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萬物皆有靈(三)

35.萬物皆有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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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醫生便被叫到了房間里,只是他們檢查了之後,個個都大驚失色。寇秋靠在床頭,只能隱隱約約聽到門外小孩摔碎什麼東西的聲音。

半晌之後,夏新霽重新走進來,神色疲憊。可對上他的眼睛,他還是彎彎眉眼,笑了笑。

「一群庸醫......」小孩嘟囔著說,把頭埋進夏新霽肩膀,「都是壞人......都是騙子。」

他親自上手,一下子將寇秋從床上打橫抱了起來。

「走,哥,」他輕聲說,「我們去找真正的醫生看。」

寇秋沒有作聲,只是摸著小孩的頭髮。

系統幽幽道:【無論檢查多少次,只會是相同的結果,你知道的。】

可夏新霽明顯不相信,他直接辦了休學手續,帶著寇秋跑遍了海內外出名的醫院。每一次檢查結果出來,他都要一個人靜靜地待在外頭抽煙許久,一直抽到兩隻眼睛都熬得通紅。

「別抽了,」寇秋終於再也看不下去,用力按住他的手,「別抽了!你真想把自己抽死不成!」

他還想要再多說些什麼,可世界意志的限制不允許他說出實情,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儘可能的伸出雙臂抱住夏新霽而已。

小孩在他的懷抱里不動了。

他的煙僵在手指間,半晌之後,他毛茸茸的腦袋慢慢靠了過來,聲音裡帶了哽咽的哭音。

「哥......」

「哥......哥!哥!!!」

這聲音一點點變成了撕心裂肺的,像是受傷的野獸費盡最後力氣的一點泣血低鳴,走廊上的病人都不由得側目。寇秋看過他哭許多次,可這一次與往常都不一樣,他不由得也喉頭一酸,摸了摸小孩的頭。

「沒事的,」他語氣輕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從東到西,再從西到東。

連寇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奔波了多少次。

他的眩暈時間一天比一天長,有時甚至一昏睡便是三四天,醒來時往往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於一個新的醫院。夏新霽在一旁握著他的手,像是在把玩什麼寶物,甚至沒有察覺到他已經醒了。他反覆捏揉著這蒼白的沒有任何血色的指尖,眼睫顫了顫,忽然間滴下一滴圓潤的水珠兒。

觸感溫熱。

小孩像是怕被他察覺什麼,小心翼翼抬頭打量了下他,隨即才慢慢低下頭,含住指尖,將那顆水珠吮去了。

第二天寇秋再醒來時,他仍舊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彷彿昨天那滴淚都不過是寇秋做的一個夢。

「哥,」他躍躍欲試道,「咱們去拜佛吧?」

寇秋:「......」

他不得不提醒小孩,「我是一個共產主義者,並且是個公務員。」

我信奉的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沒有任何宗教信仰!

「去嘛去嘛,」小孩乾脆把頭埋過來撒嬌,「就去一次......」

寇秋的心猛地一軟。

半晌后,他緩緩點了點頭。

他的身體日漸虛弱,佛寺又在山上,因此不得不坐纜車上去。夏新霽將他送到山頂,讓隨行的幾個家庭醫生照顧,自己卻又說忘了什麼轉身下了山,許久也沒有上來。

寇秋坐在亭子中等,隱隱覺得心中有些不安。

直到日上午頭,山上遊客漸漸多了起來。寇秋乾脆站起身朝山下張望,隱約聽到幾個遊客提了一嘴:「你看見沒?」

「看見了,這年頭還有這樣磕頭上山的,真是活久見。」

「怎麼還有人信這個?」

「看著那小夥子長的也挺精神的......」

寇秋一怔,緊接著心頭也跟著一顫。

他轉身便要下山,卻被幾個醫生攔住了:「夏先生,您不能下去......您再等等,您弟弟應該過不了多久就上來了......」

寇秋轉過頭,望著他們的眼睛,問:「他在幹什麼?」

醫生們明顯都知道,可個個目光躲閃,誰也不回答他的話。

「你說啊!」寇秋終於爆發了,「他在幹什麼?!!」

他踮起了腳尖向下看,看了許久,終於在那台階上看見了熟悉的身影——夏新霽跪伏在台階上,一步一拜,一路磕上山來。他的姿態如此虔誠,讓寇秋只是怔怔地站在這裡望著他,便猛地一下子紅了眼眶。

