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舊友還是新朋（上）
張獻忠的冷漠令得李自成有些不舒服，但李自成還是沒有表現出來自己的不愉快。畢竟張獻忠是自己昔日的救命恩人，在恩人面前也只有表現的稍微的恭敬一些。
再一次相會，都早已不是當初的毛頭小子，各自都有了各自的遠大抱負和理想。
理想是狗屁，沒有理想的人狗屁都不是。所謂的抱負不過是對於現實生活不滿而產生的的一種錯誤的幻覺，總覺得自己的命運可以把握在自己手裏。
「喝一杯，不會介意吧？」李自成嘗試着，小心謹慎的問了這麼一句，對於那段不經意便匆匆流逝的時光似乎還有那麼一些不能釋懷。
兩人都還算年輕，都不滿三十歲，未來還有無限的可能和希望。
張獻忠這些年的變化很大，鬍子拉碴的，看起來和實際年齡很不符，雖然孩子都有好幾個，但幾個都是養子。
最小的一個不滿十歲。
簡直「壕無人性」啊！莫非張獻忠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居然養了一個不滿十歲的養子，他才二十六歲啊！其他幾個養子也都只有十一二歲，年齡都不大。
雖說年齡不是問題，問題是究竟是不是真愛！可十歲的少年懂什麼是真愛嗎？問題是，十歲能騎馬打仗嗎？
讓李自成很不理解的問題有很大，最大的不理解便是為啥張獻忠願意收留十歲的娃娃，卻對他李自成愛理不理。
張獻忠同意陪李自成喝兩杯，同時這也是這兩個昔日舊友的最後的酒約。
「獻寶兄弟！」
「俺再糾正一次，李自成你聽着！俺叫張獻忠，不是什麼張獻寶，你再這樣無理取鬧，俺的養子會怎麼看俺？你想過這些嘛？再叫俺張獻寶，你這酒也別喝了！」
孤兒收養愛好者張獻忠一路上看到美少年就收養，父愛大泛濫，且能不放過的就不放過。
神秘出現的張獻忠這幾年去了哪裏，又做了什麼事情，李自成很想知道關於張獻忠這些年的故事。
因為人嘛！總是有那麼一點獵奇心理的。
在李自成的死磨硬泡之下，張獻忠終於同意和李自成找一家酒館喝點小酒，吃點小肉…聊聊往後的人生，聊聊人生的價值…
羊肉當然是要孜然味的，牛肉最好是剛煮熟的，灑上一把精鹽。韭菜一定要多烤上幾串，這玩意吃了賊補，烤腰子也是李自成的最愛。在長年的與蒙古妹子的實戰操作中，李自成得出一個彌足珍貴的經驗：沒有吃過烤腰子的男人，在戰場上總是很吃虧。
雖然沒有雪花啤酒的那種冰涼，亦沒有茅台酒的那種渾厚，明明只是一杯普通的清酒下肚。張獻忠便已經覺得紅光滿面，酒能麻痹人的神經，讓一個思維邏輯正常的男人失去正確的判斷。
被人所迷惑和被酒所迷惑終究是不一樣的，長年在外的漂泊，使得人對於活着的定義在不同的時段有着不一樣的見解。富人的世界不需要窮人去理解，你所同情的狗或許比你活得還要滋潤。
「都是一條狗惹的禍！」
張獻忠的話有些像罵街，李自成卻沒有聽出什麼大的問題出來，只覺得狗有時總還是比人要有良心的。
「哥哥，弟弟俺是真心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一想起辣椒的味道，彷彿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一條狗的故事？」李自成往嘴裏塞了一塊羊肉，又喝了一杯酒。
「不錯！是一條狗！一條比人吃的還要好的狗！」
陝北自乾旱以來，不少農民賣兒賣女尚且無法過活，有那善盡天良的貪官不顧百姓的死活，暴斂天物…過着糜爛的生活。他們的業餘生活乏味到連山珍海味都吃膩了。
當張獻忠看到一條狗吃的都比自己還要好的那一刻開始以後，以往所構建的價值觀在瞬間就崩塌了。
人活着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張獻忠陷入了長久的思考之中。家中的老人在召喚着他回去，張獻忠丟下了巡捕的工作，回到了延安府。
「哥哥，丟下朝廷的工作，就不害怕嗎？」
張獻忠冷眼一笑，道：「你若害怕有性命之憂，便早些去投案，或許死的還不會很難看，俺張獻寶既然已經反了朝廷了，就斷然不會再回頭了！」
都是在江湖上打打殺殺出來的，誰又饒過誰，誰又怕過誰。
「若不是因為為了俺的那幾個義子的前程想，俺張獻忠早就遠走高飛逍遙自在去了，不過如今…嘿嘿，這天下是誰的誰他娘的又說的清楚呢！」
「皇太極那廝都敢自稱為金國大汗！憑啥俺就不能當一個王什麼的？」
「你說俺當一個王過分嗎？要是崇禎他識相，封俺一個西北王，俺也不用這麼費勁的和明朝廷作對！」
李自成喝的有些迷糊，聽張獻忠要當什麼王，嚇得趕緊就清醒過來了，道：「俺的好哥哥，這話可不能亂說，這可是殺頭的死罪！」
相比於張獻忠，李自成相對而言沒有張獻忠那麼豪放不羈，說話也更加委婉一點。
「哥哥呦！大帥王嘉胤都不敢稱什麼王，你這不是和大帥王嘉胤搶風頭嘛！」
「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張獻忠一抹嘴巴，道：「酒話當不得真啊！當俺沒有說！」
李自成聽張獻忠說話並不像是腦袋被燒壞的樣子，也不像是酒後吐真言，於是對現在的這個張獻忠開始害怕起來。
張獻忠已經鬼迷心竅，不再是一般二般之人，更不是以往那個單純，只想好好過日子的張獻寶。
張獻忠摸著不滿十歲的李定國的小腦袋，道：「爹爹給你打下一個天下，你覺得怎麼樣？」
李定國點了點頭，道：「爹爹，這天下有什麼好的呀！」
「男兒就該有大志向，有了天下，天下人就會敬你，怕你，誠服於你…那一刻，全天下的女人隨便你挑！」
「定國還小，定國不要女人！」李定國撅著嘴道：「定國喜歡好吃的，好玩的！」
聽完養子李定國的話，張獻忠臉色一變，道：「糊塗，玩物喪志，要不得！假如爹爹有一天戰死，爹爹希望你能完成爹爹的遺願！」
「男兒活着就該心懷天下！而非讀什麼破書，念什麼破經，天下文人個個都該殺，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