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萬物皆有靈(八)

40.萬物皆有靈(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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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鈴.......叮鈴......」

觸感從腳踝蔓延到小腿,帶了些力度,慢慢摩擦著小腿肚。與其說是觸碰,不如說是帶著想將他吞吃入腹的想法一口一口地撕咬,痛感自皮下密密麻麻地泛上來。他哼了聲,那力道便又驟然輕了,重新變回不輕不重的摩挲。

意識緩慢地回籠。

寇秋低聲哼了聲,隱隱覺得這樣的姿勢有些不舒服。他睜開眼,尚且還有些迷濛,對上一雙漆黑的如同子夜的眼。那眼睛是他看慣的,眼睛的主人也是他無比熟悉的。

這雙漂亮的不可思議的眼望著他,隨即像是含了無盡的愉悅,猛地彎了彎。他的手上拉著一條細細的白金鏈子,在手指間繞了好幾個圈。

「哥,」他輕聲說,「醒了?」

寇秋嗯了聲,緊接著又聽到了那清脆的鈴鐺聲。那聲音近在咫尺,他順著小孩手裡的鏈子,一點點向下看去,隨即在自己的腳踝上看到了聲音的來源。

鏈子到了他的腳腕上,繞了一個細細的圈。上頭墜著兩三顆銀鈴鐺,隨著他無意識的動作晃動著,發出他半夢半醒中聽到的聲音。

寇秋難得有點懵。

他的思維彷彿還未完全清醒,以至於無法理解眼前這究竟是什麼樣的狀況——可小孩的表情卻又是無比正常的,含了點害羞的意味,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又飛快地低下頭去。他扯著細細的鏈子,把鈴鐺晃動的叮噹作響。

「哥哥,」他忽然間換了更加撒嬌的稱呼,這稱呼在他成人之後,便幾乎再沒有用過啦,「喜歡我們的新家么?」

新家。

這兩個字終於讓寇秋徹底清醒了,可他抬起眼,卻一瞬間又覺得自己還在夢中。

腦海中的系統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特么!!】它驚訝地叫道,【這特么都是什麼!!!】

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鳥籠。

玄黑色的鐵籠子足足有兩人高,大到覆蓋了整間房子,甚至容納了一張吊著帳幔的床和透明的衛生間。白金的葉子裝飾從上方垂下來,一直長長地鋪到地上,柔軟的白色羊毛墊子鋪滿籠子里的每一塊地方,踏在腳下時,彷彿踩在雲端。細細的鏈子套在他的腳踝,另一端牢牢地系在床頭柱子上,長度只夠靠近籠子。

寇秋試著用指節敲了敲,鐵籠發出清亮的金屬鳴聲。

寇秋:「......」

哇哦。

居然是真的!

系統語氣絕望:【怎麼樣?你有什麼看法?】

【完美的藝術品,】寇秋中肯地評價,【很有巴洛克風格。】

他頓了頓,又說:【......如果我沒被關在裡面的話,就更完美了。】

說完之後,一人一系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這特么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喜歡么?」小孩又輕聲問了一遍,眼睛直直望著他。

寇秋頭更懵,隱約意識到,這彷彿並不是一個玩笑。

因為夏新霽的神色太認真了。

他慢慢坐直了身,皺起眉,表情嚴肅了點:「小霽,這到底是在幹什麼?」

夏新霽伸手,摩挲著他的眼睫。

「我喜歡哥哥的眼睛......」

他慢慢說。

「但是我現在不想看。」

柔軟的絲質領帶覆了上來,在他的眼睛上繞過一圈,打了個結。

視線再次回歸黑暗。寇秋聽到了細細的啜泣聲,小孩趴在他身上,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他甚至能想到對方眼眶通紅滿含水光的模樣。

那想象讓他一瞬間便心軟了些,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摸摸對方的頭,卻發現自己手腕酸軟的幾乎抬不起來。

「哥哥......」

夏新霽一聲一聲地喊,把他的手腕也縛了起來,高高舉過頭頂。

「哥哥......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那個可以送你戒指讓你珍藏,可以被你傾心和你一同成長的人,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他似乎發了些狠,忽然間一口咬了上去。寇秋一顫,終於察覺到了不對。

這是在做什麼,小孩到底是在做什麼!!!

