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1.第 1 章

剛辦完事,陳彩就後悔了。

喉嚨疼,後面也有些漲,渾身上下像是被人拆開碾碎一般酸軟乏力。按說不應該這麼折騰的,都快三十的人了,每天文件磚頭似的壓在辦公桌上,搬完一摞還有一摞,私生活如果不節制,這身體遲早要完。

他翻了個身,琢磨明天的工作。目光游移間瞥見了一旁的衣帽間。那邊感應燈正亮着,是剛剛有人取東西的緣故,裏面半掛半扔著幾件衣服,一半兒西裝襯衫,另一半是運動衣褲,無論是風格品味還是價錢,顯然都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極端。

陳彩自詡為極簡主義者,信奉斷舍離,因而衣櫃里的衣服少之又少,最常出鏡的運動服和衝鋒衣,只要沒有破損,洗洗乾淨能穿好幾年。當然他的斷舍離並非是物質豐盛到極端之後的回歸,而是條件有限下的最優項。

就像住酒店,他雖然一向只選擇標準間,但這次住了一下套房,感覺到底還是有些不一樣。。

八十平的帶客廳小套,雙洗手間,每個空間都有獨立的木門相隔,不算奢侈,但足夠方便。卧室里除了大床之外還有個布藝沙發做貴妃榻,再往側邊是衣帽間,推拉設計。陳彩瞧著那大小正合適,取東西能方便不少,便琢磨著回頭家裏也可以做一個。

他的酒勁兒還沒下去,思緒有一搭沒一搭的隨處亂飄,過了會兒聽到浴室有動靜,這才突然想起了今晚的床伴。

陳彩後知後覺,立刻驚出了一身冷汗。

天頤傳媒的老總陸漸行,人前儒雅風趣不解風情,床上手段高超如狼似虎。

陳彩昨晚撞見他的時候,把他誤當成了隔壁酒吧的頭牌——那頭牌追求陳彩半年了,雖然名號是頭牌,但小孩其實挺不錯,音樂系的學生,人長的帥氣,也沒什麼心機,在酒吧當駐唱歌手這麼久就靠臉拉客。

陳彩一直猶豫不決,倒不是看不上,而是覺得那孩子太小了,二十齣頭的年紀,正是水靈的時候,何必讓自己這頭老牛給啃了。

也就是昨晚,他跟人應酬喝得醉醺醺,談完事,心裏一松,遠遠看那人又朝自己走來,腦子裏一時漿糊,就跟人上樓開房了。

一夜酣戰。

小頭牌的身材比他想像的好太多,倆人交疊時陳彩又發現對方個子似乎也長了點,他心裏這麼想,嘴上哼哼叫的時候也就斷斷續續說了……直到頭頂上的人突然停住,「啪」的一下按開了床頭燈。

陳彩這才發現壞了,搞了個假頭牌。

臉看着還挺熟悉。

假頭牌似是報復,把他折來疊去又搓弄了一輪,這才離開去洗澡。陳彩這塊老旱地被人從裏到外開發了個透,躺在床上跟卸了零部件的機械人似的,動動這挪挪那,再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味着。

冷不丁瞅見衣帽間,這才想起了假頭牌的身份。

浴室里的雜音倏然安靜了下去,看樣是小電視被人關上了。

陳彩心裏一哆嗦,心想都什麼事啊!早知道自己不多嘴那兩句話,這會兒應該能抱個大腿吧?陸漸行啊,霸總!一個手指頭就能把自家公司給戳翻的大佬!行走的大樹!瑪麗蘇!傍上他豈不是吃喝不愁了?

總裁夫人還用到處給藝人求角色嗎?當然不用了,都是導演哭着喊著來求自己吧!

總裁夫人還用去找小鮮肉賠笑臉,讓人帶帶自家小透明?那簡直笑話,肯定是小鮮肉要倒著去討好那幾個小透明,吼吼吼吼……

當然不是總裁夫人,總裁家偏房也行,再不濟當姨太……

陳彩沒節操地越想越樂,踢着腳在床上幸福地滾了一圈,又很快回歸了現實。

有句老話叫什麼來着,千金難買早知道。

他話也說了,名也喊了,人也得罪了……姨太姨媽都當不成了,還是保命吧。

陳彩腦瓜雖然疼,但轉得不慢,他抬起身子往外看了看,見卧室的房門虛掩,鎮靜片刻,翻身下床,開始撿着衣服往身上穿。穿衣服的時候還不死心,到處瞅着陸漸行有沒有名片在外面,撿一張以後唬人用。

只可惜老總似乎很高冷,除了衣帽間里那身衣服,連個皮包都沒帶。

陸漸行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陳彩剛好穿戴完畢,正往腳上套襪子,耷拉着個腦袋。

倆人迎頭碰上,都是一愣。

好在卧室的燈帶沒開,雙方的表情瞧起來都模糊的很。

陳彩早就編好詞兒了,什麼朋友生病剛剛打電話求助,自己作為老鐵不得不去跑一趟,希望陸總不要介意好好休息云云……這樣既能給自己刷一波好感,也能避免尷尬。

陸漸行卻壓根沒打算問,他的神色有點冷,掃量了陳彩一眼,隨後轉身去衣帽間里拿衣服。過了會兒,又走回來,點出一沓錢給陳彩放到了茶几上。

陳彩:「???」

陸漸行蹙眉,有些不滿:「不夠?」

怎麼可能不夠……陳彩憑經驗估摸了一下,得五六千。

他有些驚著了,雖然知道是陸漸行誤會了什麼,但是五六千……

陳彩老臉一紅,心想我知道自己帥,但是竟然值這麼多錢嗎?可是我這晚上都沒怎麼動啊,哼哧哼哧老牛犁地的是他吧?他還倒給我錢?所以鴨子是乾的那一方還是□□的那一方?

