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冊封龐后皇子戌邊關 八年遠征回宮立太子

第七章 冊封龐后皇子戌邊關 八年遠征回宮立太子

龐妃將玉鐲交於皇上,稟告龐皇后自殺身亡。

聞聽龐皇后先是飲鴆,后是自刎,死狀慘烈,皇上雙手捂面,盡顯凄然之態,良久不語。

「皇上,妹妹她冤枉啊,」龐妃大慟:「請皇上允我徹查後宮,一定要找出始作俑者,洗清妹妹的冤屈。」

皇上點頭。

四日之內,真相大白,原是集粹宮宮女翠枝,皇後娘娘的貼身侍女,偷了娘娘的首飾出宮變賣,被娘娘發現,為免責罰,先行陷害娘娘。

皇上硃筆御批:凌遲處死。

龐氏綺雲,沉冤得雪,恢復封號。

守靈七日,出殯之時,白幡遍野,孝服逾萬,浩浩殤殤,普天同哀,備加榮寵,其規格竟等同於當年太后殯天。

龐妃神色沉痛,眼淚一直就沒有停過。

妹妹,你的苦心,姐姐明白,要說你畏罪自殺,姐姐實難做到,人之已死,情何以堪?姐姐已害你一次,殺你一次,如何還下得了手在你死後還踩上一腳?

姐姐實在是愧對於你,事情雖是姐姐一手策劃,但你待翠枝不薄,她賣主求榮,罪責難逃,姐姐替你懲處了她。

綺雲,你安息了吧,生前姐姐委屈了你,死後姐姐要讓你極盡殊榮。

姐姐答應你,一定照料好龐家,照顧好浩兒。

文舉在皇后陵前先是冷笑不止,后是狂笑不已,形如痴怪,狀似瘋癲。

姨娘,你身後竟比生前更多榮寵,這真是你想要的嗎?

我娘好計謀,一石三鳥,既滅了翠枝的口,又向父皇展示了她的姐妹情深,順便還恢復了你的名譽,你放心,用不了多久,她就可入主東宮,她也一定會完成你未了的心愿,保龐家世代榮華。

可是,你值得嗎?你看看她,還在人前裝腔作勢,你再看看你的父兄,一個個虛情假意,你值得嗎?

你到底還是不如她,不如她狠!不如她毒!

文舉斜眼掃向龐妃,龐妃面容木然地望着文舉,兒子的眼光是那樣的痛心疾首、深惡痛絕,她終於意識到,這一戰,她慘敗,徹徹底底地輸掉了妹妹,也徹徹底底地輸掉了兒子。

文舉眼前一黑,往地下一栽,昏了過去。

自此一病不起,昏昏沉沉,迷迷登登,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個月。

等他醒轉過來,桃花已經開敗,枝頭盡綻新綠。

皇家祭祀已過。

他喚太監:「速去歸真寺附近探查,找一名八歲的小女孩,閨名風清揚。」

翌日,太監回報,查無此人。

再找。

幾日後,太監再回報,遍尋百里,俱無此人。

文舉握緊佛珠,眉頭凜冽:「飯桶,拖出去,砍了!」

窗欞外,龐妃正好經過,聞言心中一顫舉兒以前不是這樣的,他為何變得這般,這般——殘——暴!

郁秀宮內,皇上剛剛退朝,龐妃沏上一壺上好的龍井。

「皇上,大皇子求見。」

「宣。」

龐妃納悶,舉兒來幹什麼?

