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第 80 章

80.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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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露出了臉,看着一旁的宴清歌:「你在幹什麼?」

宴清歌抬起眼,很是無辜的回答:「腳麻了,跺跺腳很快就好了!」

腳步聲又響了起來,還是有節奏的響聲。言衡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自己床邊的按鈕,準備喊護士過來。

宴清歌注意到言衡的動作,腳麻好了一些,一臉疑惑:「阿衡,你不舒服嗎?」

「沒有。」言衡有些不自在,脖頸處開始泛紅。

自他有記憶以來,他從未讓別人幫助過自己上廁所,他從小和車靜就不親,在他記憶里,父親去世之後,兩人就很少同桌吃飯。哪怕是有一次發燒,半夜的時候,也是自己從床上爬起來,然後找出退燒藥干吞下去,藥片在自己的喉嚨卡住,直到眼眶硬生生逼出了眼淚。

「那你為什麼要找護士?」她頓了頓,身體匐在了床上,棉軟軟的被子,避開了言衡受傷的腿,腦袋在被子上蹭了兩下,就像是在曬太陽的貓兒,「我也是可以幫你的呀!」

尾音又軟又像是鋒利的勾子,一個挑尾,就勾進人心裏。

言衡看着撲在自己被子上,正瞧著自己的宴清歌,心裏開始考量了起來。

這個姐姐又弱又無害,瞧,她這麼看着你,脖子細細的,好像輕輕一捏就可以扭斷。

她沒有任何一點讓人感覺到有威脅的地方。

於是,他開口了,語氣平靜:「我想上廁所,」眼神移到了衛生間的門上,又迅速的回到了宴清歌的臉上,緊緊的盯着她,好像她只要一露出嫌棄的表情,他立馬要將把她從床上推下去一樣,「你也可以幫我嗎?」

宴清歌愣了一會,隨後反應了過來,反問道:「為什麼不可以?是我要照顧你的,這些事肯定也是我來做的。而且,相對於護士而言,阿衡應該和我比較熟悉才對。」

「那真是麻煩你了。」語氣沒有絲毫的感激。

過了不久,護士走了進來。

看到病房裏有人,而且還是兩個小孩子,護士怔了一下,隨後問道:「請問病人有什麼需要嗎?」

「姐姐,我弟弟想上廁所。可是他的腳受傷了,我擔心我會把他弄疼,所以你能在旁邊指導我一次嗎?」

言衡看着窗台上紅艷艷的花,像是沒聽到宴清歌的話一般。

護士笑了:「當然可以,你對你弟弟真好!」

緊接着護士就在一旁看着。言衡的右腿打上了石膏,動彈不得,而且在行動的時候,要特別注意右腿,不能做激烈的動作,以免傷害關節。

宴清歌扶起了言衡,言衡左側身體基本上全部壓在了宴清歌身上,她本身就沒多大的力氣,被他這麼一側身,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可是她的手還是緊緊的抓着言衡,神色十分緊張。護士在一旁看着有些不悅,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個所謂的弟弟是在故意的為難姐姐。

「我說……」護士想出聲斥責弟弟,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宴清歌給打斷了。

「護士姐姐,我這個動作應該不會傷害到我弟弟的腿吧?」

「放心,他沒事!」

宴清歌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太緊張了。」

言衡嘴角露出了自嘲的笑,緊張?有什麼好緊張的呢?左右成了一個廢人,哦,不對,離廢物不遠了而已。

宴清歌小心翼翼的扶著言衡去了衛生間,短短的幾步距離,她和言衡花了幾乎兩分鐘。

待到言衡進去了之後,她身上已經是一身汗。剛想退出去,言衡喊住了她:「我的腰如果一彎,就會對腿造成壓迫,褲子我解不開啊姐姐……」

宴清歌想明白了言衡話裏面的意思,一下子就變得窘迫了起來:「你,你……」

她理解言衡現在的想法。若是說言衡之前只是將自卑隱藏起來了,那麼現在,他心裏的自卑則被無數倍的放大了,他一下子落了個殘疾,而真正的親人卻棄他如敝屐,他不知道該相信誰,他心裏又矛盾又難過,他多疑,他不信任她,所以總想試探自己對他的容忍度底線究竟在哪裏?

