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萬物皆有靈(十一)

43.萬物皆有靈(十一)

此為防盜章他將手中的手提袋鬆鬆掛在手腕上,換了鞋,問:「哥回來沒?」

保姆顯然也習慣他一進門便問寇秋的情況了,回答:「還沒呢,大少爺說他今天有單子要忙,可能會遲點兒來。」

兩年前,夏家大少爺夏清然拋下了自己家族的公司,毅然決然去考了公務員,不知道驚掉了多少人的下巴。整個富二代圈子裡頭的人說起來,滿滿都是不可置信,簡直像是在聽天方夜譚。

他居然跑去當了公務員?他這麼身嬌肉貴,肯定干不滿一個月!

——然後夏大少爺便踏踏實實地從那時干到了現在,乾的樂不思蜀,儼然是要一直做到正無窮。

那、那種大少爺,就算去當,肯定也是去混日子的!

——然後夏大少爺便胸前佩戴著大紅花,舉著榮譽證書出現在了官方網站。

可以說,夏清然刷新了整個B市人的三觀,並為所有的富二代指出了一條全然不同的發展道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偉大道路。

夏新霽聽他還未回來,眉心不動聲色蹙了蹙,上了樓準備今晚赴宴的著裝。

他十八歲的成人禮,最終在寇秋的強烈要求下準備大辦。本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接到了邀請函,可以說是向整個上流社會正式承認了夏新霽的身份。

而這一切,卻都是寇秋為他爭取來的。

他唇角慢慢掛上一絲笑,手指摩挲著自己拎著的包裝袋,眼眸中的情緒深不可測,半天後才含著笑,緩緩吐出一口氣。

——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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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最後一份報關單的交接,寇秋只來得及跟身旁的同時說了句「明天見」,便匆匆忙忙趕回了家裡。他打開小孩的房門時,夏新霽的手指正在一排西裝之中梭巡,瞧見他進來了,頓時癟癟嘴,聲音軟軟的。

「哥來晚了!」

「抱歉抱歉,」寇秋滿懷歉意道,「工作突然間有點多......還來得及嗎?哥幫你一起挑吧?」

他甚至連制服也沒來得及換掉,合體剪裁的布料流暢而貼身,愈發襯得腰細腿長。寇秋的面容原本便是極為清秀的,在這金燦燦的肩章與端正的款式的襯托下,更顯得清朗正氣,薄薄的金絲眼鏡架在鼻樑上,被他伸手扶了一把。

夏新霽的目光慢慢地從他的髮絲梭巡下去,纏-綿了許久,方若無其事地移開:「哥喜歡哪一款?」

寇老幹部有點猶豫,手指在各件裡頭移動了許久。

「我選......」

他最終從其中拉出了一件白色的燕尾服,不知面料究竟是用什麼製成的,泛出點點的銀光來,就像是一把捏碎了、灑在上頭的細小星辰。

「這個好,」他伸手,往小孩身上比了比,滿意道,「襯你。」

夏新霽本就白的皮膚被襯的愈發白了,一截手腕像是用玉雕成的似的,透著點半透明的瑩潤感。他挑挑眉,接了過來。

「正好這款還有一個黑色,」他似不經意道,「哥穿那件?」

寇秋也沒多想,對上他含著盈盈水光的眼,張口便道:「好。」

兩人到達宴會時,邀請的賓客早已陸續就席。門口的豪車絡繹不絕,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珠光寶氣。年輕的富二代們大多是自己開車來的,隨意地將車鑰匙在手裡拋了拋,一面閑談著一面向里走;而女客則小心翼翼提著自己的裙擺,高跟鞋篤篤地敲擊在大理石地面上。

這一晚,來訪的女客額外多。整個大廳中香風撲面,處處都能聽到絲綢的摩挲聲與柔和清亮的女聲。

寇秋一踏進來,就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資本主義的銷金窟,渾身都不自在。夏老爺子精神矍鑠,正與人說些什麼,瞧見兩個孫子進來,便招了招手,點頭示意。