等站到他面前時,小孩的膝蓋磨破了一大塊,額頭也是紅腫的,都有些滲血,卻若無其事上來挽住他的胳膊:「走,哥,進去拜一拜。」

寇秋不動,只是直直地看著他。

「哥......」夏新霽有些慌了,卻還是固執地拉著他,「就進去一下,就一下。」

寇秋瞧著他驚慌失措的樣子,慢慢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方手帕,蘸著清水,幫他將額頭上的血絲擦乾淨了。小孩望著他,唇角忽的彎了彎。

廟裡供奉的菩薩祛病消災。寇秋四處望了望,毫不意外地在那一長串點著的長明燈中看見了夏清然的名字。

他被夏新霽拉著,對著慈眉善目的菩薩像磕了三個頭。

下山時,夏新霽信心滿滿說:「這次一定能治好!」

可他捏著寇秋的手卻是冰涼的,沒有生出一點溫度。

寇秋不是佛教信徒,夏新霽也不是。

然而這一回,夏新霽情願自己是。

這樣,他起碼還可以欺騙自己有希望。

幾個月的時間裡,他們試遍了所有的方法,甚至是一些荒唐的偏方。可是沒有用,寇秋的身體還是眼看著一天天衰敗下去,像是片枯黃的葉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流逝著生機。

日子開始倒數。

【虐渣任務進度——98。】

寇秋不再能下床,可每當他睜開眼,小孩總是就坐在身旁,死死握著他的手。

【虐渣任務進度——99。】

世界逐漸消融崩塌。

寇秋對於離去的時間漸漸有了一種直覺。那一天,他沒有再待在家中,而是讓夏新霽抱著他,兩個人單獨去了海邊。

大海仍舊是波濤洶湧的,碧透的海水一層層向上翻卷,與他們當年來時別無二致。

夏新霽小心地在他身下墊了軟墊,這才將目光投向海水,像是想起了什麼,輕聲笑了起來。

「當時哥還讓我幫忙塗防晒油呢,」他低低說,「一點防備都沒有,就把整個後背都露出來給我......」

寇秋沒有說話,只是在他懷裡低低地咳了聲。

「不過也多虧那時候,」小孩故作輕鬆,「不然,我怎麼可能一上來便把哥的敏-感帶摸的這麼透。」

而眼下,他多希望時間倒流。

上天從未眷顧過他,可這一回,他寧願以自己的生命來換取上天的一次眷顧——只要一次就好,哪怕多一秒也好。

他伸出手,替寇秋抹去了嘴邊溢出的血絲。

寇秋閉著眼,聲音也是輕輕的,近乎含糊,「小霽?」

夏新霽低低地嗯了聲,將他抱得更緊。

「小霽......」

【虐渣任務進度——】

靈魂慢慢開始被剝奪。

寇秋咳了聲,斷斷續續說:「我其實,一直有一句話想告訴你......」

「不要那麼累,不需要那麼多的心機,你——」

「你一直值得被愛的。」

夏新霽用力閉上了眼。

緊接著,他的嘴唇上有什麼含著血腥味兒的東西碰了下,一觸即分。

「我——」

【虐渣任務進度——100。】

「我愛你。」

【即將進入下一個任務世界。】

夏新霽仍舊坐在沙灘上,死死地握著懷裡人的手。天色慢慢暗透,他握著的這隻手被海風吹的冰涼,他就把手揣進自己的懷裡,一動也不動。

風颳得更猛烈了,浪潮襲上沙灘。

「哥......」夏新霽輕聲說,「我錯了,我不關你了,好不好?」

懷裡的人一動也不動,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夏新霽手指微微顫抖,給自己點上了一枝煙。一點灼亮的火星在他指尖跳躍著,他慢慢吸了口,低聲道:「我吸煙了。」

「哥。」

「你真的不來管管我了么?」

他仍舊沒有得到回應。

夏新霽的眼睛一點點變得通紅,抱著懷裡的人站起身,一步步朝著此時洶湧的大海走去。海水漸漸沒過頭,就在那窒息的感覺浮上來時,電光火石之間,夏新霽卻突然想起了什麼。

「原來是這樣,」他扯動了下嘴角,隨即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又哭又笑,如同瘋癲,「原來是這樣!」

他為什麼來到這個世界?

