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她為什麼不能死心塌地?

073 她為什麼不能死心塌地?

慶王微微皺起眉頭:「你這封信是從哪裏來的?」

阮茗說:「我在花園裏撿到了一隻受傷的金羽雁,是它帶在身上的。」

慶王的臉色微微沉下來:「帶我去看看那隻金羽雁。」

阮茗帶他去了王府里的鳥舍。金羽雁身上的傷口已經被處理過包紮好了,慶王讓人拆開包紮,那傷口是一處淺淺的撞傷,位置在金羽雁的下腹部處。

「這是被人從地面上用石塊打傷的。」慶王說,「你就沒有覺得奇怪,金羽雁這顯然是飛回來時剛剛受的傷,附近街坊都知道慶王府養鳥,一般不敢去亂動這裏飛過去的鳥兒,金羽雁又不是常見的野鳥。為什麼它偏偏就在這裏被人打傷,還正好落在了你的面前?」

阮茗一怔:「你是說,有人故意要讓我撿到這隻金羽雁,這封信也是假的?」

慶王點頭:「這隻金羽雁應該是之前就被打下來過,帶的信被換掉了。十有八九是太子府的人所為,目的就是挑撥我們的關係。」

阮茗看了看那張信紙:「可是這信紙上還留有銀礦礦石粉塵的手指印……」

「銀礦礦石不是只有西北才有。本王很早以前就說過,七皇孫和七皇孫妃就是可怕到這種程度,連這種細枝末節他們都能注意偽造出來。」

慶王深深地望着阮茗。

「王妃這是不相信本王?」

阮茗搖搖頭:「不……妾身自然不會因為這一點挑撥就懷疑殿下。」

慶王帶着一種探究的眼神:「王妃剛才帶着這封信來找本王,是一副來質問的樣子,本王很想知道,如果這封信上的內容是真的,王妃會怎麼做?」

阮茗低頭:「妾身不敢質問殿下,但如果是真的……妾身不能認同這種做法。」

慶王看着阮茗的目光隱約閃爍。

「那王妃是會勸告本王還是想辦法阻止本王?」

阮茗抬起頭來望着他:「妾身既然得蒙殿下青眼賞識,自然有勸誡殿下的責任。王府缺錢,妾身也會竭盡所能用其他方法增加進項,不會讓殿下非得走到這個地步。」

慶王嘆息了一聲。

「王妃有這份心自然是好的,但我們在這個位置上,總會有非得走到這個地步的一天,王妃很快就會明白,有很多事情都是我們身不由己。」

阮茗沒有說話,但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地顯示着她並不贊同。

慶王也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笑了一笑,拍拍阮茗。

「不過幸好有王妃在,本王以後還是要多多仰仗王妃的幫助,有王妃這麼個賢內助,本王身不由己的時候肯定要少得多。」

他讓阮茗先回去之後,在後面望着她的背影,等到她走得已經看不見了,才抬手做了個手勢。

一個中年男人走上前來,從身形和氣質上看,赫然像是以前鎮西王身邊的軍師宋季,五官底子也隱約有些相似。

「殿下?」

慶王仍然望着阮茗消失的地方。

「季嵩,你說本王還有什麼對她不夠好的地方?」

季嵩道:「殿下對王妃已經夠好了。」

確實,在世俗普遍觀念中,阮茗這麼一個年齡又大容貌又丑的女子,能得到慶王這樣的欣賞和愛重,那是上輩子積了不知道多少德。

慶王對她甚至不只是男人對女人的寵愛,還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麼,給了她價值和意義上的自我實現,這絕不是隨隨便便哪個男人能做得到的。

慶王彷彿很疑惑地喃喃道:「那她為什麼對本王仍然不能死心塌地?」

季嵩猶豫了一下才道:「王妃對殿下懷有知遇之恩,一定會盡全力幫助殿下的。」

「這個本王知道。」慶王語氣輕淡地說,「但只是知遇之恩而已,本王想要的,是她一整顆心都在本王身上,無論本王要做什麼,她都會義無反顧地追隨本王。」

季嵩露出為難的神色:「正因為王妃是個奇女子,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斷,她才有這樣的才華能力。倘若是那種毫無主見,只會不聞不問地盲從的庸俗女人,殿下當初也不會對她這麼青眼有加。」