抱著他的人顫抖了下,隨即慢慢覆上身來。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是這樣的......站在哥哥身邊的應該是我的,應該只有我的!」

「哥哥不要我了么?討厭我了么?」

嘴裡也被塞了什麼,耳畔慢慢響起水聲,寇秋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在腦中驚吼:【系——統!】

系統眼前早已經是一片白花花馬賽克。

【你說什麼——】它也絕望地提高嗓門,【啊啊啊啊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啊啊啊我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等等......這和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夏新霽,夏新霽不是受么!】他低吼道,【你不是告訴我夏新霽是受么!!!】

那特么現在這個正在把他翻來覆去的人是怎麼一回事,瘋了么!

系統終於聽清了這一句,比他還要崩潰。

【我怎麼知道啊!】它大喊,【他對上杜和澤的時候的確是受啊啊啊啊,鬼知道你怎麼就把他養成了個攻!!!】

寇秋眼前一片黑暗。

所以這還怨他了是么?

系統試圖給他加油鼓氣:【你想想董存瑞捨身炸碉堡,再想想黃繼光以身堵炮口,王二小調開敵軍!】

寇老幹部說:【我願意為我們的偉大事業獻出我的生命。】

不是色相!

系統體貼地說:【我給你放段《新聞聯播》?】

寇秋:......

神特么新聞聯播,現在哪怕是馬克思再生都沒法拯救他破碎的心靈!

下一秒,他連回應的功夫都沒有,便猛地顫抖了下身體,抑制不住地發出一聲泣音,一下子陷入那讓人無法掙扎的漩渦中去了。

【你要撐住啊!】系統痛哭流涕,【社會主義接班人!】

那頭已經沒聲音了。來自資本主義的炮彈太過密集,頭一回經歷的寇老幹部成功地掛了滿身的彩,被轟成了一灘扶也扶不起來的軟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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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場夢。

眼前明明是漆黑的,卻硬生生被衝撞出了異樣的色彩,大塊大塊地斑斕著;連光亮都是芬芳的,他控制不住地晃動著,彷彿是細細一株溪水邊的花枝。鈴鐺叮鈴作響,一下一下,像是卡著鼓點。

七魂六魄,不知失了多少。

寇秋閉著眼睛,腦中的思緒都斷了層。

他的另一個崽看了一晚上的馬賽克,比他還要生無可戀,不得不拚命給宿主背誦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妄圖拯救他的宿主岌岌可危的三觀。

然而這顯然是無效的,因為寇秋醒來的第一瞬,便問他:【我是誰、我在哪兒、這是要幹什麼?】

系統:【......】

完了,又瘋了一個。

寇老幹部:【啊!我真的是把他當崽的啊!!啊啊啊!!!】

他簡直崩潰了,哽咽著說:【這不符合人倫道德......】

【......等等,】系統突然說,【或許我沒有告訴你,你們不是親生兄弟么?】

寇秋:【......】

寇秋:【......】

寇秋:【............】

什麼?

【對啊,】系統說,【夏清然不是夏家的親孫子,是他媽媽紅杏出牆的產物,你不知道?否則小心機和渣男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把原主趕出夏家了呢!】

寇秋:【......】

知、道、個、鬼。

他終於在系統的講述下明白了這一段故事。

夏父生性風流,紅顏知己數也數不清;夏母心知丈夫的心是顆薄倖浪子心,因此心生嫉妒,也要讓他的頭上多少帶些不一樣的顏色。

不巧的是,原主自己就是那不一樣的顏色。夏父夏母雙雙身亡后,夏清然便被接到夏老爺子身邊照顧,幸而無人發現。

寇老幹部摸了摸頭,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綠油油的。

【所以,你們沒有血緣關係,】系統說,【你感覺心裡好受點了么?】

好、受、個、鬼。

【他早就知道了。】寇秋嘆了口氣。

【誰?】系統想了想,【哦,你說我哥、啊不,我爸夫?】

【當時綁架案時,他曾經提到過這一段,】寇秋望著籠頂,【只是那時我以為,這不過是為了脫身而想出的臨時託詞。】

現在看來,試探恐怕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了。

夏新霽的心機,遠比他想象的更為深沉。

系統沉默了片刻,之後難得贊同了渣男的話:【阿爹。你會被他玩死的。】

它的語氣絕望。

【或許,你看見牆上「擼起袖子加油干」的橫幅了么?】

它有種預感。

它的馬賽克時代,已經正式來臨了。

系統瞧見宿主那一臉不忍的神色,差點爆了粗口,非常想要一巴掌打醒他。

你都被日了,心疼還有個屁用!

