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餐刀與美少女

這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此時狂奔在街道上的宵酒只有這麼一個想法。

黑與白的世界，周圍的一切彷彿靜止了一般，行人、空中的飛鳥、甚至落葉、水滴也毫無例外。

寂靜無聲，除了他身後那宛如凶獸一般、灰色的透明生物們的咆哮。

宵酒繞過被人群佔據着的步行街，在馬路中的公交專用道上不停地奔跑着，期待着這條略顯空曠的車道可以讓他加速的跑起來，跑到這片黑白世界的邊界，結束這場可怕的逃亡。

但是，身後傳來的越來越大的咆哮聲以及不斷傳來的陰森到令人渾身發麻的冷氣，不由得讓宵酒感到絕望。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特么的見鬼了嗎？這商業街是什麼情況！啊？！

都說在面臨死亡的威脅時，人類將會爆發出其潛在的力量，做出一些不同尋常的事情。可是對於此時的宵酒，腦中除了一些類似於走馬燈一樣的人生回憶以外，便只有『崩潰』二字。

宵酒，一個普通的高中生，今年的秋天將會升入高三，迎接他『玫瑰色』的高中最後一年生活。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有些中二的宅男，打工回家的路上，做着同往常沒有任何區別的事情。

除了名字有些怪異，長相因為像了自家老媽而有些陰柔，上挑的桃花眼顯得略微有些輕浮以外，活脫脫的一個標準高中生，每天為了自己的學業以及零花錢而奔波著。

但是。為！什！么！

為什麼會碰見現在這樣的狀況啊！

宵酒不禁再一次的在內心中哭嚎起來。

等信號燈過馬路的時候，只覺得忽然一陣眩暈感襲來，再一次抬頭看的時候，他所待的這一條街驟然變成了黑白色。身邊的行人都停在了原地，一動不動。車子、鳥兒、哪怕是路邊不起眼的小螞蟻也都像是按了暫停鍵一樣。

還未等宵酒回過神去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見幾股青灰色的氣體突然從天而降，原本一團看不清是什麼形狀的東西，在地面上翻滾了幾圈后，就變成了現在追在他身後的怪物。

有的形似電影中的厲鬼，也有的像是不知道有幾隻頭的大蛇，還有一些密密麻麻分不清是老鼠還是蟲子，匍匐在地上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宵酒他不是沒有嘗試過與這些東西戰鬥，畢竟作為一個宅男，基本的幻想、腦補技能也是有的。特定的空間內出現了怪異的現象，而自己卻是與旁人與眾不同，這代表了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他的中二之魂還沒來得及附體，就看見這些形狀奇特的東西，毫無障礙的徑直穿過前方的建築物，他腦中所有關於『拯救世界』『做正義的夥伴』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

論靈異恐怖片中，仗着一腔熱血與這些超自然生物戰鬥的後果，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在強烈的求生本能的促使下，宵酒毫不猶豫轉過身，向著一個方向撒腿就跑。一邊跑着，一邊在心裏面問候着各路的神明，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的路，以及天邊那一處極其明顯的黑與蔚藍的交界口。

不要回頭！老子得活着回家！我還沒有在漫展上泡到過小姐姐！我不能死！

此時狂奔著的宵酒感覺，時間變得額外的漫長，平時就連走路都不會超過十五分鐘的距離，此刻在他眼裏像是過了數百年。

快了，就快到了。

宵酒抬頭看着已經越來越近的蔚藍色，心中不禁一陣放鬆，一種快要得救了的輕鬆感油然而生。

但是，就是這麼一刻的鬆懈，讓追在他身後的超自然生物逮到了機會。

一隻身體長而健壯的人形怪物就在此時猛地跳了起來，縱身撲向了宵酒，緊緊地拽住了他的小腿。沒有絲毫的防備，宵酒摔在了地上，本能的轉過身，蹬著自己的腿，妄圖從那個怪物手中將自己的腿拽出來。

掙扎與逃脫的過程，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順利，此刻抬頭無意間看到了那個怪物面孔的宵酒不禁感到有些脊背發麻，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是一張怎樣可怕的面孔！

分不清男女的面容，雜亂似枯草般的頭髮，巨大且空洞的眼眶中，好似蘊含着黑色的漩渦，時而有紅光閃過。扁而小的鼻子，粗略估計絕對不超過兩厘米。最『經典』的絕對是要屬那一張巨大且一直向外淌著綠色液體的裂口。綠色的不知名液體流在地上，冒着氣泡，發出一陣腐蝕的聲響。