慶王嘆氣:「你說的是沒錯,可本王費這麼大的心血培養人才,不是為了培養一個有朝一日會跟本王作對的人才。」

他手腕一轉,取出袖中的一把匕首,拔刃出鞘,隨手在指間把玩。

「本王能夠理解王妃,王妃畢竟經驗資歷太少,沒有經過腥風血雨的磨礪歷練,還停在這麼天真單純的階段,就像是一把沒開過刃的寶刀一樣,不夠鋒利和致命。但刀子雖然鈍了些,回過頭來捅向自己的時候,還是會把自己捅成重傷。」

他回頭看季嵩:「剛才王妃的態度你也看到了,要是她覺得本王的所作所為不對,她就不願意追隨本王,甚至有可能跟本王對着干。」

季嵩不做聲。他雖然不覺得阮茗會對慶王倒戈相向,但勸阻慶王確實是肯定的事情,至於如果勸阻不成的話,最後會發展成什麼樣,那就很難預料了。

慶王嘆了一口氣:「本王正因為她不是個普通女子而看中她,但現在卻又希望她會像一個普通女子那樣迷戀男人。大概是本王的魅力還不夠吧,沒能做到這一點,她對本王只有你說的知遇之恩,沒有男女之情。」

最能令一個女子猶如飛蛾撲火般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失去理智不顧一切,甚至放棄理念和原則的,就是感情。

可阮茗對他的感情並不是女人對男人的感情,所以她儘管願意盡全力幫助他,卻仍然守着自己的本心。

季嵩謹慎地道:「屬下覺得,到死心塌地程度的男女之情可遇不可求,勉強不來,但忠心卻相對容易培養。殿下可以慢慢讓王妃增長經驗閱歷,認識世間殘酷險惡,王妃自然就能理解殿下的做法,對殿下的忠心也會越來越穩固。」

慶王把匕首收回袖中,負手而立,目光悠悠地望着遠處。

「本王好好想想怎麼辦吧。」

……

臨近十二月的時候,謝淵渟離開京都去凌絕峰,一去就去了大半個月。但這次不是去休息放鬆的了。

九重門這幾年在江湖上的發展一直順風順水,除了武當中原等老牌大派以外,算得上中原第一大規模的門派。門內高手雲集,九部囊括武、器、商、產、醫、毒等各個領域,下面還收羅了不少小門派小幫會作為附庸,遠遠超過十年前最鼎盛的時候。

但最近中原江湖上又有一股勢力從南方滲透進來,對江湖格局漸漸造成了越來越大的影響,早已引起各方門派的注意。

從源頭來看,南境最強大的江湖勢力,只有已經退隱多年不曾出現的隱觀會。

隱觀會前兩年在中原蒼何嶺中建立的分會,也就是謝逸辰當上宗主的那個分會,已經被九重門剿滅。後來隱觀會總會雖然一直沒有明顯的動靜,但作為前鋒被派遣到中原來的分會整個被滅,總會怎麼可能不當一回事,遲早要有所反應。

分會是被九重門滅的,隱觀會出現在中原,不可能不找到九重門的頭上來。

其他江湖門派也對隱觀會憂心忡忡。因為隱觀會跟一般的江湖門派性質不一樣,十分強勢霸道,自己強大就不讓其他勢力強大。一百多年前最鼎盛的時候,為了高踞江湖霸主地位,不遺餘力打壓其他的門派,大半個江湖被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各門派自然不想重蹈一百多年前的覆轍,所以這次在九重門的號召之下,有數十個門派在凌絕峰聚首,商議該如何應對可能要重返中原的隱觀會。

謝淵渟這次去凌絕峰,就是主持這次會議的。

寧霏沒有去。一來謝淵渟一個人去就已經夠了,二來京都的形勢也十分緊張,她不敢離開,生怕她不在的時候出什麼變故。

建興帝因為慶王的崛起安心不少,靠着這心理因素,大半年來身體狀況倒是還算穩定。但每年天氣轉冷的時候,總會更加惡化,自從入冬以來,又漸漸開始出現因為病重而不能早朝的日子了。

慶王府最近還算安分,斗綉比賽這樣的表現機會,畢竟不是天天都有。

太子不是會投機鑽營的人,況且現在的奪嫡重點也不是該怎麼討建興帝的歡心,太子府要做的就只有謹慎再謹慎,等待慶王府露出來的破綻。

最近太子妃正在操心謝汝嫣的親事。謝汝嫣在去年年底就守完了前夫君尹仲博的三個月孝,太子妃估摸着她也不想立刻再嫁人,給了她大半年休息的時間。現在眼看着今年就要過去,謝汝嫣又要再長一歲,她就又開始上心了。