「爺爺,」寇秋好不容易才擠過來,皺眉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想把上頭縈繞的香氣拍下去些,「這比您之前計劃的賓客數多太多了吧?」

夏老爺子笑問:「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

寇秋睜著清朗的眼和他對視,黑黝黝的瞳孔里寫滿了迷茫。半晌之後,他試探道:「因為我們和他們之間有著堅定的革命友誼?」

「......」夏老爺子一口紅酒成功地嗆進了氣管里,咳得整張臉通紅,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半晌后,他一巴掌拍到了孫子背上,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看!」他把寇秋的頭掰向另一邊,「看英傑的孫女兒,你看出什麼名堂來沒?」

寇秋睜大了眼。視線中的女子身形楚楚,烏髮雪膚,整個人像是被籠罩在一團聖光里。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抬起頭來捋了捋垂下來的一縷捲髮,沖著他盈然一笑。

夏老爺子問:「看出什麼來沒?」

寇秋只好點頭:「看出來了。」

禁錮在他後腦勺處的力量這才鬆了勁,夏老爺子收回手,神色終於滿意了些。

「還好,」他欣慰地說,「還沒傻。」

寇秋端著酒杯,深沉道:「她穿的衣服是絲綢的。絲綢,按照女裝中的桑蠶絲原料分類,應當歸到6204.2910。」

他的目光又移到了女子的頭飾上,繼續道:「水晶,按照海關編碼的分類原則......」

系統笑的幾乎癲狂,夏老爺子的手一把按上了胸膛,幾乎要喘不上來氣。

「別說了,」他疲乏道,揮了揮手,聲音輕飄飄的,「別說了——走吧,去隨便找個人一塊待會兒,讓我靜靜。」

寇秋於是立刻頭也不回去找他的寶貝弟弟一塊待著了。

夏老爺子看著他讓走真走的背影,更加覺得難以言喻的心塞。

......他絲毫不懷疑。

他早晚有一天,得被這小兔崽子氣出心肌梗塞來!

二十四孝好哥哥跑去了自己另一個崽旁邊,給他投餵了幾個蝦仁,順帶把方才夏老爺子的問題說了。夏新霽的唇角慢條斯理向上一勾,問:「哥說什麼了?」

寇秋把自己的回答覆述一遍,隨即蹙眉道:「可我覺得,爺爺看上去好像不大開心......」

「沒有,」夏新霽含笑道,「哥哥這麼努力工作,答得很好,爺爺他一定很為你驕傲。」

寇秋成功地被弟弟安撫了,他伸出手,扶了扶眼鏡,道:「這都是為人民服務,說不上什麼驕傲。畢竟我們都是新時代社會主義的建設者,就該在各個崗位上發光發熱,為社會主義事業添磚加瓦!」

小孩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滿臉濡慕地望著他。寇秋摸了摸他的頭,心裡更暢快了。

有了他的以身作則,小孩一定能在馬克思主義道路上越行越遠!

夏新霽如今在公司的市場部工作,常需要和客戶打交道,因此也得跟著夏老爺子去應酬。他望著寇秋,囑咐:「哥,你就在這邊轉轉,我等會兒過來找你。」

他平日里本就是這種纏人的性格,寇秋早已習慣,點點頭。

夏新霽一步三回頭,還不放心地再次叮囑:「就這邊兩張桌子,別走遠了。」

系統咋舌:【你瞧他,跟給唐僧畫金圈的孫悟空似的。】

寇老幹部好脾氣地沖小孩招招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可他不出去,自然有人來找他。之前夏老爺子指給他看的老人帶著他的孫女一同走過來,沖著寇秋笑盈盈舉起了杯子:「清然,好久不見,轉眼都長這麼大了!」

敬老愛幼一向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寇老幹部更要貫徹到底,端正地鞠躬,「許爺爺好。」

「好,好......」許英傑笑著,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我聽你爺爺說,你真不準備進公司了?」

「對。」寇秋回答。

「為什麼?」許英傑嘖嘖兩聲,瞧著他,「你們年輕人啊,就是喜歡嘗試點不一樣的......等以後你就知道了,這事業啊,還是得往自家公司這樣發展好,不然,打下這麼大的基業,不都給人作嫁衣裳了?」

寇老幹部的眉頭一下子蹙了起來。

「人生價值的實現,」他一板一眼地說,「是要與社會的需要和個人的理想信念相結合的。國家需要我這樣奮鬥在海關第一線的關員,我又怎麼能推卸我肩上的社會責任和為人民服務的大義?」

「......」許英傑聽的一愣一愣,難以想象一個22歲的年輕人時刻把社會責任和大義掛嘴邊上。他一個花甲老人,現在都不這麼說話了。

又不是1980年!

