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10
宴清歌站在言衡的面前,看著面色稍緩的人,突然間又皺起來眉頭,不自覺的出聲:「阿衡,怎麼了?」
言衡將被子拉上去,蒙住了自己的頭。
她站在一旁,看著蒙在被子里的言衡挑了挑自己的眉毛。宴清歌的眉毛又細又彎,每每一做起生動的表情,整個人就變得不再安靜,反而多了幾分靈動。
言衡在被子里,他努力的忽視自己想要上廁所的欲/望,說到底是個十歲的孩子,心裡已經有了男女性別的意識,但是越是努力忽視,那感覺便越強烈,像是周圍一切的干擾因素都慢慢褪去,大腦里只有一個想法——上廁所!
緊接著,他聽著自己的床邊傳來跺腳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地板。
他露出了臉,看著一旁的宴清歌:「你在幹什麼?」
宴清歌抬起眼,很是無辜的回答:「腳麻了,跺跺腳很快就好了!」
腳步聲又響了起來,還是有節奏的響聲。言衡深吸了一口氣,按下了自己床邊的按鈕,準備喊護士過來。
宴清歌注意到言衡的動作,腳麻好了一些,一臉疑惑:「阿衡,你不舒服嗎?」
「沒有。」言衡有些不自在,脖頸處開始泛紅。
自他有記憶以來,他從未讓別人幫助過自己上廁所,他從小和車靜就不親,在他記憶里,父親去世之後,兩人就很少同桌吃飯。哪怕是有一次發燒,半夜的時候,也是自己從床上爬起來,然後找出退燒藥干吞下去,藥片在自己的喉嚨卡住,直到眼眶硬生生逼出了眼淚。
「那你為什麼要找護士?」她頓了頓,身體匐在了床上,棉軟軟的被子,避開了言衡受傷的腿,腦袋在被子上蹭了兩下,就像是在曬太陽的貓兒,「我也是可以幫你的呀!」
尾音又軟又像是鋒利的勾子,一個挑尾,就勾進人心裡。
言衡看著撲在自己被子上,正瞧著自己的宴清歌,心裡開始考量了起來。
這個姐姐又弱又無害,瞧,她這麼看著你,脖子細細的,好像輕輕一捏就可以扭斷。
她沒有任何一點讓人感覺到有威脅的地方。
於是,他開口了,語氣平靜:「我想上廁所,」眼神移到了衛生間的門上,又迅速的回到了宴清歌的臉上,緊緊的盯著她,好像她只要一露出嫌棄的表情,他立馬要將把她從床上推下去一樣,「你也可以幫我嗎?」
宴清歌愣了一會,隨後反應了過來,反問道:「為什麼不可以?是我要照顧你的,這些事肯定也是我來做的。而且,相對於護士而言,阿衡應該和我比較熟悉才對。」
「那真是麻煩你了。」語氣沒有絲毫的感激。
過了不久,護士走了進來。
看到病房裡有人,而且還是兩個小孩子,護士怔了一下,隨後問道:「請問病人有什麼需要嗎?」
「姐姐,我弟弟想上廁所。可是他的腳受傷了,我擔心我會把他弄疼,所以你能在旁邊指導我一次嗎?」
言衡看著窗台上紅艷艷的花,像是沒聽到宴清歌的話一般。
護士笑了:「當然可以,你對你弟弟真好!」
緊接著護士就在一旁看著。言衡的右腿打上了石膏,動彈不得,而且在行動的時候,要特別注意右腿,不能做激烈的動作,以免傷害關節。
宴清歌扶起了言衡,言衡左側身體基本上全部壓在了宴清歌身上,她本身就沒多大的力氣,被他這麼一側身,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可是她的手還是緊緊的抓著言衡,神色十分緊張。護士在一旁看著有些不悅,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個所謂的弟弟是在故意的為難姐姐。
「我說……」護士想出聲斥責弟弟,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宴清歌給打斷了。
「護士姐姐,我這個動作應該不會傷害到我弟弟的腿吧?」
「放心,他沒事!」
宴清歌鬆了一口氣:「那就好,我太緊張了。」
言衡嘴角露出了自嘲的笑,緊張?有什麼好緊張的呢?左右成了一個廢人,哦,不對,離廢物不遠了而已。
宴清歌小心翼翼的扶著言衡去了衛生間,短短的幾步距離,她和言衡花了幾乎兩分鐘。
待到言衡進去了之後,她身上已經是一身汗。剛想退出去,言衡喊住了她:「我的腰如果一彎,就會對腿造成壓迫,褲子我解不開啊姐姐……」
宴清歌想明白了言衡話裡面的意思,一下子就變得窘迫了起來:「你,你……」
她理解言衡現在的想法。若是說言衡之前只是將自卑隱藏起來了,那麼現在,他心裡的自卑則被無數倍的放大了,他一下子落了個殘疾,而真正的親人卻棄他如敝屐,他不知道該相信誰,他心裡又矛盾又難過,他多疑,他不信任她,所以總想試探自己對他的容忍度底線究竟在哪裡?