「父皇,兒臣聽聞蒙古兵侵犯邊境,擾我百姓,父皇已派杜少侯杜可為出征,兒臣想請求父皇,准許兒子隨同出征。」

皇上頗感驚詫:「你才十四歲啊——」似並無應允之意。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兒臣身為皇子,更應身先士卒。」

皇上猶豫。

「請父皇應允孩兒。」文舉苦求皇上,眼光卻投向龐妃。

他在搬救兵,怪不得要趁皇上到郁秀宮來、龐妃在場的時候求見,舉兒長大了,會耍心計了,龐妃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眼看破。當下心想,平息邊境戰火,對文舉來說將會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能掙得戰功,可保文舉地位在眾皇子中再無人能及,更何況戎馬生涯,對他也是一種歷練。於是,龐妃開口勸皇上:「讓他去吧,這孩子向來對兵法感興趣,就是沒有實踐的機會。就讓他代您御駕親征,以他皇長子的身份,定能鼓舞軍心、民心,所向披靡啊。」

皇上略一思忖,准了。

文舉臉上看不出興奮,正準備退下。

只聽見皇上語氣歡愉地說:「舉兒,你先別走。你娘就要過生日了,可有準備什麼禮物送給她?」

文舉面無表情地回答:「兒臣準備將儘快平息邊關戰火做為禮物送給母妃,希望她過一個沒有爭鬥的生日,讓百姓也恩澤她的福蔭。」

龐妃由衷地笑了,儘管她知道兒子說的是假話,但她還是從心底里感到高興,因為兒子學乖了,懂得保護自己了,也學會了如何利用別人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還學會了隱忍,明明討厭她這個做娘的,表面上卻裝做什麼事也沒有,說出來的話也滴水不漏,叫人聽着舒坦。

她很滿意兒子今天的行為和表現,將來他會是太子,甚至會是皇帝,他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愈是讓人無法琢磨,就愈是符合為君之道。

皇上呵呵大笑,親昵地拍拍兒子的肩膀:「不錯,不錯,至忠至孝。父皇也有一件禮物送給你的母妃,」他神神秘秘地一揚手,太監端上一錦盒,裏面赫然擺放着——鳳璽——皇上正色道:「傳朕旨意,即日起,冊封龐氏綺蘿為皇后,下月初八舉行冊封儀式。」

龐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切就這樣不可思議地降臨了。

入夜,郁秀宮靜悄悄的,昏黃的燭光下,文舉正在清點隨身物品,明天他就要替父出征。

龐妃悄無聲息地走進來,默默地看着兒子忙碌的身影。

文舉知道她進來了,並沒有搭理她。

「明天就要走了,沒有什麼話要對娘說嗎?」龐妃幽幽地問。

手停住,背影呆了一下,轉過來,低頭道:「恭賀母后!」

「你有多久沒有叫過我娘了?」龐妃幽怨地說:「母后也好,母妃也罷,都不是我真正想聽的。」

龐妃垂下眼帘,坐在床邊,輕聲問:「你是真心恭賀娘嗎?」

文舉無言。

「你很討厭我,是不是?」龐妃嘴角掠過一絲苦笑:「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你甚至不希望是我的兒子吧?」

「母后多心了。」

「你可能覺得娘虛偽,齷齪,狡詐,甚至狠毒,可是,娘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龐妃說到動情之處,眼裏浮起一層霧花:「舉兒,你變了,變得冷酷無情,不知道娘是應該為你感到高興,還是應該為此感到悲哀。」

「母后,時候不早了,請早些歇息吧。」嘴裏雖然說着體貼的話,語氣卻依然是沒有任何感情攙雜。

這是在向我下逐客令了,她悲傷地想,我們母子竟變成了現在這樣?龐妃失神地走到門口,忽又回頭:「娘知道,你是為了躲開娘才要求去遠征,娘,其實是捨不得你去的,也有的是辦法可以留住你,但是,好男兒志在四方,娘預祝你旗開得勝,凱旋而歸。只要你平安歸來,就是給娘的最好的禮物。」

背影沉默,在搖曳的燭光中忽暗忽明。

自冷宮龐皇后黯然辭世后,母子兩人對所有的真相心照不宣,彼此之間都是不咸不淡。

龐妃在兒子面前再也無法理直氣壯,她知道作為母親的形象已在兒子的心目中轟然倒塌,文舉對她的不屑和怨恨常常刺疼她的心,多少次,她還想像以前一樣親昵兒子,可是文舉冷峻戒備的目光每每拒她於千里之外,讓她望而卻步。他可以排斥她,但她卻無法做到不去愛他,不為他着想,因為他是她十月懷胎,並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是她的骨血,她所做的一切,全然都是為了他。

