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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監被拖出去時,谷滿樓的冷汗浸濕了後背,暮春暖洋洋的天氣里,硬是冷的打顫。

御書房裡,聖元帝快速閱覽著宗人府最新的奏摺。太子突然暴斃,整個東宮之人皆被拿下,收監候審。

當天的口供已送到聖元帝面前。這些人都是一日幾遍地上刑詢問,一個問題反覆逼問,詳細到細節,慎之又慎,確認口供無誤才送過來的。

然而審訊至今,太子的死因依然毫無頭緒。

太子中午用了午膳,在東宮歇息。到了時辰,貼身內侍去喚他,卻始終毫無反應。

內侍漸漸察覺不對,悄悄掀了帳幔一角,就見太子卧於床上,七竅流血,已經斷絕生機。

太子身上沒有傷口,當日食水皆是驗看過的,包括各種熏香、衣物都並未含毒。

太醫查驗許久,也只得出暴病而亡的結論。

簡直是荒謬!

聖元帝緊緊捏著奏摺的手在微微發抖。

有那麼一瞬,他想扶案而起,將所有東西摔出去,把桌案掀翻。

可閉目深呼吸后,他終究漸漸冷靜下來了。

他是國君,不能失控。

薛皇后是太上皇擇選的,聖元帝對她其實有許多不滿意的地方。

但當年太上皇專寵安氏,寵妾滅妻一直是聖元帝的心結,他曾下定決心,要盡己所能善待嫡妻。

所以,他給予了薛皇后所有的體面。

太子是他的第一個孩子,誕下之時,聖元帝年僅十七,尚未登基,是一個遭親父冷落,惶惶不可終日的皇長子。

新生命的出生,給他的生活注入了無限的希望,他的心中也湧起了無限的豪情。

聖元帝眼前,往事如浮光掠影般一一閃過。說是隱忍經營,苦心孤詣也不為過。

腦海里的畫面,最後定格在一張稚氣未脫的孩童面龐上。那是他的嫡長子年幼時模樣,眼中充滿了對父親的崇敬和孺慕。

太子出生時,聖元帝還未入六部任職,作為閑散皇子,時間寬裕,他親自為太子開蒙,陪他讀書習武。

後來他漸漸忙碌起來,即使深受寵愛的幺子,也再沒了這樣的待遇。

他雄心勃勃,無暇女色。二皇子出生,已是四年後的事了。太子之位幾乎穩如泰山。

……

鳳梧殿。

薛皇后一聽聞噩耗,就急怒攻心,暈了過去。

九皇子坐在床前,雙手緊緊攥住薛皇后的食指,睜大雙眼望著她蒼白的面龐,眼眶通紅,眸中淚光點點。

賈元春回身輕輕關上門,慢慢走了出去。

她的臉在春光里白得幾乎透明,沒有一絲血色。

但她的心情卻極好。

她抬眸望著晴好的天空,輕輕一笑,眉眼彎彎,純稚美好如一朵綻放的白茶花。

她回到女史的居所,其她人見了她,都垂下眸,遠遠避開。

不過一些趨炎附勢之人。見她不得皇后喜愛,生怕遭了連累。

她也並不在意,走進房間,關上門,靜靜坐在梳妝台前。銅鏡中的美人身姿窈窕,面龐柔美,自有一股動人氣質。

陛下是英明之主,為了中宮顏面,每月初一、十五必定會踏足鳳梧殿。薛皇後為了攏住陛下的心,精心挑選了兩名美貌宮女用於侍寢。

聖元帝卻看中了賈元春。

那天,她知道陛下要來,刻意將漆黑的發全部挽起,露出優美的頸項,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天青色宮裝,襯得她皮膚如白璧無瑕。

