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刺殺·三

第四十八章 刺殺·三

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怎麼會來了個侍衛?

他扶著院門喘息著,身上銀色盔甲隱隱閃過不和諧的紅光,紅光移動下墜,落到腳下,像是液體。

巫顏眉頭一皺,心想:莫非這侍衛是剛剛宮門口的那一位,沒想到他居然能遠遠的尋了來,何況他只有一個人,並沒有剛才領路小太監在身後,可自己已經換過衣飾,不應該發現什麼。巫顏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遠遠打量提防著。

那名男子扶著牆支起身子來,他看到了巫顏,伸出手朝巫顏揮了揮,吃力卻竭力開口說話。

陽光從他面孔上照耀過,他整個人都籠罩在明亮的光里,隔得不遠,可他聲音微弱,巫顏遲疑的站在原地看着,不知道是否該走過去。

*****

一杯茶水被人往桌上狠狠一擱,茶杯蓋震落在桌面上,「鐺」的一聲轉了好幾圈,在桌子邊沿處停了下來,茶杯里的水潑落桌面上,明顯是剛沏好的茶,水還散發着熱氣,在屋子裏飄散了。

「城,你為何事先沒有先稟報我?」將茶水擱在桌上的夏子晏站起身來,對着身邊的刀疤男子冷聲叱問。

「事發突然,不能不為。」

刀疤男子應答著,如常直視着夏子晏的眼睛,像是毫不驚訝、且無視夏子晏臉上的勃然怒氣,但他並未直視太久,也沒有沉默太久,很快他又平靜的繼續描述情況,「青墨昨天送早飯的時候,他們並沒有什麼異常,他們中的那個小孩子甚至還和青墨搭了幾句話。結果晚上就出了問題,我回府的時候,他們已不告而別。青墨當時在房裏睡覺,問他下午和晚上有什麼異常,他迷迷糊糊的什麼都說不上來;青硯不在自己房裏,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消息。當時夜又深、雨又大,青硯床上的被子是攤開的,像是人早已上床休息了,只是突然發生了什麼,讓他沒辦法再回床上去。」

茶水涼得很快,熱氣早就失去蹤跡,可人的心仍舊「咚咚咚」跳得極快,夏子晏打斷了城的話,似乎是想說什麼,但他在桌邊坐下來,深呼吸了好幾下,只是道,「你接着說。」

「我們以天山的名義收留他們、保護他們,又加上他們聽到過少主和謝侍郎的那番談話,才安了心留下。除非,有人告訴了他們一些情況,誤導了他們,不僅導致他們不再信任少主,還不告而別。」

夏子晏閉着眼睛聽着,「嗯」了一聲,示意城有話就繼續說下去。

「青硯青墨這兩個孩子沒有親人,自小跟着少主,絕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離開府邸,除非是出了意外。這意外就是,青硯被這些從溶水來的人給帶走了。他們帶走青硯,一定為了讓青硯帶他們入宮見皇帝、告御狀。青硯是少主身邊的人,宮門守衛那裏不會不認識他,有他領着一定好辦事。少主一夜未歸,這事耽擱不得,我只能先拿了個辦法,遞消息到宮裏去,讓宮裏我們的人提高些警惕,暗中注意這些人何時出現,並非不打算稟告少主。」

夏子晏緩緩睜開了眼睛,「你想的確實和我想的一樣,這些人是為了給他們自己以及溶水百姓洗脫罪名,才離家迢迢千里進京告御狀,此時貿然歸家不是明智之舉。既然之前曾被天山人收留安置過,肯定是因為建康城中並沒有他們能投靠的人,起碼是此時此刻未敢貿然投奔的人。他們離開這裏是因為絕望,進宮告御狀這條路已經被他們走成死路,親人被關押、同鄉眼看就要被軍隊鎮壓,恐怕他們滿心仇恨,御前喊冤變成脅迫皇帝。」

城聽完這話,吃了一驚,臉上猙獰的刀疤隨之一動,更顯得猙獰。夏子晏瞄他一眼,淡淡道,「是冤還是怨,是喊冤還是脅迫,你猜猜,結果會如何?」

見城擰著眉頭沉默,夏子晏想了想,又道:「你也知道青硯從小就跟了我,主僕情誼不淺,如果他不肯聽話,寧死都不肯帶這些人入宮呢?」

「少主是說青硯有危險?」

「不,至少在這層紙還沒有被捅破之前,至少在一切還能回頭之前,只要他們還沒見到皇帝,青硯就非常安全。城,你一定奇怪沒有青硯為他們帶路,他們怎麼還能見到皇帝吧。」

城點了點頭,夏子晏繼續道:「一切都有人在暗中推動,這幕後的人潛入我的私邸,接觸到被我保護的人,還能傳達給他們消息,挑撥攛掇他們,就是為了讓他們入宮,然後帶着他們入宮,去刺殺皇帝。」

夏子晏的面色一變,匆匆道:「城,他們不告而別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帶他們離開的人借的是我的名義。如果是這樣,那可真是最壞的情況。」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的凝重神情。

下一秒,夏子晏已經步履匆匆的走出屋子,「備馬,我要進宮。」

但是夏子晏前往府門的身體被城攔住了,「我認為,少主此刻不應前往宮中,倘若他們行刺,少主趕來救駕,豈不是讓所有人都認為,少主事先得到消息,或者更讓有心人認定,這是少主導演的一齣戲,藉此假行刺行護駕之名,討得聖上歡心?少主……」

「我知道你已經安排了什麼,為什麼至今還瞞着我,還不說出來?」

城眼神躲閃,卻架不住夏子晏逼近的質問,只能低聲道,「少主不能出面,不可出面,但是刺殺皇帝乃是大事,絕不能不出面,可這宮裏、這世上唯一能出面的人,只有……」

他話還沒說完,夏子晏臉色一沉,已經知道了刀疤男子的安排,「你要借天山的人做這件事?」

「天山的人遠離朝政,歷代做的無非是福佑之事,何況她們向來能體察天意,知曉天命,若是讓她們去出面提醒,皇帝不會懷疑。」

「你可知道你這是在打賭,賭上無辜的天山之人?」

沒有下雨的天氣,升起來后的太陽偶爾還藏入雲層中,沉悶炎熱又潮濕的空氣壓抑著人,卻無法掙脫。

刀疤男子沉默的眉目里是看不透的陰沉,聞言,他只是「呵呵」笑了兩聲,表情牽動了刀疤,彷彿疤痕在臉上蠕動起來,他帶着笑,緩緩道:「少主已經有了一個弱點,不能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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