他絲毫沒覺得被誤會是種羞辱,反倒有點不好意思。

陸漸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有點多,」陳彩撓撓鼻子。他身上零錢不多,怕一會兒打車費用再不夠,乾脆從最上面捏起一張,放進了自己的包里。

陸漸行:「???」

陳彩還處在被肯定的羞澀中,從地上拿起自己的小包包,往肩上一甩,也沒看陸漸行,虛空着擺了擺手,飛快地轉身推門走了。

一出了酒店,倒春寒的冷風便一陣一陣地撲了過來。陳彩一個激靈,這下是徹底清醒了。

午夜不太好打車,他沿着酒店前面的小徑出去,又在馬路上走出二三百米,這才伸手招到一輛。

上車的時候看一眼手機,凌晨三點。

陳彩心裏哀嚎一聲,今天喝酒明天上班,下午還要出差,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作為一個人經紀人,尤其是小公司里小透明的經紀人,陳彩的日子相當苦逼,幾乎是又當爹又當媽,必要是要給小透明們解疑答惑,偶爾還要變身為保姆替他們做飯更衣。因為公司的實力有點弱,目前為止只造過幾個雷翻天的偶像劇,所以他還得時常瞅著外面,從一堆餓狼猛虎嘴裏給孩兒們搶口好肉吃。

他現在到處活動的這部《大江山》就是塊大肥肉。這部劇其實是天頤傳媒為了捧自己的人,專門找編劇寫的。編劇是名人,班底也厲害,大製作,名導演,題材又是最近格外受重視和扶持的軍旅劇,所以現在還沒開拍,買主已經找上了門。

陳彩知道這事後便一直琢磨把手裏的人給塞進去,無奈他無門無路,直到有人幫忙給了他劇組副導演的聯繫方式,陳彩這才算是提着豬頭找到了廟,三請五請,終於請動對方。昨晚一頓猛吃猛喝,這才爭取到一個試戲的機會。

如果不是晚上跟假頭牌的那點意外,昨天可以說是過的很滿意了。

想事的事情時間過的飛快。從城市的這頭到另一頭,眨眼便過了。

陳彩付錢下車,走過一片身形單薄的「接吻樓」,才到了自己的地方。那是一處老式小區,幾幢矮樓零散分佈,一層貼滿了各式培訓班瑜伽課的紅字大廣告,路邊則停滿了自行車電動車。

此時已近凌晨,偶爾聽到幾聲蟲鳴,更顯得周遭寂靜。陳彩輕手輕腳地上樓,不料還是驚動了父母。

陳母披着件棉衣坐在客廳沙發里,一直等兒子進來,才沉下臉問::「你怎麼又這個點才回來?昨晚去哪兒了?」

陳彩從小懼怕他媽,為了少挨揍練了身撒謊的技能,一臉憂愁道:「公司有個新人談戀愛,我奉命去棒打鴛鴦了。」

陳母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瞅不出破綻,沒好氣道:「天天去棒打鴛鴦,攪和別人談戀愛,怪不得快三十了還單身。」說完又教育他,「這種事意思意思就行啊,別真給人拆了,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懂不懂?」

陳彩點頭:「懂。」

「他們要是爆出戀情來再炒作炒作也是行的,」陳母叮囑,「黑紅也是紅。」

陳彩被雷的不輕,心想一優秀人民教師怎麼還懂「黑紅」了?

他自然不知道自己老媽最近迷上了一個小鮮肉,而且因為誤入粉圈,現在儼然有成為戰鬥粉的趨勢。別說「黑紅」這種詞,就是連陳彩不懂的很多字母簡寫,粉圈裏的黑話,他媽都解讀的溜溜的。

此時陳母也不是為了給陳彩等門才在客廳里,她也一宿沒睡,忙着給自家的小鮮肉反黑,同時指責小鮮肉的工作室工作不力,經紀人就是個廢物。

陳彩沒多想,還以為他媽是跳廣場舞聽來的,忍不住辯解道:「黑紅雖然也紅,但不能這麼來。我們公司的小孩都不錯,我還是希望他們有個優雅的公眾形象。」

陳母卻不贊同道:「什麼優雅公眾形象,不就是艹……設立人設嗎?現在觀眾又不是傻子,耿直的才招人喜歡呢。」

陳彩目瞪口呆:「啥?」

「啥啥?還不去睡覺?」陳母一挑眉,「天天喝酒熬夜的等著猝死吶!」

陳彩吐舌翻白眼做死屍狀,心想是你拉着我說的啊現在又罵我是鬧哪兒樣,他在心裏吐槽一陣,轉身往卧室走。

又被陳母拉住。

「哎等下,」陳母從茶几下面拿出來一個信封,裏面厚厚的裝着什麼東西,「六樓那個林阿姨的姑娘,挺喜歡許煥的,你要是碰上了找他要個簽名。」

陳彩愣了愣,跟踩了尾巴的貓似的,嗷一嗓子跳起來拒絕,轉身往卧室奔:「我不!」

「你不什麼啊?」陳母在後面道,「這才分手多久啊?簽個名都不行?」

「分一年了!」陳彩喊,「藕斷絲連不是我們老陳家的風格,我們要有風骨!」

「噫——裝什麼呢,」陳母把照片又放回茶几上,嘖道,「那天他打電話是不是求複合呢?是的話快答應了吧,是你對不起人家的,好歹人也是影帝了,還能看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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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經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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