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義子

第三十六章 義子

一時間在場的女人紛紛側目,對兩人的關係頗為好奇。甄逸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張婉芸也只是對柳憐兒這麼好,其他的小妾待遇也和僕役好不到哪去。

十年未曾見過的養母就在眼前,比起十年前分別時,她除了細細的抬頭紋之外,膚色更白凈、體態更自然、腳步更穩健。在大家族中,養尊處優的待遇,的確不是城郭賤民之家能比的。

看到養母身體健康,容貌迤邐,郭松很慶幸,也非常高興。當年雖然受到了羞辱,心裡很憋屈,可看到養母今天的狀態,這都是值得的,心裡的鬱結也一掃而空。

至於甄逸,殺父之仇是絕不會忘的。但現在已經是180年,根據歷史,甄逸會死於186年。那個時候郭松才二十一歲,養母也才四十齣頭。考慮到養母現如今的好日子,他可以選擇等甄逸老死。

養母見到他,露出欣慰的笑容。但現在這種環境,也不許他們母子相認,甚至不能表現出太多的情緒,只好以扇遮面,掩蓋自己的表情。

甄逸的座位就在郭松對面,郭松是師長,又是東道主和壽星,坐在最高位。甄逸社會地位最高,位次之。甄逸和郭松,以前從未面對面過。加上十年過去,當初那個瘦小的兒童,現在已經是健壯的小夥子,甄逸自然不可能認出他。

簡單的寒暄,互相介紹過後,便是賞景喝酒,吟詩作對的時候。眾人一番謙讓,想要把這個風頭讓給甄逸。

甄逸也是老油條了,當然清楚這些套路,便施施然的等著筆墨送過來。一路傳遞到甄逸手中,甄逸拿過紙筆,又推向郭松,笑著說:「今日夫子大壽,可先提筆。」

「然。」郭松可不會給他什麼面子,提筆便抄了白居易的《詠菊》:一夜新霜著瓦輕,芭蕉新折敗荷傾。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更清。

七言詩此時才剛剛開始萌芽,第一篇成熟的七言詩是曹丕的作品《燕歌行》,可曹丕要七年後才出生。郭松此文一出,自然技壓全場。

甄逸自知不敵,便也順勢不再提筆,誇讚道:「夫子才學果然了得,我兒在此讀書,可學有所成。」

甄逸開了口,其他人便也沒了心理負擔,紛紛開始誇讚起來。由於都自覺比不過,題詩的節目直接變成了賞析時間,眾人咬文嚼字,開始推敲這首詩的意境。

過了盞茶時間,郭松道:「諸位,山裡秋菊盛開,我們在此閑坐,實在枉費風景。這樣吧,我給學生出一道題目,請諸位家長帶著他們去遊玩體會,散會後交卷。」

「好!好!」眾人紛紛贊成,自己不行,可以讓兒子上嘛!便各自帶著自家小孩去逛了。

張婉芸以身體不適為由,留在學堂內,沒有隨甄逸去遊玩。郭松養母也順理成章留下來陪她。甄逸也沒有多說什麼,由著她去。

本來夫妻倆感情也不算太好,這十年裡,張婉芸也越發冷淡,尤其近兩年,甄逸去豫州汝南做上蔡令,夫妻倆一年到頭也就能見一兩次面。甄逸現在也不在乎,兩個兒子,四個女兒,傳宗接代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儘管在外人眼裡,自己嬌妻美妾,艷麗無比,可他已經厭了,還不如剛剛見到的另一人的妻子美麗動人。

母子相見,不由得相擁而泣,各自說起這十年來的酸甜苦辣,不勝感慨。

等到情緒稍稍平緩下來,養母抱怨道:「這十來年,你真是忍心一次都不去見娘。」

郭松嘆息道:「我不願打擾你,怕甄逸察覺到不妥。何況有婉芸照護著你,我可以放心。」

張婉芸的名字,知道的人少。因為女人出嫁之後,本名也就消去了,只有丈夫、父母等極少數人使用,對外都是冠夫姓的「夫人」。

以至於養母一下子居然沒聽明白,奇怪道:「婉芸是誰?」

張婉芸紅著臉說:「是我的閨名。」

「啊?」養母目瞪口呆,她當然很清楚自己兒子稱呼一個女人的閨名意味著什麼。這下她也就更加理解,為什麼自找到郭松之後,張婉芸就一直把甄逸拒之門外。

女人的心理是很古怪的,一旦有了情夫,對丈夫的感情也就消失無蹤,甚至不願意讓丈夫碰一下。但這也不妨礙她繼續對外、對內扮演好賢妻良母的角色,只是心與身體已經完全屬於另一個人。

張婉芸對郭松的感情,養母與她相處十年,自然是最了解的。可以說,若不是這個女人愛著自己的兒子,她是絕不會對自己如此優待的。正室和小妾的身份差別,那可是比人與畜生的差別還要大。主母不欺壓已經是千載難逢,以姐妹相待,那是聞所未聞的。

張婉芸有些惴惴不安,雖然說自己愛郭松的事情,養母是非常清楚的,可畢竟自己已經生兒育女,是配不上郭松這個年輕小伙的。「憐兒妹妹,我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的,還望成全。」

