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八十五章

85.第八十五章

郁暖垂眸,輕聲問道:「那……孩子們呢?」

她旁的都能舍下,只是兩個孩子卻不能。

他們是她懷胎受苦掉下的肉,是她的至親小寶寶,若要分離,卻是十分不舍的。

皇帝順著她的長發,把她的坐姿擺正了些,能仰頭就對上他的眼眸。

男人微微一笑,平緩解釋道:「他們是皇朝的公主和太子,無法流落於外。朕允諾,大臣們也不會答應。」

「阿暖應當理解。」

郁暖的眼瞼微顫,只是與他道:「可他們也是我的孩子,您不能這樣。我不過只是想多留幾日,馬上就會歸去的……」

話是這般說,事實上郁暖也不曉得自己何時才能回去。

這些日子來,她的心口時不時都會疼,聽御醫說生產完總會有這樣的事體,更何況她原本身子就不好,聽說那裡還有她的家人,她也不想總是讓人擔心。

但她知道,自己一定會陪在他身旁的,她覺得自己不會捨得離開他很久。

不用他逼迫著,她都會與他在一起。

皇帝也沒有勉強她,只是沉吟道:「如此,朕便只帶太子歸去。」

郁暖想也沒想,反駁道:「……不行。」

但她有些氣弱。

因為哥哥妹妹是她的孩子,但也是皇帝的孩子。

郁暖蒼白著臉垂下眼睫,輕聲道:「就不能不帶走嗎?」

皇帝抵著她的額頭,沉緩微笑道:「那......就把阿暖帶走?」

他的眼裡隱含溫情,深邃而勾人心癢。

郁暖有些愣愣的看著他,才低頭弱聲道:「讓我再想想……罷?」

他把郁暖抱在懷裡,而她靠在男人的寬闊的肩膀上出神,卻聽他用溫柔的語調道:「只要朕的阿暖歡喜,多久都可以。」

郁暖也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啊,居然這麼輕易的就同意留她在江南,而在她的央求下,甚至答應把一個孩子留給她照顧。

可是郁暖也捨不得哥哥,他還這麼小,怎麼都牽著她的心思,叫她捨不得離他太久。

而這個男人也溫柔體貼到不可思議,叫她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無理取鬧?

是不是太不懂事,而給他造成困擾了?

郁暖便這樣想著,遲疑不定。

夜裡入眠時,她的夢境里又出現了那座富麗的宮殿,一路上的長窗有幾百扇,在地上投落長緩的陰影,而迴廊覷著繞遠,朱紅的長柱在光影下泛著詭異的殷紅。

她看見自己赤著腳踮起,像貓兒一般走進去,踏過綿密柔軟的雪白地毯,拉著掐金紋的華麗牡丹裙在地面上轉了半個圈,額間的赤金流蘇微顫著,足尖輕盈點地,纖臂勾住帝王的肩膀,偏頭爛漫的笑起來,軟白的面頰蹭著他的胸膛,依賴而孺慕。

他們身後是兩個孩子睡覺的地方,一家人既溫馨又惹人艷羨。

可是畫面一轉,到了更深的夜裡,她便時時刻刻不能安眠,因為夢裡的自己彷彿也在做夢。

她於漆黑的深夜睜大眼睛,胸口劇烈起伏著,她顫抖著眼睫毛對上身邊男人清明的黑眸。

她的脊背繃緊,咬唇不語。因為她甚至不曉得,自己的夫君是否一直這般瞧著她。

她流著淚在說甚麼驚恐不已的事情,靠在男人懷裡捂著眼睛,淚水從指縫間流下,渾身都止不住渾身的戰慄起來。

他笑得溫柔又平和,把她攬在懷裡,在她耳畔說了甚麼。

於是夢裡的她睜大眼睛,呼吸平緩下來,又小心翼翼的對他說了幾個字,被他抓住手腕輕吻,冷靜的安撫著她似小動物般纖敏脆弱的心態。

於是她便安然入眠。

深夜裡帷幔中只余昏黃詭譎的燈光,而皇帝的眼眸漆黑的不餘一絲光芒。

似是紅日終於沉落地平線下,天地落入寂寂黑暗中。

在女人甘美熟睡后,他不緊不慢的起身,拿出深黑的玄鐵鏈,動作輕緩而無聲。

男人俯身慢慢親吻著她光潔細白的腳踝,一邊把鐵鏈慢悠悠銬在她腳腕上。

玄鐵鏈沉重並無比堅硬,非烈火灼燒百日難以熔,此外別無它法。

郁暖看見自己在夢中,由於枷鎖的纏繞而不適意的蹙眉,卻被他摟入懷中,慢慢安撫入眠。

男人披著樸素的長袍下地,寬闊的脊背隱沒於黑暗中,修長的指尖豎起的玄鐵匙,他把唯一的解脫,扔入北面長窗外的小鏡湖裡。

水波漾起,濺出一朵小小的花朵,在蟬鳴的夜裡幾無動靜。

月色婉轉陰涼,在湖泊中倒映出萬物隱約的模樣,而他站在窗邊默然不言。

接著,男人很快便隱約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他的唇角甚至沒有動,但沉黑的眼裡透著幽涼的笑意,似乎在微笑,又彷彿只是冷漠寂寂。