宵酒瞪大了自己的雙眼，顧不得早已在自己胸膛內砰砰直跳飽受驚嚇的小心臟，也顧不得手掌摩擦在地上的劇痛，另一條沒被抓住的腿徑直的踹在了那個怪物的臉上。

「你他娘的，給老子鬆手啊！」

然而，宵酒的掙扎並沒有讓他逃脫，也沒有讓他現在的情況好轉。在九十度的脖子扭轉后，那個怪物很是不滿的對着宵酒嘶吼了一聲，腐臭的氣息瞬間充斥着宵酒的鼻腔，下意識的打了個噴嚏后，真正讓宵酒發瘋的事情出現了。

這個長得實在是非常富有恐怖片基調的怪物，對着宵酒裂開了自己的大嘴，笑了笑發出一陣怪異的叫聲，伸出了他長滿倒刺的絳紫色舌頭，從下至上舔了一口宵酒的腳踝。

沒錯，舔了一口！

感觸並不是很美妙，甚至說不但腳裸處有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宵酒的心中也是一陣火辣辣的痛。被一個不知性別、甚至不清楚物種的東西，舔了一口，還出血了！這並不是什麼很美妙的事情。

血，從宵酒的腳踝處流了下來。此刻無論是拽住宵酒的怪物，亦或是陸陸續續圍上來的奇形怪狀的生物，似乎都因為這鮮血，有些躁動開來。他們興奮地用着自己的腳亦或是前肢拍打着地面，像是在表示自己的喜悅。

還有一些體型較小的怪物甚至湊近了宵酒，按奈不住的開始撕咬着他身上的衣服。

絕望。

這一刻宵酒的腦內只有這麼兩個字。

撕咬他衣服時，那些怪物鋒利且冰冷的牙齒與他的皮膚摩擦產生的痛感，不禁讓他聯想到自己不久后的死相。

宛如白蟻分食大象一般，一口一口，從皮膚到血肉，再是骨頭···

越這麼想着，宵酒心中的恐懼以及絕望便是更甚幾分。

就要這樣死掉了嗎？就這樣玩兒完了嗎？

「不要啊！給老子滾開啊！！！！」雖然不清楚這樣喊著會有什麼效果，但是理智已經少許有些崩壞的宵酒也顧不上這麼多了。十七年的人生，十一年的求學生涯，十年的二次元閱歷，沒有任何一個人、一本教科書、一部動漫教他該如何面對現在這樣的狀況。

該期待有人來就我么？

不可能的吧···

心中這句嘲諷，還未說出口，一個清冷但卻夾雜着少許惱怒的少女的聲音，出現在他耳旁，「叫來叫去的吵死了，不想死的話就安靜點。」

宵酒愣住了，下意識的尋聲望去，面前建築的樓頂，一個纖細的身影，縱身一躍從樓上跳了下來。僅是眨眼間，那個少女便是出現在了他面前、那個抓住他不放手的怪物頭頂。

少女的腳尖輕點了一下那個怪物的頭，像是找到了一個穩定的着陸點，而後『噗』的一聲，一朵血花從少女的腳下炸開，染紅了他的眼，也染紅了少女腳上黑色的涼鞋。

對於宵酒來說，時間在此刻彷彿變得很慢，他與少女貼的很近，他看清了少女的穿着，以及她精緻的面容。一套白色的紗制連衣裙，脖頸上有一個成色極好的藍水晶項鏈，一頭墨發搭在身後，仔細聞起來還有着淡淡的薰衣草洗髮水的清香。

她先前應該是在吃飯。

宵酒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他看到了少女右手中緊緊握住的一柄餐刀。

他張了張嘴想問些什麼，可是話還未說出口，少女的左手便是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借力、像是跑酷一樣，把自己當成了一堵牆又或是障礙物，翻了過去。

下意識的，宵酒忽略了自己此時的狀況，回頭看向少女。

沒有因為腳下的高跟鞋以及身上的連衣裙影響自己的動作，少女靈敏的躲避著那些怪物瘋狂的攻擊，手中的餐刀像是蓋世奇兵一般，收割著那些怪物的生命。血，從那些先前被宵酒以為是鬼的不明生物的屍體中噴涌而出，灑落滿地但卻一滴都沒有濺到少女的衣裙上。

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地面上隱隱有些冰霜，自少女腳下蔓延開來。隨着冰霜的蔓延，少女手中揮舞著餐刀的動作便又是快了幾分。

面前的一切很奇特，很不科學，但卻很美。

不知為何，宵酒此時腦中竟然有這樣的想法，沒有任何的震驚，沒有任何的恐慌，就這樣盯着少女的身姿，宵酒感覺自己宛如置身在一場晚宴中的舞會裏，看着少女獨自一人，跳着那首屬於她的，死亡華爾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