「沒事。」養母其實已經察覺到了,張婉芸每次來過學堂,總是眉飛色舞的幸福樣子,她哪裡看不出來?擔憂道:「不過你是有夫之婦,我兒又還年幼,如何能長久?」

張婉芸道:「何求天長地久?能有數年歡愉已然足夠。」

養母鬆了口氣,她隱隱有些擔心,怕張婉芸為了和郭松長相廝守,和甄逸離婚。雖然離婚改嫁不是什麼大事,可她還是非常希望郭松能娶一個雛兒。話已至此,她也沒什麼可說的了,起身道:「松兒這個年紀,正是氣血方剛的時候,你可不要虧了他。」

張婉芸道:「我們一月才見一面,哪裡會虧。」

「你們難得見面,我先出去透透氣,你們注意點動靜。」言畢,便離開了房間。聽到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和女人低沉的喘息,不由得紅了臉,「這個臭小子,真是長大了。」

在眾多家長中,甄逸是最先回來的。郭松和張婉芸正在下圍棋,雙方都一本正經,目不斜視,完全看不出什麼親密感,反倒是覺得很疏離。棋局已經接近尾聲,郭松佔據著優勢。

甄逸前來告辭,道:「某明日還需趕赴上蔡,今日就不叨擾夫子了。多謝夫子對犬子的教誨,內人平日來訪,若有不妥之處,也望夫子見諒。」

「尊夫人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並無不妥之處。」郭松落下子,殺死棋局,起身道:「甄大人一心為國,實乃大漢之福。」

「夫子謬讚了。」甄逸也謙虛了幾句,便叮囑兩個兒子要用心讀書,聽夫子的教誨。又留下一份禮物,客氣了一番,便帶著家眷離去。

十月底,陳易帶回來一個消息,趙老太太要見郭松。郭松便租了一輛馬車,帶上禮物,登門拜訪趙母。

趙忠的老宅,有三座高樓,約五層之高,佔地面積比甄氏還要大,裝飾的富麗堂皇。周邊良田數百畝,都是趙家的資財。一個宦官,能有這麼奢華的宅邸,可見貪污腐化之重。

進了門,饒是郭松這個現代人,也不由得驚嘆內部的奢華,他所能想到的漢代宮廷所能有的雕樑畫棟,一一俱在,絲毫不少。

陳易來過幾次,已經熟門熟路,給郭松介紹院子的情況,那些裝飾都有些什麼來頭和講究之類。

到大堂見得趙忠的母親,她已經六十多了,白髮蒼蒼,拄著一根烏木拐杖。「你就是西柏亭那個教書的夫子?」

郭松的名望,多少還是傳播了出來,冀州雖大,可提到西柏亭的教書先生,都知道是他。有這樣的身份,見這些上層人士也方便的多。道:「不過教小孩識字而已,讓老夫人見笑了。」

老夫人吩咐,「請先生上座。」

郭松就坐,正欲安排陳易,卻見他站到了老夫人的身邊。老夫人拉著他的手,慈祥道:「夫子,你的事情,老朽已經知曉了。老朽今日找你來,是為了商議一件事。」

「老夫人請講。」

老夫人道:「這個孩子來了我府上幾次,我很喜歡。前幾日我兒子回來,也讓他見過面。老朽想讓夫子割愛,將他留在老朽府上,作為義孫,為老朽養老送終。」

「這……」郭松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這事情!他派陳易來往於趙家,主要是藉助其討喜的臉,讓趙老太太收下禮物。可現在陳易居然要被收為義子?這件事他可是完全沒準備的,陳易也一直沒跟他商量過。他完全被蒙在鼓裡!

絕嗣的人收養義子,是常有的事。以漢末來說,最赫赫有名的,便是曹操的爺爺曹騰。他收養了一個孤兒曹嵩,死後由曹嵩繼承爵位和家業。曹嵩生了曹操這個亂世奸雄,待魏國建立,曹操、曹嵩、曹騰,均被封帝,曹騰也成為中國幾千年歷史上,唯一擁有官方承認的正統王朝皇帝稱號的人。

至於為什麼要收養義子,其實原因很簡單——養兒防老。

古代沒有養老制度,也沒有保險理賠,甚至沒有養老院。不管你多有權勢,多有錢財,一旦年老體衰,沒有繼承人,傾覆都在朝夕之間。養子雖然沒有血緣,可從宗法上,他就是「親生子」,是合法繼承人。自然,這個養子就有責任為養父養老送終,膝前盡孝。

這和現代人有了錢,去養老院、請保姆是完全不同的。古往今來,平民之家,只有「繼承人」,才會讓老人不必擔心「老來橫死」。縱然在法制健全的現代,養老院虐待老人的新聞也層出不窮,何況於封建時代?

趙忠兄弟二人都沒有子嗣,收一個養子,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可郭松知道,根據歷史的發展,十常侍都是被抄家滅族的!陳易一旦成為了趙忠的養子,清算的時候他就絕對跑不掉!

何況這次陳易完全瞞著他,也讓他相當憤怒,有一種被出賣的恥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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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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