宴清歌蹲在地上,撇過臉,伸出手幫他脫褲子,可是手沒找准地方,一下子就摸到了他腹部,光溜溜的一片——

言衡身體一個顫抖,立馬出聲:「地方錯了!」

宴清歌吶吶的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後手往下移,一個不小心,又移多了!

言衡臉色發青:「你的手放哪裏去了!」

宴清歌索性抬起了頭,看着言衡。

她的臉紅得不得了,又羞又窘又急,眼睛紅紅的。

言衡剛準備奚落她的話頓時塞在了喉嚨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宴清歌找准了地方,言衡穿的褲子很好脫,沒有皮帶之類的東西,只需要一扯就脫了下來。

她邊動手邊嘴裏細細念着什麼,言衡仔細一聽,她說的是——

「親人間看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直不停的重複,像是在給自己洗腦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言衡在這一刻,他突然間覺得自己的心情平復了下來,沒有怨天尤人,停留的所有埋怨全部被他塞進了肚子。

「你現在這麼害羞,過兩天我要洗澡,那你還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言衡出聲道。

宴清歌聽到這話,腦子一個斷片,就抬起了頭:「啊?」

啊,一個不注意,眼睛長了針眼!

宴清歌:「……」

言衡:「……」

她立馬又低下了頭,言衡看着宴清歌發旋,眼睛裏帶上了明顯的笑意:「姐姐,那過兩天還得麻煩你了。」

「到時候姐姐要準備什麼呢?嗯,我最喜歡的沐浴露,我要洗半個小時啊……」

他低頭看着女孩兒嫩白的脖子,說出來的話,卻帶上了溫度。

而宴清歌等到言衡上完廁所之後,又立馬閉上眼睛,幫他把褲子提上去。

扶著言衡躺上了病床,她又送著護士走了出去,順便問問言衡目前該忌哪些食物。

和護士道別之後,她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打開,是蘇曲預發過來的消息。

「怎麼樣,你的弟弟是不是非常感動?」

宴清歌微笑着打了幾個字過去:「黑夜裏的人,最容易惹上名為『光』的病毒。」

蘇曲預坐在沙發上,他面前的桌子上擺着一杯紅酒,看着宴清歌發過來的幾個字,眼神如同一團墨水散開,晦澀不明。

良久,他輕聲道:「……是嗎?」

宴清歌收起了手機,走到了言衡的病房。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了床邊,認真的看着言衡。

言衡被她瞧著渾身不自在:「有什麼事就開口。」

「阿衡,我想清了,關於你上廁所這件事……」

言衡看着宴清歌認真的表情,眼帘垂了下來,果然不耐煩了嗎?

所謂的親人,也不過如此啊……

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墮入泥淖好了,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愛,所有一切都是虛假,都是為了扮演假象的偽裝!

他微笑道:「沒關係,姐姐如果不願意,我就找護士好了……」

話還未說完,只聽見宴清歌又說道:「我準備去找一把剪刀,」

言衡有些摸不準宴清歌接下來的話。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我倒不介意,剛才是第一次,所以我才不習慣,多看幾次就好了。」

言衡:「……」多看幾次?

「我可以把你的褲子前面剪一個洞,這樣你上廁所就不用我幫你脫了,然後你上廁所可以自己用手把……嗯嗯……從洞裏面拿出來……!」宴清歌說到後面,聲音越變越小。

而言衡聽完宴清歌的話,怔愣了一下,然後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偏過頭悶聲笑了起來。

——他這個姐姐,性子真是純良得……又蠢又可愛,這可怎麼好啊!