求求你清醒一點,越心疼越被日好嗎!!

夏新霽活生生便是個被虐待的小可憐,咬著嘴唇,眼淚都快下來了。他可憐兮兮地說:「哥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寇秋:「......」

講真,世界上沒有幾個人會喜歡這個名字吧。

「那沒關係,」小孩的語氣活像是在他在無理取鬧,「我還可以叫夏黨、夏國家、夏海關、夏公務員,哥,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寇秋幽幽地說:「我喜歡去掉姓氏后的每一個。」

系統:【......】

講真,大哥,你這是在作死啊。

果然,夏新霽的表情登時更委屈了。

他的手指繞著細細的鏈子,此刻開始默不作聲一圈圈往寇秋纖細的手腕上纏,剩餘的鏈條垂下來,像是條昂首吐信的毒蛇,慢慢地將自早已瞄準的獵物圈進自己的狩獵範圍。

遲鈍的寇秋也終於察覺到了點異樣,被這冰冷的觸感一刺激,下意識便是一縮。

「又幹什麼?」

系統幽幽道:【你猜猜看,這屋裡除了你,還能幹什麼?】

寇秋悲憤:【可是他不是剛剛才弄完么!】

這特么就算是槍,也得有重新上膛的時間吧,哪帶這麼連續進攻的!

系統已經自發地背誦起了金剛經,聞言默默道:【因為他是衝鋒-槍?】

寇秋:【......】

他發自內心說:【這日子沒法過了。】

系統看著眼前慢慢覆蓋的雪白馬賽克,背著金剛經道:【相信我,我比你更絕望。】

你起碼是能體會到快樂的,我特么都快被搞出雪盲症了!

鍛煉與不鍛煉的區別在這裡表現的淋漓盡致。只練過八段錦的寇秋完全不是小四歲的夏新霽的對手,連反抗都像是種情-趣。自從他試圖在做這種事的過程中進行愛的教育后,夏新霽事先便會找口塞堵住他那張教育的嘴,又或是乾脆用自己的嘴去堵。

可哪怕不想承認,寇秋也不得不說,夏新霽的確是事先做足了功課的。他似乎對所有的姿勢玩法都了如指掌,並且堅持不懈地致力於讓寇秋受不住到哭出來。

好學生在任何地方都是好學生,每換一個動作便會體貼地低下頭來,以一種科學的探索精神問他:「這樣喜歡么?」

寇秋幾乎快被那兩塊小小的冰塊逼瘋,甚至再禁不住一點多餘的觸碰便抖如篩糖。一半是冰,一半是火,他猛地從喉中爆發出一聲極小的嗚咽,手指抓緊了長毛地毯。

夏新霽瞭然:「看來是喜歡了。」

他的手指動了動,卻並沒有取出來,反倒縮回了手,「那就靠哥哥自己讓它化掉了。」

......

像是在雲端。

像是在潮頂。

世界被整個揉碎了,卻又被重新拼湊出了一個形狀。恍恍惚惚之中,寇秋聽到了夏新霽在他耳畔低低呢喃的話。

「哥......」他輕聲說,「就不能喜歡我么?」

就不能喜歡我么?

他的聲音輕到幾乎聽不見,卻含著讓人心神都為之一顫的厚重情愫,像是要將這幾個輕飄飄的字壓垮,溢出來。

寇秋在那一瞬間,很想去敲這個熊孩子的頭。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啊!

我真是把你當兒子帶的啊!!

我很認真地想把你培養成共產主義接班人啊!!!

