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歸皖瞬間抬頭。

明明前面選手表演后都安靜如雞最後偶爾蹦兩個字的人，這會兒怎麼那麼好興緻的要「先說兩句。」

她上下兩排后槽牙咬了咬，欲哭無淚。

她上一次這樣被幾十個人同時圍觀，還是在國外大學做專業課調研報告的時候。但不同的是，那一次，她做了十足的準備，對自己的調研報告驕傲且充滿信心，周遭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的，善意的非善意的低笑聲。

此刻她雙手背在身後，挺胸抬頭，面不改色，看上去滿臉平靜的樣子，其實心裏已經緊張的恨不得出去跑八百米。

累成狗也比此刻留在這兒等江起雲評價自己的演技好啊！！！

想起男人剛剛在電梯上說「不是，是我偷的」時的刻薄嘴臉，歸皖在心裏哀嘆一聲，任命的等著挨訓和被嘲諷。

少女垂頭喪氣到眼角都已經微微眯起，耳邊突然響起男人的一聲輕笑，「還不錯，比我想的好一點。」

「？」歸皖睜開眼。

面前的男人眉目嚴謹，看上去在非常嚴肅的給予這段表演一個客觀的評價：「台詞功底很差，但好在聲線好聽；情緒不夠，但很認真。」

江起雲抬起眼，神色平靜。他輕輕看了歸皖一眼，又平靜地將目光挪到其他選手身上：「對現在的你們來說，做任何一件事，最重要的都是認真——這是個很殘酷的圈子，很難出頭，卻很容易被淘汰，但不管怎麼樣，淘汰與否，排名高低，是否還對這個圈子有希望和喜歡，都能夠盡自己所能認真去做每件事，這是我希望在這裏看到的，你們的態度。」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這樣想，你們會輕鬆很多。」

他說完目光又挪回歸皖身上，頓了頓，眼底突然浮現出難以察覺的調笑之色，「歸皖是吧？」

「......」歸皖無奈點點頭，配合演出。

江起雲眼底笑意更上一層，「這位選手可能是在座各位中表演功底最差的學生，但她這種認真的精神，我希望你們都可以學習，因為很打動人。」

他說着，眼睛對上歸皖的，裏面笑意瀰漫。

他說：「也很可愛。」

......

歸皖耳朵尖有點發燙，她歪了下腦袋，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耳朵尖，似羞似惱的偷偷看他。

小少女扎著丸子頭，穿着一套嫩黃色的運動服，耳朵尖發紅，小鹿一樣的眼睛看過來，江起雲心毫無預兆地一顫。

有點發軟。

他低下頭，狀似不經意的避開少女的視線，手指反動底下白紙黑色的資料——於是歸皖只看到剛剛還滿眼笑意的男人突然斂了笑，丟給自己一個後腦勺，很快，冷淡的聲音響起：「下一個。」

歸皖：「......？」

這男人什麼毛病？情緒比女人還善變？

**

歸皖退場坐在一邊，發現江起雲又恢復成之前安靜如雞的吃瓜模樣，除了幾個嘻嘻哈哈極不嚴肅的被他板着臉點名批評之後，並沒有什麼積極發言的舉動。

她樂觀的將之歸結為江起雲對自己的偏愛。

少女坐在地上，頭靠着牆，半歪著，眯着眼，一心一意盯着男人線條流暢的側臉看。

......

下課時已經快到晚上七點，天整個暗了下來。

歸皖找到江流，問她要不要一起回宿舍，對方當時手裏拿着劇本，長腿隨便擱在地上，拒絕了她的邀請，並真誠的問她要不要一起留在訓練室練習。

歸皖連忙搖頭，看了圈人滿為患的訓練室，一個人夾着尾巴悄悄溜走。

半下午時下了場小雨，現在雨剛停不久，空氣難得清新，細聞還帶着混著泥土清香的嫩草味。

歸皖興沖沖的去買了個煎餅，仗着沒人，邊吃邊溜溜達達的在宿舍樓下的小花園周圍散步。

腳上突然纏上毛絨絨的一坨小東西。

歸皖：「？」

低頭一看，咦，江老師家的貓。

她驚喜道：「酸奶？」

酸奶聞言抬頭，圓乎乎的大眼睛和她對望，乖乖巧巧的「喵」了聲，當作應答。

歸皖連忙三兩口吃完手頭的煎餅，彎下腰來抱它——把貓抱在懷裏，任由它的小爪子不老實的搭在自己胸前，歸皖晃晃它：「你咋自己跑出來啦？越獄了？」

「不是。」男人的聲音在背後冷不丁響起。

歸皖：「......」

她回頭，看到男人面無表情的一張臉，有點心虛的乾笑：「那個，老師你在啊......」

「不然呢？」男人面無表情看她一眼，「像你一樣，教貓越獄？」

歸皖：「......」

江起雲作勢伸手要去抱酸奶：「酸奶很乖，你安分點，別帶壞它。」

「喵！！」很乖的酸奶瞅瞅它家主人伸來的爪子，突然很兇的叫了一聲，仰著小臉使勁往歸皖胸口湊。

「嘶，」江起雲皺眉，轉手輕輕拍拍它小腦袋，「你怎麼這麼沒良心，看到好看的女孩子連爸爸都不要了？」

「誒？！」抱着貓的人又突然一聲叫。

「......」江起雲無奈抬眼，「你又怎麼了？」

「老師，」歸皖的表情有點夢幻，眨眨眼，突然扭扭捏捏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你剛剛誇我好看啊？」

江起云：「................................」

他扭頭就走，「瘋病早治。」

歸皖抱着貓追上去，「什麼瘋病，你好好說話，你剛剛明明就說我好看！」

「作為酸奶加上家居阿姨在內見過的第二個雌性生物，誇你一句好看有什麼需要得意的？」

「那也是誇了！」

「你能不能對自己的要求高一點？」

「所以你是說我其實比你剛剛說的還要好看嗎？」

「......」

兩個人一路吵吵鬧鬧回到宿舍頂樓，歸皖抱着貓，跟在江起雲屁股後頭，一臉自然的跟着他進了屋子。

酸奶滿臉幸福的趴在她懷裏，爪子從剛剛擱到某個地方去就再沒挪過窩。

江起雲伸手要抱它，它不肯，搭在歸皖胸上的小爪子愜意的拍了兩下，示意你看，她有你沒有。

江起云：「......」

歸皖：「......」

江起雲面無表情的把它從少女懷裏拽了出來。

歸皖鬆了口氣，有點尷尬的後退一步，看了看在男人懷裏要死要活的小肥貓，硬著頭皮小聲說：「那我先走了......」

江起雲點頭。

歸皖後退兩步，摁住門把手，推開門，兩隻腳剛邁出去，又突然探回半個身子。

還抱着貓站在門口的男人一愣。

「怎麼了？」他淡淡開口。

歸皖耳朵尖藏在暗處，紅的肆無忌憚，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道：「老師，那天是你的初吻吧？」

「......」

江起雲一滯。

歸皖歪歪頭，強作淡定：「你當時心跳的比我還快。」

「......」男人眯起眼，目光陡然變得危險。

他動動唇，剛要說話。

歸皖已經再次開口：「沒事，不用害羞，我也是初吻，你沒吃虧的。」

少女說完最後一個字，紅著臉嘻嘻笑，「嗖」地一聲退後，下一秒，大鐵門「砰」地一聲在江起雲面前撞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