在這一個月內,真正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人,只來過醫院一次,而且待的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反倒是這個名義上的姐姐,每日都寸步不離的照顧著自己。她好像很適應現在的生活,連……微笑都比在宴家多了不少。偶爾皺着眉毛,也是因為數學題算不出來。每每這個時候,他便會以晚餐的食物做交易,來替宴清歌解決數學題。

言衡肆無忌憚的享受着宴清歌對他的好,全然把她當成了親人的模樣。

他這個姐姐,性子溫軟可人,她就像是一團綻開到極致的蒲公英,毛茸茸的待在那裏,一動不動,你可以肆無忌憚的用手觸摸着她,她不似玫瑰般會扎手,只會讓你覺得很舒服、安靜。

「姐姐,我是不是明天就要開始復健了?」言衡感覺到自己的右腿已經不再疼了,只是沒有力氣,他想試着擺脫現在的局面,不想一直待在床上。

宴清歌聽到言衡的話時正在用手撥弄著荷包花,荷包花開得越發鮮艷。

她轉過頭,笑彎了雙眸:「是的,就是明天。」

在未接觸到練習走路之前,言衡從來不知道使用拐杖原來如此之艱難。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他的右腿神經已經壞死,可是為了保持肌肉不萎縮,還得不停的使用右腿。

宴清歌站在復健室的外面,透過玻璃,看着裏面的正在挪動着右腿,右腿卻絲毫沒有任何反應的言衡,臉上一絲表情也無。

言衡的右腿挪動了……

言衡將右腿放在練習設備上了……

言衡站……不……他摔倒了……

她看着言衡一次次的摔倒,卻無法動用右腿,看着言衡因為憤怒用雙手抓着木質地板,看着周圍的陪練一次次的將他扶起……

宴清歌轉身離開了復健室,回到病房拿起了自己的包,打車回了宴家。

甫一進門,就瞧見了坐在客廳的宴初葉。

宴初葉手裏正拿着一杯茶,細細品嘗著,一看到宴清歌就將茶放在了桌子上,驚訝道:「清歌回家怎麼不打電話給司機呢?」

宴清歌忽視掉宴初葉的問話,她不想和宴初葉做一些無謂的情感聯絡,直接走上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柜子裏,有個抽屜,宴清歌從記憶里得知原主一直將過年的壓歲錢放在此處,因為找不到時機動用這筆錢。

每年過年,宴文給她們姐妹倆的壓歲錢大概是幾千塊錢,原主這些年一直都沒用。

宴清歌從抽屜里拿出了錢,然後又走了出去。

而此時言衡又一次摔倒在地上,沒有任何人的攙扶,膝蓋就這麼直接磕在了硬質地板上,膝蓋骨傳來麻痹般的巨大痛楚,而他就像是一隻困獸,被束縛在這地面,用盡全力想要站起,卻不是所有的努力都能換來讓人稱心如意的結果。

站在一旁的隨行人員忍不住了,準備上去他站起來。

「別過來!」言衡倒在地上,雙手捂住了眼睛,若是仔細的看,便會發現他的雙眼裏充滿著猶豫。

還需要堅持下去嗎?好像並不能成功。

明明已經是一個廢物了,所有人都喊自己廢物,為什麼不能安安靜靜當個殘廢呢?為什麼要想着重新站起來呢?

所有人都期待你一直當個瘸子,躺在床上渡過餘生,為什麼不合別人心意?

不,有一個人,至少是有一個人是真心為自己着想的。

言衡抬起頭,朝着窗外看過去,窗外——空無一人!

呵,看到我一次次的爬不起來,連……你也對我失望了么?

