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擁回家(4)

劉偉明曾經對麗娜講，他們老了要開車週遊世界的名山大川，包括峨嵋山，如果他在這兒，他一定會非常高興，人與自然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切城市的喧嘩和**在流水淙淙的大山裏，不復存在。但劉偉明和麗娜永遠不能完成這一生命路程。一串笑聲從左邊山坡傳來，被這一陣笑聲吸引，麗娜尋聲來到一片草坪，在一人群中，六七個身穿時髦運動衫的留學生正隨着手提「重磅」大號錄音機Boombox跳搖滾舞，一群身着時裝眼睛大睜的中學生跟着他們跳，還不時的跟着發出一聲聲哨子，看着他們，麗娜想到感恩節的第二天她去到劉偉民和他「女友」呆了一晚的位於波士頓唐人街的珠海酒樓，吧枱的調酒員告訴麗娜劉偉明和那嬌小的中國女孩是天生的一對。「嬌小女孩不就比我小兩歲!」「那女孩，簡直是天女下凡，著的是緊緊的白紅兩色牛皮小上衣和超短裙，鮮艷妖媚，又超前，那美臉比過荷里活影星小甜甜Silverstone！倆人一晚上都拉着手。——哦，那些閃光的鑽石，我現在眼還睜不開。」「打那小女人！」麗娜的同事朋友聖蒂告訴麗娜，「女人怕打，斷她幾根骨頭!讓她知道偷別人男人的滋味！」聖蒂的丈夫曾在聖蒂懷小孩時對聖蒂不忠，聖蒂從來以牙還牙,一頓威脅利誘,那女人就「失蹤"了。「人不能保護自己的家，還能保護誰？」還不止於此。麗娜心上明白,自己結婚後，也不是無可指責的。麗娜的記憶中常出現燈火通明的曼哈頓海灣。海上飛機起降,麗娜身置鮮花簇擁的酒店，白色的餐桌上放着銀色的餐具和法國大蝦，與麗娜用餐的是財才橫溢的年僅四十的公司大老闆:他暗中送了麗娜三個月的鮮花。麗娜那天下班后，上了老闆的大平治車600型被帶到曼哈頓這家最豪華的酒店,她不是昨天才出生的，老闆從來就有喜歡女孩子的名聲:麗娜滿心好奇。「喜歡這裏？」老闆笑着說，一邊夾下一塊龍蝦肉，放進麗娜的盤裏。「喜歡。」「你可以天天這樣生活。如果您願意,從此不用工作。」這時侍者送來一大捧玫瑰，花里深埋一小信封。「It'sforyou.(這是給您的。)」侍者畢恭畢敬地說，老闆手輕輕一揮，侍者無聲退下,老闆修長的手指上大鑽石閃閃發光。「打開信封。」他柔聲說道，兩眼脈脈含情。麗娜從玫瑰花叢中拿起香氣四溢的信封，感覺沉甸甸的，打開信封,是一把鑰匙。「我在酒店有一房間,」他意味深長地看着麗娜,"如果喜歡,那就是您的。"轟的一聲，麗娜的頭炸了，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那些花不是天天告訴她這一點嗎?可是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就喜歡他送的這些花，喜歡他給予她的注意，他的眼神,他的自信，她還夢想過他一定在床上會使女人萬分幸福。誰說女人不愛性呢?那劉偉明呢?劉偉明與那「小美人」在一起時,也許有過同樣的思想?那女人怎麼變成了小美人?她也有三十三歲了，也許是男人將她變美的?也許是男人的錢財將她變美的?嫁兩次闊佬，分兩次財產，又來找二十歲的初戀，哼!沒門兒!麗娜謊稱去洗手間沒再回去——她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也因為此,她的心上總留下那麼一點遺憾，她也說不清楚為了什麼。第二天，花，沒有再在她的辦公桌上出現，眼神也離去了。後來劉偉民與前女友約會。「大家鼓掌！大家鼓掌！」有人大聲歡快地喊道。人群開始鼓掌，舞蹈也越來越熱烈。麗娜80年代初上大學時讀書太努力，沒機會跳舞；去美國讀研究生后，為獲得獎學金爭當前三名，也不敢去跳舞；工作后又是出差，也沒時間；今天想跳舞，又沒舞伴，於是回到剛才所在那塊石頭上，坐下來。腳邊的青草在風中舞動，三天來，麗娜在山上遇到許多上山燒香拜佛的人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城裏人，鄉下人，許多人手腕上都攜有隨聲聽，聽國際新聞，聽美國流行歌曲，麗娜不止十次聽到席捲中國的鐵達尼號的電影插曲「心無止境」，成千上萬的旅遊者觀光者把大山的前前後後，灑滿歡聲笑語。麗娜也注意到老人多數走曲曲彎彎的小路，觀看路邊花草樹木；而年輕人則坐電纜，一天就打來回。中國真的變了，山裏有許多胸前晃蕩著傻瓜相機的美國人，他們在逐漸認同中國的文化，但永不妥協，同時又隨遇而安，這是美國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