可你不僅拒絕做接班人,甚至還總想上我!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寇老幹部委屈。

寇老幹部想哭。

夏新霽對他是真的上心,每天的一日三餐都是親手送來,全是他喜歡的飯菜。為防止他無聊,附近也堆著滿滿的書,甚至還有個只能播新聞聯播的平板電腦。寇秋的日常,便變成了看新聞——看書——被日——試圖給他講道理——於是再被日這樣的循環。

唯一讓他滿意的是,不知道為什麼,任務完成度又猛地前進了二十點。

閑時,他也和系統探討過這一切到底為什麼會發生。系統說:【相信我,你是虐渣任務完成的最畫風清奇的一個了。】

不僅沒有和渣攻愛的死去活來,甚至還和渣攻的新歡攪上了,並企圖拉對方一起走上建設社會主義的康庄大道——

雖然現在看來並沒有成功,但能把夏新霽這麼個受教成病嬌攻並把自己搭進去,這也算是快穿史上開天闢地的頭一回了。

寇秋說:【這位同志,我嚴重懷疑你是否是真的在誇獎我。】

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每一個熊孩子的背後,往往都有熊父母。

雖然說起來很荒唐,可寇秋瞧著小孩,是真的一點也恨不起來。這是他第一個感受到親情的世界,甚至有些沉浸其中,於是他付出了百分百的真心,對夏老爺子是,對夏新霽也是。

但偏偏,這些東西已經交付出去,便很難再要回來。

他狠不下心。

系統幽幽打斷他:【就現在這情況,你狠心也沒用,估計只會被日的更慘。】

寇秋:【......】

他試圖重新立起威信:【怎麼能把日這種字眼掛在嘴邊上!】

然而在一個崽不服管教之後,另一個也脫離他的管控了。系統聽了這話,立刻反問他:【你這個整天把這個字落到實處的人,確定有資格說我么?】

寇老父親的眼神登時充滿了自責。

這一天,夏新霽照舊上完了課來陪他,忽然道:「哥,想不想出去走走?」

寇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問:「你確定?」

「確定。」夏新霽含笑道,「哥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天南地北都可以。」

他傾了傾身,眼睛裡面的情愫濃的幾乎滴出來,「說吧,我都聽你的。畢竟,這也算是我們確認關係后的第一次約會呢。」

事實上,他已在市裡的幾家高檔餐廳都預定了席位,並特意挑選了靠窗的座位,準備演出一場好戲。

寇老幹部想也不想,立刻說:「好啊,那我們就去海關吧。」

「......」

夏新霽一瞬間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什麼?

「去海關吧,」寇秋認真地又把這話重複了一遍,又帶了點憂心望著他,開始叨逼叨,「你當時幫我請了幾個月假?我手頭可還有幾單貨物沒有處理玩呢,萬一耽誤了,豈不是要給企業帶來損失?」

夏新霽一頓,眼看他又要開始進出口常識教育,忙從中打岔:「哥,我說的是約會,不是上班。」

最後這四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從口中迸出的。

而且,「你去上班,那我要在哪裡?」

寇秋想了想,還真給了他個答案:「你坐在大廳里?」

夏新霽:「......」

想象中紅酒蠟燭的浪漫場面被粗暴抹去了,變成寇秋這個政府人員嚴肅地坐在窗口后,叫號叫了半天才叫到自己的號碼。

「夏新霽,下一個!」

他就顛顛地跑上前,隔著一層玻璃,和自己的愛人在約會中深情探討怎樣正確地填寫報關單......等等,這個畫面怎麼看怎麼不對啊,摔!

這叫什麼鬼約會!!!

「不行,」夏新霽一口否決了,「換一個。」

寇秋瞪大眼,張嘴便想提出抗議,可小孩眼力見強極了,立刻果斷湊上前,「啾」的親了一口,親的響亮極了,眼睛亮閃閃望著他。

「換一個,好不好?」

寇秋只好另選地點。

「那我們去大屠-殺紀念館!」

多有教育意義,說不定能讓小孩感悟到生命的真諦!

「......」

去看什麼,千人坑和萬人坑嗎?

但為防止寇秋下一個地點定到市政-府,夏新霽還是咬牙果斷道:「好,我們現在就過去。」

再往下去,他真不知道寇秋還能說出什麼來。

隔了許久之後,寇秋終於再一次見到了戶外的陽光。夏新霽將太陽眼鏡架在他臉上,手始終牽著他的,一刻也沒放鬆,「咱們先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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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幹部虐渣手冊[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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