畫面微微偏移,郁暖自己夢中的眼睛也對上他的。

皇帝深邃的黑眸在夜月下,充滿難言的陰沉和幽暗,似是渴極了終於得到甘霖的魔鬼。

郁暖嚇得汗毛豎起,捂著胸口咳嗽起來,霎時間耳邊風聲簌簌,她睜開眼時眼前已是熟悉的帷帳,而她自己正靠在皇帝的懷裡,面色煞白而冰冷。

她不曉得到底發生了甚麼,夢境里的事體格外真實,彷彿是預言,又似乎並非如此。

他拍著郁暖的脊背,柔聲問道:「阿暖怎麼了,嗯?」

郁暖糯糯道:「……我,沒怎麼,只是做了個噩夢。」

她纖白的手指繃緊泛白,拽著他的衣襟怔然不言。

他緩緩道:「我們阿暖夢裡的長安,是甚麼樣的?」

郁暖在他耳邊,頓了頓,才輕聲道:「很好很好。」

「有你,也有我們的孩子。而我一輩子都陪在你身邊,從未再離開。」

她說著,把腦袋埋在男人懷裡,露出一個柔柔的笑:「你很歡喜,我也很歡喜呢。」

郁暖又輕聲和他說道:「只是長安沒有江南氣候好,我身子又不適意,故而一輩子都沒能再長途跋涉去江南瞧一瞧了,是有些遺憾。」

郁暖輕柔嘆惋起來:「夢裡的事體,也做不得真,或許夢境和現實相反呢。我下半生未必那麼愉悅,可能還能歸來江南罷。」

她甚少說那麼多話。

皇帝慢慢笑了笑。

他順著她的話語道:「不急,朕的阿暖喜歡這兒,便多呆一會兒。」

他說完,便抱著郁暖合眸,像是很快入眠了。

而她睜著眼胸口略微起伏,眼睫在面容上打下一點陰影,始終難以再安眠。

最終,郁暖仍是決定,要過一段時日再回長安。因為她從本心都開始排斥回長安這件事,一想到要歸去,便總是睡不著,也難以安心,早上起來容顏憔悴,眼底帶了些青黑。

她同他說起自己打算的時候,皇帝正在擦拭六合,他修長乾淨的指節握著布料,一下下極有規律,沒有分毫偏差。

他把劍熔了,又重新鑄了把全然一樣的,也不知是甚麼意思。但他現下每日晨起練劍時,都會將六合帶在身邊。

郁暖今日起得很早,裹著兔毛兜帽站在樹下,又戴著兔毛手套捧著暖和的手爐,剛到秋日,她便這樣受不住。

郁暖輕聲對他說道:「我想著,還是在豐都多呆一會子,過些日子便回長安去。」

他把劍勢收回,面色溫涼淡靜,緩緩以布巾擦拭劍刃,慢慢道:「襯憑你。」

郁暖抬頭看他,通過六合劍刃的倒影,寒芒冷冽刺眼,而她似乎隱約看到男人眼中隱晦的幽暗,帶著慢條斯理的意味。

可是,和他少年時的銳利和目空一切不同,他面上卻有些微淡靜和緩的笑意。

郁暖頓時覺得自己精神有問題了,於是耷拉著尾巴坐在一邊,有些好奇的看著六合劍。

她一時興起,對他托腮道:「這把劍看上去好不一樣,劍柄比我見過的都要長,您能借我瞧瞧么?」

他看了她一眼,溫和道:「女人不該觸碰這些。」

拒絕的溫柔,卻果斷到不留餘地。

郁暖想起他之前說的話,彷彿她從前便是拿著六合自刎的,於是也有些悻悻然。

她又在心裡添上一句:不否認他是個直男癌的可能性。

當然,再是直男癌,也是個有涵養高智商的紳士直男癌,那可難對付多了。

郁暖撇撇嘴,又慢吞吞抱著手爐走了,她想看看兒子去。

從前覺得閨女好,可臨了了,又捨不得兒子。

她認為自己的夢境是憂思過甚的緣故,但有時近鄉情怯,精神狀態最近也不好,還是一個人思索調整一下再回長安。

為了兒子,她也不能耽擱太久。

郁暖走後,她身後的樹旁起了寒風。

紅黃相間的樹葉簌簌抖動,一點點交織著垂落,劍刃被強韌可怖的力道直接嵌入青磚間,裂縫絲絲皸開,男人修長冰涼的手又將劍悠悠拔起,行雲流水般套入劍鞘,看著她離去的方向溫柔笑了笑。

郁暖去了屋裡,兩個孩子正熟睡著。她看了看女兒,又給兒子掖了掖被角,輕吻了小孩柔嫩潔白的面頰。

兒子似乎醒了,喉嚨里哼哧哼哧像只小豬,睜開了琥珀色的眼睛,懵懂而純潔,好奇的滴溜溜瞧她,又伸手去啊啊夠郁暖垂落的髮絲,奶音稚嫩。

由於沒有長奶牙,哈喇子都流下來,小寶寶不哭不鬧,就是瞧著母親咯咯笑。

郁暖怕他吵醒阿花妹妹,於是抱著哥哥出門,在外間嫻熟的把他抱在懷裡,慢慢柔緩的拍著背,輕輕嘆氣。

郁暖掂著哥哥在懷裡,他咯咯直笑,哈喇子流在圍兜兜上,而他娘親則小聲道:「娘親很快便來尋你的。你不要難過,你和阿花妹妹娘親都喜歡。」

她垂眸擰眉,不情不願添了一句:「還要聽父皇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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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佛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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