既然這樣,那就這樣吧,不要再去抗爭了。

醫生看到言衡躺在地上,搖了搖頭,心裏想着,恐怕這孩子是自己過不去心裏的那一道坎了。

他見過很多身體有缺陷來複健的人,很多人都是身上的傷口已經痊癒了,可是心裏的卻總歸留下了傷疤。他見過太多太多的人,不是因為復健過程的疼痛選擇放棄,而是因為這一路上來,沒有人再拿正眼看待他們,他們不再被別人期待,他們會或多或少染上自卑。

所以說,人真是個奇怪的生物,有時候再黑暗的路程他們都可以砥礪前行,而有時候呢,一旦失去了信念,失去了別人的期待目光,他們便一刻都撐不下去。

醫生剛準備走上去和言衡好好談談,盡自己的所能去化解他的心結。

可是還未踏出一步,就見復健室的門就這麼被推了開來。

醫生一眼看過去,只見一個女孩兒喘著氣,站在門口,臉色煞白。

她的呼吸聲很急促,而且很艱難,似乎是累極了的模樣。

醫生看着女孩兒髮絲被汗水給浸濕,卻依舊執拗的朝着自己……或許更準確的說是朝着躺在地上的男孩走了過來。

言衡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宴清歌,他清楚的聽到了她的呼吸聲。宴清歌坐在地上,將手機拿着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也放在了地上,隨後,一隻手扯上了言衡的手。言衡看着宴清歌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不知怎麼,心頭一動,接着宴清歌的力,就坐了起來。

他和宴清歌平視着,可以看到自己這個姐姐眼眶周圍紅了一圈。

他想,原來姐姐難過起來這麼好看啊!

宴清歌身體向前傾,將自己的額頭抵在言衡的額頭上,言衡只聽見,一個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帶着點祈求而期望:「阿衡,不要放棄好不好?」

言衡腦袋一下子就陡然一空,只留下三個字——

好不好?

他張了張嘴,嗓子突然間無比的酸澀,他想說好,可是一出口,就變成了:「姐姐……你剛才是去哪裏了?」

宴清歌將身體坐正,拿起自己放在地上的長方形盒子,推到了言衡的面前。

言衡伸出手,用手觸摸到了木質的盒子,微涼的觸感,一打開,裏面安放着一根拐杖。

拐杖的杖身是純黑色的,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摸起來很圓滑,不膈手。

拐杖的手柄是由五個微微凹下去的手指模樣,言衡將手往上面試了試,發現剛好符合他的手指,也就是說,這是完全按照他的手指製作的。

「你……怎麼做到的?」

「就是……就是……」宴清歌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她看着言衡似笑非笑的眼神,終於還是托盤而出,「就是幾天前,我們不是一切用麵粉包了餃子嗎……」

「所以當時非要我將五個手指按在麵粉上是這個意圖?」

宴清歌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隨後從自己的小包里拿出一個麵糰,已經乾巴巴的了。

言衡伸出結果乾巴巴的麵糰:「是怎麼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曬乾的?」

「就是……你每晚睡着之後,我就偷偷爬起來,然後放在窗枱,在你醒之前,再又收起來,想給你一個驚喜!」宴清歌偷瞄了言衡的神色,發現言衡看着麵糰不知道在想什麼,她擔心言衡怪自己自作主張,又伸手拽住了言衡的手,搖了搖,「阿衡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言衡看着宴清歌濡濕的眼神,那雙眼睛就這麼盯着自己,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他道:「那姐姐就把這塊麵糰送給我,我就不生氣了。」

「好的呀!」

言衡將麵糰放在一邊,這一次,他沒有藉著宴清歌的力氣,站了起來。

助教在兩人身後看着,心裏感概萬千,果然人的情感才是戰勝一切的利器。

他讓宴清歌攙扶著自己走了一個來回,看到宴清歌步子十分虛浮的模樣,估計她是累著了,心裏不知怎麼了,就產生了一股捨不得的情緒:「姐姐到一旁看着我,助教來陪我復健就可以了。」

宴清歌點了點頭,走到一旁的地板上坐着,又從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小包話梅,皺了皺眉,隨機跑到一旁將小型的垃圾桶提到自己的旁邊,這才坐了下來,吃了一顆話梅,嚼了兩下,然後將核給吐在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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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嬌[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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