謝汝嫣雖然是二嫁,但作為太子府唯一的嫡出皇孫女,根本不愁嫁,京都大把大把的青年才俊等着她隨便挑。

太子妃給她看中了好幾個合適的人選,正在猶豫不決。

她自己比較中意的是楊家的公子楊昕,溫潤文雅才華橫溢,長得又俊美絕倫,門第上也般配。雖然楊昕曾經是謝明敏的駙馬,但跟謝汝嫣一個義絕一個喪夫,一樣都是二婚,誰也別嫌棄誰,嫁過去以後夫家不會對謝汝嫣有芥蒂。

還有幾家公子,有一部分是謝汝嫣沒有見過的,太子妃都一一約了看親。

因為之前的尹仲博是太子做主給挑的,挑得實在是太爛,所以太子和太子妃對謝汝嫣都十分愧疚,這次親事的選擇權交給謝汝嫣,必須謝汝嫣自己喜歡才行。

謝汝嫣性子比較和軟,不是那種很有主見的強勢女子,本來也沒有什麼心上人,無可無不可的。看了一輪親下來,沒啥感覺,最後就聽太子妃的建議,選了楊昕。

兩家開始準備議親。因為謝汝嫣之前沒怎麼跟楊昕打過交道,兩邊都是成過親的了,也沒什麼好矜持講究,太子妃便讓謝汝嫣在議親之前先跟楊昕多接觸接觸。

古代人當然不可能像白書夜那個時代的男女約會一樣,手牽手去軋馬路看電影逛公園酒店開房間,所謂的多接觸接觸,也就是在茶樓里喝個茶戲樓里看個戲。

年輕一輩見面,長輩不好插進去,但只有男女兩人又容易尷尬,寧霏正好認識楊昕,便成了中間那個調節緩和氣氛的女方同伴,陪着謝汝嫣一起去見楊昕。

第一次約在清音閣,就是京都最出名的戲樓之一,專門給高門貴族巨富人家聽戲的高檔地方。以前安國公府的寧露跟孫家看親的時候,寧霏來過這裏一次。

寧霏自從治好了楊昕的病以來,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見過楊昕了。楊昕的身體狀況很好,身材仍然保持在健康勻稱的狀態,因為經過了這麼長的恢復時間,容貌彷彿比以前還要俊美幾分,一張猶如鬼手天工精雕細琢而成的盛世美顏,讓天天看慣了謝淵渟美貌的寧霏都覺得驚艷。

謝汝嫣跟楊昕以前不過是點頭之交,寥寥見過幾次面而已,那時候楊昕的身體還沒有恢復,跟現在判若兩人,以致於她看到楊昕時感覺完全就是個陌生人。

不過聽戲跟現代的看電影一樣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戲唱起來的時候雙方有事可做,不至於全程面對面大眼瞪小眼無話可說。

而且楊昕算是很擅長交談的人,不是交際而是交談,他的那種交談方式十分巧妙,不會讓人感覺像是社交場合虛偽客套的聊天,更加自然舒服。再加上跟他相識的寧霏在中間,不會出現冷場或者尬聊。

但寧霏還是覺得他跟謝汝嫣之間完全不來電。謝汝嫣性子拘謹文靜,一言一行規規矩矩,而他又是個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翩翩公子,兩個內斂型的人湊在一起,雖然肯定能好好相處,但可以想像要是真成了一對的話,一定是夫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相互客氣相互敬重地過一輩子。說不上有什麼不好,就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當然,對於這個時代來說,能這樣過一輩子的,已經算是萬里挑一的模範恩愛夫妻,能給全國人民發狗糧的那種。

所以寧霏什麼也沒有表態,就看他們自己怎麼發展了。

今天上午清音閣有三場戲,一場戲聽完,戲台上的戲子們下去換裝,寧霏出去上凈房。

雅間裏面就剩下楊昕和謝汝嫣,謝汝嫣仍然還是拘謹得很,一直不敢跟楊昕目光對視,執着地盯着下面已經拉上幕布的戲台。

楊昕在心裏苦笑。

跟謝明敏義絕之後,他本來一點都不想再娶妻。儘管對於謝明敏的感情早就已經消失殆盡,但他傾盡所有執念去愛一個人的那幾年時間,彷彿耗盡了他所有的熱量,就像是熊熊火焰已經熄滅的冰冷余灰一般,再也燃燒不起來。

