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人的矯情

七十年代人的矯情

編輯約寫一篇稿子,想談一談七十年代人的矯情,我卻不知談些什麼好,據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是矯情的始作俑者,依我看,矯情更像是一種性格而不是社會風氣,至於矯情到底是一種什麼東西,這倒很難說得清楚,有時候我覺得無非就是一種特主觀的個人感受,當你覺得別人矯情的時候,往往你正處在矯情的另一端。矯情中暗藏着一些私人性質的體驗,按照常人的理解,一個人喜歡羅大佑無可厚非,但要是喜歡得非要坐飛機到上海去聽羅大佑個人音樂會,就是喜歡得有點過分,那就是矯情了,比矯情更叫人看不上的是狂熱,人們同狂熱的人是無法爭論的,因為他們懂得狂熱是無道理可說的,但他們竟傻到認為矯情是能說一說的,這就叫我有點無法理解,事實上,與別人爭論別人的愛好毫無意義,一個人喜歡紅色,另一個人喜歡藍色,這有什麼可說的呢?二○○二年,各種報紙雜誌用了一年的時間來談論小資,春上村樹、咖啡、紅酒之類的東西紛紛進入話題範圍,直到二○○三年出現一本小資手冊,把英國作家喬伊斯也納入小資範圍,一下子,在我眼裏,小資這個詞語便成為人們生活中所有事物的代名詞,連喬伊斯都小資了,還有什麼不可能成為小資的呢?在我看來,這才是一種愚蠢的矯情,因為它首先是一種愚蠢,然後才談得到其他,事實上,讀過喬伊斯的人少得可憐,這從喬伊斯的《尤利西斯》少得可憐的印刷量上就可看得出來,即使是受過正經文學訓練的人也很難讀懂它,這樣一本書,怎麼可能成為一個龐大人群的明顯標誌呢?我認為七十年代人是一個率先邁向健康的人群,這一群人首先意味着經歷過從物質匱乏到物質豐富的社會時期,在此之前的人受着貧窮的折磨以及精神生活的極端壓抑,之後的人對傳統缺乏基本的認識,過分地自以為是,而社會從什麼都沒有,飛速地向物質社會轉型,轉型后的社會以個人佔有社會財富的多少論成敗,精神生活被娛樂所取代,而七十年代人多多少少受到過一點精神生活的吸引,至少,弗洛依德、薩特、海德格爾、福柯曾成為七十年代人的時髦話題,要知道,想談論那些話題,就需要有一點相關的知識與對思想的好奇心,往後看,成為時髦話題的就只有漫畫、明星、旅遊、汽車和時尚家居,在七十年代的人看來,成功還是人們生活中眾多內容中的一個,對於成功還存在道德上的某種考慮,而八十年代,道德顧忌徹底地消失了,成功成為每一個人心中的夢想,而那夢想的內容只有一個單調的錢字。我認為,社會財富的急劇增加以及財富增加帶來的好處,使社會對財富抱有一種幻想,認為財富至少可解決人們的大部分問題,這是一種唯物質主義的矯情幻想,從長遠看,財富所能代表的,只是一種少數人的生活方式,除此以外,它並不具有太多意義,特別是,在財富上成功,永遠都只是少數人的事,而其他人要是以此為目標,得到的就只有不成功的痛苦,由這種痛苦所形成的社會性的焦慮及壓抑,是十分令人擔心的。七十年代人現在正是三十來歲、年富力強之時,他們之所以成為關注目標,是因為他們是城市消費的主要力量,在他們的消費過程中,他們的消費特點形成了某種被爭相摹仿的風格,這種風格在不具有與他們同等消費實力的人看來,是一種附庸風雅,一種過分,因此很容易被稱為矯情,而對於超過他們消費實力的人看來,他們是一些沾沾自喜的失敗者,因此也極易被說成是矯情,在兩者的眼光看來,七十年代的人都有點過分,不幸的是,兩種觀點都只是局外人的眼光,而在七十年代的人本身看來,他們只是自然地適應着社會以及自己的內在需求,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行事,我想,毛病不是出現在這群人當中,而是出現在局外人當中,是局外人對七十年代人的生活細節的不理解,要麼,乾脆就是一種不正當的挑剔及誤解。我個人覺得從心理學的角度倒是能更清楚地談矯情這件事,因為它很像是某種輕微的強迫症,只要人們不過分地堅持自己的想法,不過分地為自己的行為辯解,那麼,矯情說到頭了,也就是一種無傷大雅的私人性質小個性。我本人限於水平,就只能說到這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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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姑娘――石康惡捧北京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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