一旁的許小姐倒是饒有興緻地聽著寇秋說話,忽然問:「那夏大少之後有什麼規劃?」

——她就不信,還真有人放著市值上十億的公司不要,跑去說什麼為人民服務。誰也不是傻子,哪有這樣丟了西瓜撿芝麻的?

「職業規劃......」寇秋略一思忖,隨即道,「也有。」

他在兩人的目光里嚴肅地豎起了幾根手指。

「我打算今年先入黨,四年做副主任科員,六年做主任科員,十年內爭取處理超過十萬份報關單,為我國的進出口事業,奉獻自己的力量!」

許英傑:「......」

許小姐:「......」

這天,是徹底聊不下去了。

小孩將假條放進包里,小小的梨渦更深了,「謝謝姐姐。」

他年紀小,臉也是極惹人愛的,一點不顯得油嘴滑舌。即將奔五的年紀還有小鮮肉喊姐姐,女同事臉上的笑意頓時更加明顯,哎了好幾聲。

辦完事,夏新霽正欲出門,女同事卻突然喚住了他。

「欸,對了,」她說,「之前有人來找寇秋,來了好幾次卻都沒找到人——你回去,記得和你哥說一聲,那人好像有什麼急事。」

她努力回想了下,補充道:「年紀不大,長的挺斯文的。」

斯文。

夏新霽眼睫密密垂了下來,復又睜開眼,輕笑著問:「或許,您還記得他的姓名么?」

女同事想了想,隨即伸手在桌子上翻找起來。

「我記得,我好像記在張紙上了......」

她從書中抽出一張便利貼,「啊,找到了。這人姓杜,叫——」

「杜和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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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和澤的心中忽然一寒,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他向旁邊看了眼,身旁的女孩子理了理自己烏壓壓的發,仍舊在專心致志盯著手機屏幕。

「婷婷,」杜和澤將車停在小區門口,笑的溫文爾雅,「明天還有時間么?」

女孩子解開安全帶,這才從手機上抬起眼,簡單瞥了一眼他。杜和澤敢保證,她甚至連具體時間都沒聽清。

「不好意思,」她雙手合十,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我那天還有別的事......」