宴清歌蹲在地上,撇過臉,伸出手幫他脫褲子,可是手沒找准地方,一下子就摸到了他腹部,光溜溜的一片——
言衡身體一個顫抖,立馬出聲:「地方錯了!」
宴清歌吶吶的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後手往下移,一個不小心,又移多了!
言衡臉色發青:「你的手放哪裡去了!」
宴清歌索性抬起了頭,看著言衡。
她的臉紅得不得了,又羞又窘又急,眼睛紅紅的。
言衡剛準備奚落她的話頓時塞在了喉嚨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宴清歌找准了地方,言衡穿的褲子很好脫,沒有皮帶之類的東西,只需要一扯就脫了下來。
她邊動手邊嘴裡細細念著什麼,言衡仔細一聽,她說的是——
「親人間看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直不停的重複,像是在給自己洗腦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言衡在這一刻,他突然間覺得自己的心情平復了下來,沒有怨天尤人,停留的所有埋怨全部被他塞進了肚子。
「你現在這麼害羞,過兩天我要洗澡,那你還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言衡出聲道。
宴清歌聽到這話,腦子一個斷片,就抬起了頭:「啊?」
啊,一個不注意,眼睛長了針眼!
宴清歌:「……」
言衡:「……」
她立馬又低下了頭,言衡看著宴清歌發旋,眼睛裡帶上了明顯的笑意:「姐姐,那過兩天還得麻煩你了。」
「到時候姐姐要準備什麼呢?嗯,我最喜歡的沐浴露,我要洗半個小時啊……」
他低頭看著女孩兒嫩白的脖子,說出來的話,卻帶上了溫度。
而宴清歌等到言衡上完廁所之後,又立馬閉上眼睛,幫他把褲子提上去。
扶著言衡躺上了病床,她又送著護士走了出去,順便問問言衡目前該忌哪些食物。
和護士道別之後,她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打開,是蘇曲預發過來的消息。
「怎麼樣,你的弟弟是不是非常感動?」
宴清歌微笑著打了幾個字過去:「黑夜裡的人,最容易惹上名為『光』的病毒。」
蘇曲預坐在沙發上,他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一杯紅酒,看著宴清歌發過來的幾個字,眼神如同一團墨水散開,晦澀不明。
良久,他輕聲道:「……是嗎?」
宴清歌收起了手機,走到了言衡的病房。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了床邊,認真的看著言衡。
言衡被她瞧著渾身不自在:「有什麼事就開口。」
「阿衡,我想清了,關於你上廁所這件事……」
言衡看著宴清歌認真的表情,眼帘垂了下來,果然不耐煩了嗎?
所謂的親人,也不過如此啊……
既然這樣,那就讓他墮入泥淖好了,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愛,所有一切都是虛假,都是為了扮演假象的偽裝!
他微笑道:「沒關係,姐姐如果不願意,我就找護士好了……」
話還未說完,只聽見宴清歌又說道:「我準備去找一把剪刀,」
言衡有些摸不準宴清歌接下來的話。
「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我倒不介意,剛才是第一次,所以我才不習慣,多看幾次就好了。」
言衡:「……」多看幾次?
「我可以把你的褲子前面剪一個洞,這樣你上廁所就不用我幫你脫了,然後你上廁所可以自己用手把……嗯嗯……從洞裡面拿出來……!」宴清歌說到後面,聲音越變越小。
而言衡聽完宴清歌的話,怔愣了一下,然後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偏過頭悶聲笑了起來。
——他這個姐姐,性子真是純良得……又蠢又可愛,這可怎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