奈何家裏不可能讓他這麼任性地單身一輩子,這兩年來也一直在催婚,正好太子妃正在給蘭陽郡主說親事,楊夫人就替他做主應了下來。

謝汝嫣應該是個好姑娘,如果兩家已經談成,她也願意的話,他就娶了吧,反正對他來說,娶誰都沒有太大分別。

這時,雅間的門突然被轟地一下撞開了。

兩個衣着華貴的公子哥兒搖搖晃晃地進來,咧著嘴扯著大嗓門,臉色通紅,滿身都是酒氣,一看就是醉得厲害。

楊昕認出來,其中一人是阮家的公子阮傲。

阮家這一代的子孫大都不成器,這阮傲是不成器中的不成器。出身代代從文的書香門第,斗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壁老王偷生的。

阮家雖然是文人世家,但拿阮傲沒有辦法,見他還有幾分天生的蠻力,乾脆就送他去練武。

結果這一練武更加糟糕,阮傲的性子本來就暴躁衝動,有了武功之後變得更加好勇鬥狠,街上被人看一眼不爽了就能追着人打三條街。跟個腦袋裏面只有單細胞的破壞神一樣,隔三差五就要鬧出禍事亂子來,而且因為武功還相當不錯,殺傷力巨大,攔都攔不住。阮家這些年光為他一個人都不知道賠了多少錢貼了多少人情。

當年謝淵渟沒恢復的時候,佔着京都第一混世魔王的位置,現在這個位置已經讓出來,當仁不讓地傳給了阮傲。

楊昕一看阮傲這喝得爛醉的樣子,頓覺頭疼。平時正常狀態下的阮傲眾人看見了都要退避三舍,再加上喝醉酒,就像是往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火山口裏面埋了幾萬斤的火藥。

「去把清音閣里的下人叫過來,」楊昕低聲吩咐自己帶的書童,「越多越好。」

平日裏阮傲出門,身邊總會跟着阮家派給他的兩個高手侍衛,說是保護他的安全,但其實阮傲的安全根本不用保護,他不去危害別人的安全就已經是萬事大吉。

這兩個高手侍衛主要是用來在阮傲鬧事的時候制止他,不然以他那衝動好鬥的德性,天知道哪天就會捅出什麼不可收拾的簍子,阮家就是手眼通天都保不住他的小命。

但今天阮傲身邊沒有跟着這兩個侍衛,不知道是去了什麼地方。他身邊的那個同伴也喝得爛醉,一看就知道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蘭陽郡主,我們走吧。」

楊昕和謝汝嫣都站了起來,謝汝嫣很害怕地縮在她的丫鬟玉碟後面,打算從門口那兩人身邊繞出去。

那兩人乜斜著醉眼,目光一直盯在謝汝嫣的身上,在那裏醉醺醺地指指點點評頭論足。一見謝汝嫣起身要出去,阮傲突然臉色一沉,大步走了過來,嗓門比平時還要響幾分。

「喂,小玉蘭兒,見着爺兩位在這裏,還不麻溜兒地上來伺候,這是要去哪兒?」

阮傲長得人高馬大,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跟一堵牆似地往謝汝嫣面前一站,謝汝嫣嚇得臉色發白,往後連連倒退了好幾步。

楊昕眉頭一皺,迎上前去。

「阮公子認錯人了,這不是清音閣的花旦,是蘭陽郡主。」

「蘭陽……什麼玩意兒?」

阮傲像是在思索什麼艱難的問題,想不出來就不想了,把手一揮。

「小玉蘭兒也有個蘭字,反正都差不多,既然都是蘭,哪兒那麼多講究,還不快過來陪爺喝酒!」

他蒲扇那麼大的手揮過去,擋在謝汝嫣面前的丫鬟玉碟和楊昕的書童,就像是兩張輕飄飄的紙片一樣被他揮到了一邊,砰砰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謝汝嫣已經退到牆角,無處可躲,被他嚇得眼裏淚花都冒了出來:「阮公子……我……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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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寵:黑萌嫡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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