文舉好象是從那一天才真正看透他的母親,這個與他血肉相連的女人,竟然用愛他的名義陷害自己的妹妹,殘害無辜的人。別人是用怎樣的一種方式長大,他無從知曉,可他卻是,親眼目睹了姨娘的死,親耳聽見難以置信的真相,在那樣殘忍和冷酷的一幕中驟然覺醒。在文舉的心目中,愛應該是個多麼溫馨的字眼,可是展現在他面前的,卻充滿了血腥、無奈和無限悲涼。姨娘一心赴死,在宮中他再無知音,連親生的母親都是這樣,這世上還有誰人可以相信?

姨娘一點也沒有說錯,皇宮是天底下最大的墳墓,埋葬了所有的情和義。

風中隱隱傳來幽幽的一聲長嘆,竟似龐皇后的聲音,文舉恍惚又聽見姨娘說:「舉兒,聽姨娘最後再跟你說一句話,不論你娘做了什麼,她都是為了你好,你千萬要原諒她,還有,你要好好照顧浩兒,姨娘謝謝你了。」

旌旗飛舞,校場點兵,王師出征在即,皇上、新后親自送別。

文舉一身戰袍,盔甲鋥亮,目光嚴峻,端坐馬上。

喝一杯壯行酒,此去千里,茫茫塞外,風沙獵獵,金戈鐵馬。

初八,皇后冊封大典。

龐皇後頭戴鳳冠,身着繁錦,接受百官朝拜。

她盼了多少年,才登上這個高度,她想像過多少次,當總有一天登上朝堂之後,會是怎樣一番場景,她的心裏有會是多麼的欣喜若狂,但是當她真正站在這裏,她才發現,原來真是高處不勝寒,所謂的萬人景仰,也不過如此。

她俯視着跪拜的朝臣,再仰望廣袤的蒼穹,忽然就覺出了自己的渺小。她扶了扶鳳冠,又摸了摸風袍,竟有些心虛氣短,想起冷宮之中儘管臉色蒼白,配飾盡除,粗布舊襟,卻仍是篤定淡泊,從容大氣的妹妹,自愧不如。

龐皇后對着天際默默吶喊:綺雲,你看見了嗎?姐姐做到了。

可是,妹妹,在姐姐心裏,只有你,才是真正的皇后。前線傳來捷報,大軍屢次殲敵,兩年之內,輾轉邊境千里,將敵軍重創,趕出邊境。

王師回朝,皇宮沸騰。

龐皇后匆匆來到朝堂,往大殿窺探。

殿下將軍全是一色裝束,又都是面向皇上,背向大門,龐皇后只能望見背影。

好不容易退朝,將軍們退下,龐后逮住一人,大皇子在哪?

來人回話,皇子受了傷,暫還在萬里之外的邊關營中靜養。

他受傷了,龐后心亂如麻。

幾個月後,安國侯杜可為上書,要用兩年時間幫助邊境百姓重整家園,恢復商貿,而邊關尚有零星敵軍騷擾,要增撥駐軍,皇子文舉執意留下與將士們共進退,因此,在敵軍未徹底清除之前,他陪同皇子鎮守邊關。

這一駐守,又是四年。

邊關平靜,百姓安居樂業,通商達貿,欣欣向榮。

在大皇子文舉離宮八年後,皇上召其回宮,以其戰功卓著為名,封為太子,時年二十二歲。

集粹宮,龐后坐立不安,一會說茶涼了,一會又說茶燙了,文浩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姨娘,你不是老教我凡事都要沉得住氣,我求您了,別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好不好?」

「好,好!好!」龐后這才停下來,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文浩又笑:「您放鬆點,行不行?」

龐后換一個姿勢,說:「這樣,行嗎?」

「您又不是二八佳人,要去相親,只是見兒子嘛,」文浩端詳着她的臉,忽一下嚴肅地說:「眉毛沒畫好。」龐后慌忙去照鏡子,卻聽文浩嬉皮笑臉道:「跟您鬧着玩的。」龐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文浩做個鬼臉,又自顧自折騰去了。

