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舊友還是新朋（下）

張獻忠教育孩子的模樣，特別像一個潑辣的老婦女，同時泛濫著父親獨有的疼愛在裏面。

張獻忠的胃口很好，能吃很多，吃的多拿的也多。他似乎總是吃不飽，似乎總是不滿足。

如饕餮一般，張獻忠的目光是會噴火的，但又不是噴火怪那種，有些暖暖的感覺。

「能吃就使勁吃，往死里吃！你可不知道這小豆芽菜剛被發現時有多麼的瘦小，簡直就像一條剛出生的小奶狗！」

崇禎皇帝的運氣實在太壞，自從他登基以來，各種災難輪番的上陣而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搞的大明朝昏昏沉沉的。

喋喋不休的張獻忠喂小奶狗一般喂著李定國，而這瘦弱的李定國倒是胃口也還真的可以，嗷嗷叫喚著。

一杯又一杯，李自成怎麼也停不下來了，而這張獻忠的思緒也永遠在遊離著，突然道出一句：『這天下，該換一換主人吶！』。這話說的李自成菊花一緊，差點把含在嘴裏的一口酒噴出來。

「咋的？你可不能有那種想法，雖然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可這殺頭的想法可真不能有！」

張獻忠道：「皇帝輪流做，為何俺就坐不得那龍椅！」

時間真是殺豬刀，同樣是同年出生的人，張獻忠卻看起來老很多，經過幾年的歷練愈發的散發出成年男子所擁有的魅力。

曾經單純的想法，在經過歲月的剝蝕和洗禮以後，已經蕩然無存，什麼家國天下，什麼為天下蒼生祈福，都不如手中這杯令他飄飄欲仙的甘露令他陶醉。

話說這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整個大明上下整一個亂字了得。且不說那首輔之爭就已是亂鬨哄一片，為了個人的利益得失可以殃及一片。

朝臣首輔，內閣六部尚且如此，又何況下面那些蝦兵蟹將。

時恰逢又遇到變態而又極端的天氣，餓死災民不計其數，當地縣府老爺又多是碌碌無為之輩。哪裏有什麼憂國憂民之情懷？

嫉惡如仇，實現自己夢想的同時順便把英雄給當了，張獻忠對於要改變命這事毫不含糊。

「你變了，變得不同了，你這個虛偽小人！」張獻忠的語氣帶着一絲火藥味，似乎毫不在乎自己的不恰當言論會帶來什麼可怕的後果。

「兄弟，你也變了！」李自成微微一笑道：「如今天下局勢，大傢伙都是能看的到的，究竟如何選擇相必也是各有考量，只是兄弟的口氣未免有些太過自大了吧！」

不服朝廷管的人那麼多，韃靼如此，女真人亦是如此，誰都想自立門戶，誰都想做自己的主人。不能因為多喝了幾杯，就開始飄飄欲仙起來，人呢！還需要腳踏實地一些好。

「李自成！你以為你還回你去嗎？」張獻忠的目光如炬，突然如一把利刃一般刺來。

「聽說你殺了你的結髮之妻，此事又當作何解釋？就因為她給你戴了一頂帽子？莫非也是一時的意氣用事？」

李自成突然愕然，又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良少年李自成愛好賭錢，愛好打鬥，生活一直過的很艱難，在這樣的情況下於是就難免會遇到一些衰事。比如被老闆辭退，臨時快遞員李自成本來有一份在驛站跑腿的工作，那工作就別提了，起的比馬早，睡的比馬晚，還不敢把馬給得罪了。簡直就是連馬都不如，再加上不懂如何為人處事，於是便和領導鬧了矛盾，本來這工作就不穩，這時候領導不換他李自成換誰呢！於是裁員的第一輪，李自成就被辭退了。

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沒有收入當然要去賭博了，並且賭場里的人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李自成最喜歡在裏面待着了。

沒錢，沒工作，又喜歡賭博。賭博輸了又沒有錢還，李自成做了一個非常腦殘的事情，把債主給干點了。幹掉債主以後，李自成很快就被丟進了大獄，也不知道是這小子嘴皮子溜，還是和對監獄管理員的胃口，兩個人聊的很投緣，於是就把李自成偷偷給放了。

有命案在身的李自成偷偷回到了家裏，又發現了一件令他惱羞成怒的事情，自己的老婆居然與別的男人滾床單。這怎麼能忍受，李自成於是二話不說，抄起殺豬刀，咔咔兩下，要了狗男女的命。

連續犯案的李自成，從此把節操當作為路人，從此漂泊於江湖。

張獻忠說李自成的頭髮是綠的，這深深的刺痛了李自成的心，雙拳緊握的李自成終於認清楚了，張獻忠和他並不是一路人。

「張獻忠，弟弟奉勸你低調一些，大風大浪容易受傷！」

張獻忠淡淡道：「多謝提醒，俺會注意的，只是…希望你將來你我之間不會有一場廝殺便好！」

「將來的事情，誰他娘的說的清楚，你我如今都已被列入為朝廷的反賊，能蹦躂一天是一天，哪裏還會有什麼將來！」

「朝廷派洪承疇來圍剿我們，能不能突破這王八羔子的圍剿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張獻忠道：「你我都是無名小卒，他洪承疇又怎麼會知道你李自成，更不可能知道有我張獻忠這麼一號人物！」

李自成到：「哥哥，你太過謙虛了，據我所知你所領的隊伍足足有六千大軍，否則王嘉胤又怎麼會收留你呢？莫非他王嘉胤真的是糧食多的吃不完了？」

「李自成，你偷摸著不也拉起了幾千人的大隊伍了嘛？你不會只是小孩子過家家鬧着玩吧？說你虛偽，實在是不過分啊！」

李自成和張獻忠皆是哈哈大笑，正大笑着，突然有一個童子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小少年生的面色白潤，走路的姿勢也頗有氣勢，並不像普通人家孩子。

「你這娃娃究竟是誰？怎麼如此沒有規矩？沒看見爺爺們正在這裏飲酒嗎？」

這小少年面不改色，抓起桌子上的菜就開始吃起來，完全不顧旁人。

「呦！你這娃娃倒是挺有意思，你究竟是誰啊？」

「哥哥，這不會是你和哪個野女人生的孩子吧，現在來找你來了！」

張獻忠呵斥道：「豈有此理！如此頑童，還不快快滾出去！」

「別呀！哥哥你不是喜歡收養乾兒子嘛！這送上門來的又為何不要呢？」

小少年，壓根就沒有理會李自成喝張獻忠在說什麼，大吃一頓后才悠然道：「俺叫白皓，這一頓算俺欠你們的！俺白皓上不欠天，下不欠地，你們的也不會欠！若不是因為實在太過飢餓，俺也不會白吃你們一頓！」

李自成聽完呵呵一樂，道：「你這娃娃倒是有點意思啊！」

白皓道：「俺沒爹沒娘，如今已不是小孩了，俺也是男人，大丈夫了！」

張獻忠一拍桌子，道：「有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