她的手機順著這個動作滑落下來,杜和澤失望極了,心知這個剛剛邁入上流社會的富家女恐怕就這樣從自己手中溜走了。可眼睛一瞥,他卻猛地發現了別的什麼,「這是清然?」

女孩手機上的照片,赫然是幾年前的夏清然。綠樹金實,璨璨搖曳,他甚至比背後清朗的秋色還要動人心神。

陳婷婷也瞪大了眼,詫異地望著他:「你認識他?」

「自然。」杜和澤輕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

他敏銳地察覺到女孩的脊背綳直了,身子也不自覺向這邊靠了些,像是極有興趣的樣子,這個話題便繼續向下進行,「我六歲時便認識他了。」

童年的趣事一點點被翻出來,陳婷婷縴手抵著下巴,聽的饒有興緻,時不時還會提問幾句。杜和澤這才知道,她本是夏新霽的高中同學,因此經常在校門口撞見這對兄弟。

「他們感情是真好,」女孩子欽羨地說,「夏新霽每回見到他哥哥時,臉上那種溫柔,止都止不住......」

不知為何,這句話忽然讓杜和澤心中有些異樣。

「溫柔?」他喃喃重複了這個詞。

「對啊,」陳婷婷沒有意識到他的不對,還在繼續向下說,「我以為這種家庭里兄弟關係都不會特別好的,可夏新霽好像很喜歡對著他哥哥撒嬌,還會跺腳要抱抱哎......」

而他那清朗正氣的哥哥就會張開雙臂,順從地把弟弟圈進懷裡,彷彿連睫毛根部都盛滿了細碎的光。那時的陳婷婷,真的是羨慕嫉妒恨的。

她也想有一個這樣的哥哥——只要被那雙眼睛看著,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似的。

杜和澤已經聽不見她的話了。

他送女孩子下了車,再回到車裡,便重新開始整理自己的思緒。在國外兩年,杜和澤已經基本確認,當年那件事是夏新霽提前打好了算盤的。

可是把自己逼出國,對他有什麼好處?當時助力他進夏家的跳板便是自己,夏新霽最開始傾心的也是自己——他們兩個聯起手來,明顯能更好地將夏清然完全打壓下去。但夏新霽偏偏拋棄了盟友,莫名其妙跑去了敵方陣營,並反過來聯合對方將自己打了個落花流水。

這個問題,杜和澤想了整整兩年,始終不曾想通。

可剛剛,陳婷婷為他提供了一個毛骨悚然的新思路。

......溫柔。

他可不相信,從根部便腐爛的人,會有什麼溫柔!

為證明這個猜想,杜和澤又一次上了夏家門。可這一次,保姆仍舊將他拒之門外,直到被他纏的不耐煩了才告訴他:「大少爺不在,已經出去旅遊了。」

杜和澤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她甚至說不出旅遊的地點,也說不出具體回來的時間,只知道對方連夜匆匆收拾了箱子離開,「二少爺看見了,送他去的機場,他也不知道大少爺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他又去了海關,那裡的工作人員告訴他:夏清然請了長期病假,幾個月內都不會過來上班。

這個人,竟像是從人間蒸發了,尋不到一點音訊。

杜和澤敏感地察覺到,這興許是個機會。

一個幫他重回夏清然身旁的機會。

他輾轉反側了一夜,第二天便去找了私家偵探,拜託他調查夏清然和夏新霽的行蹤。收人錢財,替人辦事,兩個私家偵探立刻便信誓旦旦出動了,時刻將照相機對準了頻繁來往於學校和公司的夏新霽。

幾個星期下來,似乎沒有任何不對。

夏新霽是個好學生,在學校一心投入學習,圖書館里一坐便是一上午;然後他會匆匆回到一處寓所,吃頓午飯,再趕往公司處理這一天的事宜。他勤奮又努力,無論在哪裡,都能輕而易舉地融入進去,並混得如魚得水,整個人乾淨的如同一張白紙。

可越是這樣,私家偵探越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人都是多面的。夏新霽所展現出來的這一面,實在是太過陽光純白,竟像是一點暗黑的影子都沒有的——甚至在個人獨處時,他也能時刻保持著身姿端正行為得體,埋頭工作與學習,像是個精密編程的機器人。

「他的家裡恐怕有秘密,」他的偵探同伴吸了口煙,說,「你看到了?二樓的窗帘,永遠是拉的嚴嚴實實的。」

他們對視一眼,都有些猶豫。

「......進去看看?」

「進去,」他的同伴用力熄滅了煙頭,「媽的,拼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怎麼拿得到錢?」

兩人偵察了幾天,挑了個夏新霽去上學的上午,悄悄地翻進了別墅。奇怪的是,別墅的防盜設備似乎老化了,報警儀絲毫沒有動靜,窗戶也沒有上鎖。他們從後面的窗戶翻進房子,幾乎可以說是十分順利。

房間很大,在第一層看不出任何異常。他們慢慢地沿著鋪了厚地毯的樓梯上了二樓,小心翼翼不發出一點聲響,推開了唯一一扇門。

只是剛開了一道門縫,他們便驟然意識到,屋裡有人。

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哥......舒服么?」

那是他們已經熟悉的夏新霽的聲音。他並沒有出門,兩個偵探心中都是一驚。

緊接著,他們聽到了另一個聲音,像是承受不住了,細細的、含著難以言喻的哽咽和戰慄的,「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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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幹部虐渣手冊[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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