龐后望其項背,苦笑着搖搖頭,這孩子,真是被我慣壞了,開起玩笑來沒有個邊。

自龐皇後去世后,龐后就將文浩接到自己身邊,悉心教導,她要將對妹妹的虧欠全部補償給外甥,再加上文舉不在身邊,她便把一腔母愛全部傾注到了文浩身上,文浩對她也甚是親昵和依賴,多少撫慰了她那顆被文舉刺傷的心,彌補了她心中的一些遺憾。

龐后教子本是嚴厲苛刻,奈何文浩開朗調皮,經常被弄得哭笑不得,時間一長,龐后反被他影響了,性情也隨和了些。

忽聽宮外太監傳喚:「皇上駕到!皇太子駕到!」

「終於來了,」龐后喜不自禁,催促文浩:「別玩了,接駕。」

皇上進來了,身後緊跟着一偉岸男子,身着盔甲,腰掛長劍,披一暗紅色斗篷,劍眉橫立,目光銳利,面容堅毅,稜角分明,身板挺拔,英姿颯爽,雖是風塵僕僕,卻毫無倦意。

「舉兒」龐后眼睛一亮,激動地衝上前去,連給皇上行禮都忘記了,一把摟住盔衣人:「你可回來了,娘想你想得好苦啊——」喜極而泣。

這是她朝思慕想的兒子,長大了,長高了,黑了,壯了,成熟了。

文舉跪下,聲音洪亮:「母后,請恕孩兒不孝。」

「平安回來就好。」龐后連連點頭,用絲帕拭淚。

「這是喜事嘛,何必搞得哭哭啼啼的。」文舉抬頭一看,母後身邊還有一位蘭色錦袍男子,儒雅俊秀,玉樹臨風,丹鳳的亮眼正眯眯地對着自己笑,露出一顆小虎牙。

「文浩」,文舉驚喜地叫道:「你長這麼大了」,一把抱住他舉起來:「是不是還喜歡晚上躲在被窩裏吃瓜子啊?」

文浩臉一紅:「吟詩作畫時間都不夠,哪有工夫磕瓜子。」

「呵呵,你還會吟詩作畫,讓我這個粗人也拜讀拜讀。」文舉逗他。

皇上微笑:「舉兒,你還不知道呢,浩兒的才學可是宮中第一,這可都是你母后教導有方,兩個孩子,一個文韜出眾,一個武略超群啊。」

文舉的眼光迅速從龐后臉龐上掃過,目光複雜深邃,馬上又恢復了常態:「文浩,領我去瞧瞧你的墨寶。」

文浩拉了他,走到桌邊,桌上正攤著一副墨跡未乾的丹青,一樹艷麗的桃花,清清淺淺,白白粉粉,像一段迷濛的記憶,彷彿只要不小心,輕輕碰一下,就會在你凝神一遲疑中,一瓣一瓣飄然落下。畫旁還題有一首詩,是崔護的《題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桃花畫得靈動,詩詞配得恰當。

「好,真是絕妙」,文舉由衷地讚歎:「不愧是後宮文才之最啊。」

他復又看一眼畫,竟在悄無聲息中被撥動了心弦桃花,桃花!桃花——他驀然想起了歸真寺,皇家祭祀,桃花林,桃林之約,還有——清揚,雪白裙裾飛揚的風清揚他又觸及到了手腕上的佛珠,耳畔傳來清揚的淺笑「我不會離開你的,我會永遠陪着你」

「現在幾月了?」文舉突問。

「二月初十。」文浩隨口回答。

「什麼時候皇家祭祀?」

「早著呢,還有差不多兩個月。」

是了,他想起來了,第一次和清揚相見,她不是吟過:「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嗎?我怎麼忘了。

皇家祭祀,文舉眯縫起眼睛,陷入了沉思,八年了,她該有十六了,我還能見到她嗎?她還會是一襲白紗衣,一樣純潔清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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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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