又是為什麼離開這個世界?

夏新霽重新鑽出海面來,濕漉漉的唇在懷裡人的額頭上珍而重之印了印。

「哥,你等著。」

「我來找你了。」

用了冰塊或別的小玩意兒,親親親親親......

要是中途掙扎一小點,這小孩立刻就能發瘋,一邊做還能一邊哭的跟個淚人兒似的,活像是那個慘被按在地毯上狠狠日了的人是他自己。三番五次下來,寇秋總結了教訓,每回他嘟起嘴的時候,就乖乖地由著他親——這樣,起碼能少點折騰的時間。

系統說:【怎麼樣,小心機的舌頭是不是能給櫻桃梗打結了?】

不懂這個梗的寇老幹部:【......什麼?】

系統:【......】

它只好明著說:【他的技術是不是很好?哦,如果你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你剛剛腦海里的想法被馬賽克了。】

它意味深長地嘖了聲。

【說說吧,都爽到想了什麼被和諧的?】

寇秋眼睛望著天花板,幽幽道:【黨和人民。】

......騙子!

系統悲憤地想。

說好的共產主義接班人不撒謊呢!

這才幾年,就徹底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腐蝕帶壞了!!

寇秋沒有看見到來的兩人,夏新霽卻是看見了的。然而他對旁邊兩人完全崩裂的表情視而不見,還意猶不足抽回那一點猩紅的舌尖,在對面人的唇珠上舔了舔,若無其事勾回一點粘膩的水色。杜陳兩人看著他如此動作,神色更加木然了,以全身上下所有細胞實力演繹了什麼叫做呆若木雞。

......哦呵。

我剛剛,到底看見了什麼?

陳婷婷張口結舌了半天,像是被人死死扼住脖子的小動物,許久才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夏新霽......你......」

她動了動嘴唇,滿臉難以置信,痛心地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

「那可是你哥啊!!」

相比之下,杜和澤便要冷靜的多。他早已從私家偵探那裡聽說了寇秋的情況,心中那個可怕的猜想也被徹底印證了。只是如今親眼見到,衝擊力還是非比尋常,讓他的神色也不由得扭曲了下。

「好久不見,清然。」

寇秋終於看見了這兩個一直發著光的電燈泡,目光慢慢移到兩人親密挽著的手臂上,眉頭也不由得蹙了起來。

「杜和澤?」

他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瞬間難看了幾分,皺眉看了眼旁邊亭亭玉立的女孩子。夏新霽像是沒看見兩人,還湊著腦袋嘟囔著要再親一下,被他伸出只手臂直接推開了,「杜和澤,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杜和澤的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頭髮一絲不苟抹了髮膠,愈發顯得文質彬彬。他整了整袖口,面上現出幾分笑意,像是篤定了什麼。

「清然,」他輕聲說,「你很在意?」

吃醋了,這是杜和澤的第一個想法。

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志得意滿的小孩冷哼一聲,猛地把手裡的叉子叉進了香腸里,使勁戳了戳。

寇老幹部面色更冷。

一個性取向始終為同性的人,突然間這樣靠近一個無辜的女孩子,這其中透出的意味讓寇秋無比反感。他看向杜和澤,又看了眼他身旁嬌嬌嫩嫩的女孩子,抿緊了嘴唇。

「杜和澤,」他直言道,「你這是在騙婚。」

陳婷婷一怔,目光在幾人之間游移不定,顯然是沒有聽懂這句話。

「......騙婚?」

杜和澤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阻攔道:「清然,你——」

可寇秋已經說了出來:「他的性取向,一直為同性。」

陳婷婷的表情一下子變了,不可思議地轉頭去看身邊的人。杜和澤神色狼狽,避開了她的目光。

同性?