她知道陛下喜歡這樣清新自然的模樣。

自從她承了寢,薛皇後面對她就換了面目。寬和大度也不過是在陛下面前做做樣子而已。

皇后自然會不喜她。宮女拿捏在薛皇後手中,可隨意處置。她卻是正經勛貴出身,可堪封妃的。

宮中的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地位受到威脅。

可是一年了,陛下仍未有抬舉她的意思。

這如死水一般的生活,讓元春越來越焦灼了。這幽禁一般,死氣沉沉卻沒有盡頭的日子,她不願再過下去了。

賈元春怔怔地望著鏡中的麗人,出神了許久,然後她從枕頭下取出一張黃符,握在手心,緩緩閉上了眼睛,對著虛空說:「我同意加入你們了。」

一道聲音憑空出現,似遠還近,令人捉摸不透:「你想清楚了?到時若想退出,可就留下命來了。」

賈元春唇角攀上一抹淡淡的嘲諷:「說的好似我不加入,能保住命一般。」

那聲音輕笑一聲,消失不見。

……

太子薨逝的消息像一層厚厚的陰影,籠罩了所有人。

九皇子聞訊就匆匆走了,連句話都來不及留下,上書房的課自然無法再繼續。謝嘉樹趕回家中,靖安侯也已回了府。

兩人行至書房。

靖安侯神色凝重:「說是毫無頭緒,但誰敢行如此悖逆之事,陛下心裡怎麼會沒有猜想……」

謝嘉樹聽著心裡一緊。

靖安侯眉峰緊緊蹙著,反覆思量,問道:「你入宮半年,觀九皇子如何?」

「聰明、赤子之心。」謝嘉樹正色答道。

「現在太子去了,二、三、五皇子都已年滿十五,入六部觀政,九皇子卻才剛開了蒙,朝中以後恐怕不會太平。」靖安侯嘆了口氣:「太子與九皇子感情甚篤,年歲差距又太大,原以為你入宮伴讀,也算親近太子一脈,無甚大礙。可如今太子去了,你就算踏入九皇子這條船上了,其他任何一個皇子登位,都不會重用靖安侯府……國喪結束,朝中恐會發生大的變故,你還需處處謹慎方可。」

這關係到靖安侯府未來何去何從,靖安侯又如何能不謹慎?

靖安侯當年深陷朝堂鬥爭,擁立聖元帝上位,又怎會不知其中兇險?他實在不願長孫步他後塵。

如今靖安侯府已足夠煊赫,只需做忠君之臣,守成即可。但太子薨逝,靖安侯府若要保持中立,就要放棄謝嘉樹這個九皇子伴讀。

他有可能放棄這個長孫嗎?

「你也不必太過擔憂,還是靜觀其變,看聖上接下來是什麼章程。」靖安侯拍了拍長孫的肩,安撫道。

這一夜,靖安侯細細叮囑了謝嘉樹半宿,見他一一點頭應下,才鬆了一口氣。

靖安侯府針線房開始連夜趕製喪衣。

京城的氣氛變得無比凝重,就連靖安侯府的下仆也都戰戰兢兢,生恐出現什麼大變故。

第二天一大早,宮中公布了喪事。

太子的喪禮由禮部和太常寺協調處理,吏部尚書吳有道為護喪人。太子謚端文,厚喪之。在京官員、軍民三月內不作樂、不嫁娶。

謝嘉樹作為有品級的世子,隨祖父、祖母進宮哭喪。

東宮一片縞素,哭聲震天。太子妃看著很是憔悴羸弱,抱著九歲的皇長孫,哭的幾乎昏死過去。

祖母去了女眷那處,謝嘉樹隨祖父在男賓這邊。只見宗親、京中大員們無不以袖掩面,哭聲哽咽嘶啞,但真正傷心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跪在上首的是幾位皇子。他們雖滿臉悲戚,雙眼卻微微發著亮。

聖元帝一登基,就立了太子,多年來信重有加,其他皇子自然只能安分守己,不去妄想。

如今,太子薨逝,誰又能說,他們沒有一搏之力?

到用膳時間,大部分人都哭的很是疲憊。朝中大員多上了年紀,且養尊處優,此刻難免雙腿發麻,幾乎站立不穩。

但每人都麵皮緊繃,即使坐下來休息,也很少會交談。哭喪還需連續七天,對於這些人來說,還需耗費不少體力。

更多的,卻是人心浮動。

這時,一個九皇子身邊的小太監小跑過來,低聲對謝嘉樹言語幾句。

謝嘉樹站起身,隨著小太監走了出去。

九皇子一身喪服,面色蒼白憔悴,雙目浮腫,靜靜坐在室內,一動不動,連謝嘉樹走近了,也渾然不覺。

謝嘉樹喚了他一聲,鄭重向他行禮。

「坐。」九皇子慢慢抬頭,指著面前的小杌子,聲音沙啞。

謝嘉樹走到他對面,端端正正地坐下。

九皇子精神很不好,並未察覺謝嘉樹的變化。他望著謝嘉樹,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問道:「當初你師從張真人,除了畫符,可還學了別的?」

「譬如?」謝嘉樹心中隱隱猜到了幾分。

「譬如招魂。」九皇子一字一句,神色慘然,聲音卻還算冷靜。

謝嘉樹有些遲疑:「你想見太子?」

聽到太子二字,九皇子平靜的表象再也維持不住,淚如泉湧,肩膀也隨之輕輕抽動,哽咽著道:「我要再見太子哥哥一面,我要問問是誰害的他,親自為他報仇!」

張真人也看出了他的惱意,心中暗暗叫苦。師父閉關已許久,幾位相熟的師兄弟什麼水平,他難道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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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紅樓當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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