨石，另一面則是懸崖峭壁，先前那些病得快要不行的客商們，便是從這裡被扔下去的。

孫守業只想想就膽戰心驚，「釵，釵兒，你怎麼帶爹來這兒？」不會是心裡還記恨吧？

孫釵叮囑道，「等會兒寨子里亂起來，那些山匪估計會到處亂竄，其他的地方都不安全，估計只有這裡才不會有人來，爹你就尋個大石，藏在後頭，不說不動，估計就算偶然有人來，也發現不了你……等天亮我料理罷了寨子，再來接你！」

孫釵說罷就擲了一物過來，孫守業反射地接著，卻原來是件厚實的披風，不等他說點什麼，孫釵已然轉身而走，幾個縱躍，便不見了蹤影！

孫守業望望月明星稀的夜空，再捏一把手裡那厚實的披風，心裡不禁懷疑，這真是我閨女？親的？我是咋生出來的？

黑風寨有五位當家，為首的大當家陸萬鍾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使一柄大環刀，武力在這南屏山七個寨子里是最強悍的，孫釵想要收了黑風寨，陸萬鍾這個人肯定不能留著。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孫釵之前在各人的嘴裡已經把陸萬鍾這人的信息打聽（逼問）的差不多了。

此人住在寨子里最高的那處小樓里，二樓最當間兒的那個大屋。

陸萬鍾本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據說他爹活著的時候還官至兩省巡撫。不過陸萬鍾卻只是他爹的外室子，從小養到大，雖錦衣玉食，銀錢不缺，但倒底是無人管教，倒讓他跟著一幫道上的狐朋狗友學了些拳腳本事，正巧他倒是有把子力氣，捨得花銀子拜師學藝，數年下來，還真讓他練出了些名堂。不過他的好日子卻也不長，本來他出生時他爹就已經是四十多歲，等他十八九歲的時候，他爹都快七十的人了，還沉湎酒色，在愛妾玉榻上，興奮過度得了馬上風，嘎蹦一下死了。

親爹死了，這陸府可不就是嫡母一系的天下了？庶子和小妾們個個噤若寒蟬，作小伏低，只可惜先前老爺子在的時候他們也是蹦噠得歡，仇怨結下了哪能輕易地就了了？等老爺子頭七一過，庶子小妾們都被掃地出府，先前各種手段弄來的財物也得吐出了大半，有那特別張狂的小妾，就被「悲傷過度隨了老頭子去」了。

至於陸萬鍾這個外室子，陸府也沒放過，先前那些給他們母子吃用的宅院店鋪，都被收了回去，至於陸萬鍾，陸家族譜上都沒這麼個人，還想來冒認官親？自然要打出去！

陸萬鍾本來就無人教管，先前暗裡仗著他爹的勢那也是滿滿的衙內派頭，如今吃了這麼大的虧，哪裡忍得？可陸府勢大，他又動不得，於是只好蟄伏起來，暗自謀算。

沒過幾年便被他覷著時機，嫡母隨同嫡系二房回歸祖地，他聽了消息便糾結了一幫綠林亡命徒，在半路上設下埋伏，把嫡系二房的車隊盡數劫住，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他想起當初他親娘說過，若不是嫡母善妒，他們母子早就能進府過名正言順的好日子，便覺得該替父討個公道，於是凶性大發，一不作二不休，將所有人都殺了個乾淨。

殺了人，劫了財，陸萬鍾算是有了本錢，帶著聚來的一干人呼嘯而去，成了極有前途的山賊。

陸萬鍾二十多歲的時候曾經搶了個小地主家的閨女為妻，那女子懼怕憂思，在生產的時候一命嗚呼，只留了個女兒下來。後頭陸萬鍾也懶得再娶，反正他身為寨主，身邊也斷不了女人，只可惜這麼些年，再沒人懷上他的鐘，就只有那個獨苗女兒陸寶如。

陸萬鍾長得不差，年輕時也稱得上英俊，陸寶如親娘也是美人兒，可陸寶如卻是個異類。

一生下來就是個黑胖丑小妞，再加上早就沒了親娘，在土匪窩裡長大，更是學得粗魯不堪，比爺們還要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