那為什麼還要來接觸自己,這樣頻繁地獻殷勤,甚至談婚論嫁?

他是想讓自己做一個只能擁有形式上婚姻的同妻???

杜和澤胸中的最後一點期冀也終於像氣球似的爆掉了。他原本以為,寇秋興許對他還是有情的,還是可能像之前那樣對待他——可眼下,對方的眼神里全都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厭惡,像是在看一條在地上挪動的蠕蟲。

胸膛強烈地起伏著,他口不擇言:「那也比你們亂-倫強吧!噁心!變態!」

強烈的惡意讓他不顧一切捅了出來:「你以為我沒看見?不知道?你們在那屋子裡到底幹了什麼好事,你當時不讓我碰,結果被別人上了多少次,我TM都知道——你哪來的臉!和我裝正經!!」

夏新霽一下子瞪大了眼,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眼看著就要蹦起來。寇秋按住他,豎起幾根手指。

「第一,」他語氣淡淡,「小霽並不是我的弟弟,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眾人都是一愣。

「第二,」寇秋說,「你對這位小姐隱瞞了自己的性取向,並妄想在隱瞞的前提下走進婚姻殿堂——這是騙婚,是錯誤的,違背法律和道德的。」

「第三。」

他頓了頓。

「請不要再稱呼我為清然,我和你並不熟,杜先生。」

夏新霽徹底把香腸戳了個稀爛,一下子喜笑顏開,開心的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對!」他附和道,眼睛閃閃發亮,「不熟,一點都不熟!」

和杜和澤這次不愉快的見面像是終於緩解了夏新霽心裡綳的緊緊的那根弦,寇秋的活動區域得以擴充到樓上及樓下,只是出行時,夏新霽仍舊寸步不離。

他甚至沒有詢問寇秋是怎樣得知自己的身世問題的,只是在那之後幾天,當年為夏老爺子處理遺產的律師便找上了門,向寇秋展示了另一份遺囑。遺囑中,夏老爺子清清楚楚地寫道,哪怕有一天寇秋被證明並不是夏家的子孫,也同樣擁有與夏新霽平分財產及公司股份的權利,並為寇秋留下了一個以「清然」命名的基金,金額足有上千萬。

這相當於是為身份曝光的寇秋留了一條後路。

寇秋凝視著這些字眼,想起那個曾和他一起坐在病床上盤核桃的老人,眼睛不由得濕了濕。

「他什麼時候發現的?」他問律師。

律師回答:「如果是說您不是他孫子這件事,那他三年前就發現了。」

在那一次綁架事件中,寇秋被綁匪割傷,留下了傷痕。夏老爺子也就是在那時意外地意識到了些什麼,並在這之後悄悄做了鑒定。

可他卻什麼也沒說,甚至在這之後仍舊一如既往地疼愛寇秋,為了保證這個並非親生的孫子能夠生活的衣食無憂,他在自己生命最後的時候,仍舊耗費了許多心力。

「這一份遺囑的時間比上一份要晚,所以法律上會保障您的權利,請您不要擔心,」律師說,「我的委託人希望我告訴您,真正相處出來的感情,遠比血緣要來的更加緊密。」

他聳聳肩,又補充一句:「不過,我想您也用不到這個了。」

寇秋一怔,並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怎麼,您不知道?」瞧見他的表情,倒是換成律師先生詫異了,「夏新霽先生在接受遺產的時候就將所有資產轉移到您名下,您——」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在來拜訪寇秋之前,他甚至以為這是寇秋的意思。畢竟那時,所有人都認為夏新霽不過是個私生子,哪怕進了公司,也是不可能真正接手夏家的。而從小由夏老爺子培植起來的夏清然,顯然比他更要名正言順。

寇老幹部倒真的有些恍惚了,喃喃道:「我不知道......」

小孩?把夏家都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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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幹部虐渣手冊[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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